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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祖诀 下辈子 第81章 仙长

作者:十载如憾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7-02-26 10:11:5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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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深秋,玉墟宗,离兑宫,枯叶满长阶。

    卫留贤驻步宗门前,迟迟不迈入一步,有小妖修见到他恭敬行礼,他也不回应,目光滞留脚下的土坡碎石,鸟羽轻轻搔掌心,他死命地攥着,手心汗涔涔,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直至站得腿酸脚麻,他才抬脚走进宗门,一步一个脚印跨上长阶。少阴正殿后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常青山,待他走了半里路,入目的是一个白衣背影,盘膝坐着,卫留贤意料之中地垂下眼眸,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法锈平静转头,卫留贤递上手掌里的东西,低低道:“大师姐,二师兄让我将……将这个交给您。”

    法锈注视着那片羽毛,过了许久,才抬手接过。

    卫留贤一抬眼,便瞧见正前方是个小坟冢,外头一圈埋着缕空的手炉,心中骤然酸疼,别过头不想再看。

    他哽着声音:“大师姐,咱们回去吧……”

    法锈没有回答,手指搓着那根鸟羽,顺着捋,逆着拨,无休无止地抚弄,从指尖的触感中依稀回忆起一片滑软的头毛,黄雀儿嗷嗷叫着,扯疼了也不敢说。

    她木然盯着指缝里的羽毛,慢慢的,头勾得越来越低,像是要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直到整张脸都没入双手,她蜷缩成弓,后颈绷出脊椎的轮廓,往下连着的脊柱像是在皮下弯到极致的铁骨竹子。

    坚韧得近乎毫无血肉。

    但她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多久,背脊重新直了起来。

    双脚踩地,重新站在苍穹之下。

    “走吧。”法锈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风大了,鼓起她身上单件儿的白衣,凉气冻住吐出的一点热气。

    一时间,卫留贤分不清她是麻木,还是老了。

    ……

    一晃五十年,无常最是旦夕祸福,骆氏朝堂大约是先遍尝祸事,待熬过劫数,就只剩享不尽的福了。

    如今是骆祖帝的皇五子登位,称骆平帝。

    谈起这位平帝的皇图之路,可谓艰险无比。最险的一次是被皇长子两万凼城铁骑追杀七百里,人劳马疲,众将士心如死灰。或许皇五子真龙之相命不该绝,正当两军交战之际,一只金色巨鸟横空出世,一翅膀将追兵给截了,顺带将皇五子扇出五百里,好一出天无绝人之路的戏码。

    皇五子争得一线生机后,在有“一线天”之誉的关城安顿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励精图治三年,卷土重来,举旗杀上京都。那时正是最先起事造反的皇长子坐上龙椅,历经几番激烈交战,皇五子势如破竹,三千死士冲入禁宫,当众将兄长的龙袍扒了下来。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两月后骆平帝登基,改年号安康。

    这朴实无华年号的祈愿成了真,老天爷一改之前不是旱就是灾的作态,年年风调雨顺,加之兵祸平定休养生息,逐渐复原了些许国泰民安的景象。

    史官见风使舵,开始修改编纂之前的典籍,但写到“脱走凼骑”一节时犯了难,那救了平帝一命的传奇巨鸟,不知形貌,不知名讳,该如何写起?

    一众乌纱帽儿为此事争论不休,有人说是金乌,有人说金鹏,吵不出个结果,无奈交到平帝的案上,由圣上定夺。平帝接到折子也头疼,他哪里还记得清是那种鸟,闭眼朱笔一勾,选中了金鹏。

    上头出了结果,民间也顺应着编出颂德话本,说书先生每每讲起这一段儿都激奋难抑,拾起惊堂木比划金鹏的偌大雄壮,振翅救帝王于万军之前。

    安康二年,工部奉帝命,塑出一只高十六尺宽十二尺的金鹏像,供奉于东郊的庙堂。

    花果贡品之上的金鹏威风凛凛,怒目圆睁,强健的翅翼凌厉的尖喙,遮日月吞山河也不在话下。

    平帝捏三炷香叩拜而下,闭眼时,只记金色巨禽拔地而起的雄姿奋勇。那个畏缩逡巡说着“河清海晏”的的门客,早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

