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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兑宫的三弟子吞丹期贺宴正值秋分,随后便是十连天的阴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落到寒露时节,千儿八百年不移一草一木的玉墟宗,终于要着手开搞一件大事了。
宗主北堂真人估计彻夜难眠了半月,咬咬牙下了决心,比对着法锈给的那张