    平帝安康五十一年,卫留贤上京。

    自从接掌代宫主令,他常年坐镇宫中不动弹,极少有事能请动他出面。这次本该是坤巽宫那边出的岔子,却正值坤巽宫大师兄赫别枝与小师妹胡儿大婚,赫别枝身穿大红,请他干了三杯喜酒,为难道:“卫师弟,你看这个事儿……”

    瞧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卫留贤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无妨,师兄尽管与胡儿师妹洞房花烛,这一趟小弟替你跑了。”

    夜半动身,塑骨期妖修脚程并不慢,到京都城门下正巧赶上日出。卫留贤干净利落办完事,并没有直接回去,脚步一转,去东郊远远看了一眼香火鼎盛的“金鹏庙堂”,屋檐上有几只歇脚的鸟儿,翘着尾羽,蹦蹦跳跳。

    他默立良久,忽然眼角抽动了一下,喃喃:“师兄,你并不在这里罢……”

    千人供奉的不是你,万世流芳的也不是你。

    他们只在伏拜冲天而起的一瞬光华。

    卫留贤垂下眼,负手准备回宗,沿着江堤走出城门,江上画舫络绎不绝,才子文人吟诗作对,采莲姑娘嬉笑打闹。烈日当空,唯独一叶小舟携着“独钓寒江雪”悠悠而至,上面坐着的人也是披着裘衣,活似腊月隆冬,卫留贤多看了几眼,依稀觉得小舟上的人影有些眼熟。

    小舟靠岸,艄公往臂上搭了条巾子,矮身扶起上面的贵人,恭敬送上了岸。

    卫留贤不由自主追过去,途径小舟时,艄公微不可察向他稍行一礼:“卫代宫主。”卫留贤脚步如飞,没有停留,只在心中加深了猜测。

    一直追入临岸的茶坊酒肆,卫留贤才与那人打了照面。

    软和厚实的裘衣上结了霜,全是扑面的寒气,当下暑夏火球烘烤,脆薄的冻霜扛不住热,化作饱满水珠大大小小抖落在地。卫留贤一惊,快步过去替大师姐接过身上湿漉漉的裘衣,嘴里轻声道:“您这是打哪儿来的?”

    法锈褪了裘衣,还觉得热,扯了扯领口:“三途山。”

    三途近地府,阴气重,师姐又不能沾三途河水,裹严些无可厚非。卫留贤放好裘衣,多问了一句:“什么事还需要您兴师动众跑那边一趟?”

    法锈整拂衣袂坐下:“找贾沛查了点东西。”

    卫留贤听了心里一动,贾沛身为三途山主,返限期鬼修,地府之事也能打探一二。

    还未等他有意探听,法锈就拾起桌上清凉的茶碗,刮了刮盖:“宗门有事急着回去?”

    卫留贤忙道:“没有,宫里庶务不多。”

    “嗯。”法锈道,“那与我出去逛逛。”

    几百年来头一遭,卫留贤在他师姐身上看见了除道衣衮服之外的衣裳,重新穿起凡子的万紫千红,红尘披于肩上。卫留贤拿不准她葫芦里卖啥药,稀里糊涂跟着上街,漫无目的在长街上晃悠。

    街上叫卖此起彼伏,平帝虽已七十古来稀,太子仁厚礼贤,其余皇子早早打发去封地,想来熙熙攘攘的盛世太平还能持续几十年。

    法锈没有在店铺间停留,从大街拐入一处胡同,七绕八绕过几条青石板的小路,终于停在了一家宅院门前,比起京都里的高门大户寒碜了些,应该是某个小吏的家门,门口石狮子比衙门的小了一倍,雕工粗糙,没见着威仪之气,笑得还有点傻。

    卫留贤迟疑道:“大师姐,这是?”

    法锈不语,上前叩了门。

    守门小仆悄悄开了条缝,一只大眼瞅着外头,略略发直,显然没料到来客是个漂亮千金,上下打量一眼,衣裳料子轻软绣工精湛,一见便知价格不菲,手脚利索地开了门,点头哈腰搓着手:“贵人好,可有是什么吩咐?”

    法锈忽然抬手往门上一撑,卫留贤下意识扶住他师姐,心里头刚咯噔一跳,就见法锈惟妙惟肖地扮成了一个病秧子:“麻烦这位小哥,出门在外身体不适。不多打扰,就讨口水喝。”

    卫留贤:“……”

    大师姐你编个话也走心点儿啊!

    这话一听就是糊弄人的,但是单凭法锈这身衣裳,不论是真恙还是假恙,也不可能端来一碗水就打发。守门小仆赶忙让开,请她进门:“哎您稍候,小心槛儿,我去叫我家夫人。”

    卫留贤随法锈走入院门,左右扫两眼,是套老房子,有些年月,几人合抱的槐树膀大腰圆地横在院子一角,枝繁叶茂,夏蝉咋咋呼呼,光斑从叶缝里透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木头与烘烤棉絮的味道,叫人昏昏欲睡。

    下人只有零星几个,守门小仆一溜烟从拱门下过去,不多时,这家的女主人捏着帕子匆匆赶来,一眼瞥见法锈衣角繁复的刺绣,小心翼翼上前:“阁下是?”

    法锈不说话,虚弱地捂住胸口,夫人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伙计:“阿二,你快去药堂请姚老先生过来。”完了赶紧给法锈抚背顺气,扶她坐在槐树底下的长凳上,又是拍打又是哄慰,卫留贤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茫然和一众仆人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伙计请来了药堂里有名望的老大夫,捋胡子搭脉半天,皱眉看向法锈:“您这脉的确奇怪,不是病。”两根指头寻摸着又按了按,不太确定道,“……像是中了邪。”

    卫留贤:“……”

    上京老字号,艺高人胆大,什么话都敢说。

    法锈也不生气,还在那西子捧心,虚心求教道:“是么,这该如何呢?”

    老大夫唉声叹气收回手,收拾起药箱:“老朽无能为力,您还是去正经的道观,请位颇有修为的真人来看看罢。”

    法锈蹙起两道眉,满口瞎话:“可我并没有门路呀,平日也没捐香火钱,真人哪会理睬我。”

    卫留贤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法锈作假也作得情真意切,认命站起,向夫人与老大夫行礼:“多谢两位,诊金改日送去药堂。三弟,我们走吧。”

    夫人低头思忖,踌躇两回才犹犹豫豫开口:“姑娘请留步,其实……实不相瞒,因小儿幼年善举,有一位仙长暂居我家。姑娘你这……拖不得,再等半个时辰应该便该结束清修,过会儿我让小儿去请他来。”

    闻言,法锈脚跟一顿,另一只脚下意识转回半圈,嘴里客气:“怎么好意思再劳烦夫人。”

    夫人叹气:“谈不上烦劳,只是那位仙长端庄自持,喜静爱洁,切不可贸然行事,你记着些。”

    法锈背对他们,脚底捻着地面,眼底神色不明。

    “——那要谢过夫人了。”

    老宅夫人去内院嘱咐完儿子,就回来在院子荫凉下做绣活儿,顺带与法锈唠了半个时辰。刚说起年前的趣事,从拱门里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疯跑得大汗淋漓,脖子上长命锁一闪一晃,拉住他娘亲的衣衫,吵着要甜瓜吃。

    夫人叫丫鬟去取瓜,边给他擦汗边问:“仙长来了么?”

    小孩喘着气点头,一指后头:“来了呢!”

    正说着,一人踏出圆拱门,玄袍缓带,如坠风月。

    卫留贤腕部剧烈一抖,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响声惊动他,抬头望去的一刹那,仿佛时间骤然停滞,他驻步不前,抬眼扫过诸人,一直看到靠在槐树下的那个身影。

    法锈也抬眸看来,睫毛投下的一道阴影,染上骤然焕发的神彩。

    她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任由嘴角不知觉地挑起,露出一个笑由心生的模样。

    时年盛暑七月,漫天芳菲,天子一笑醉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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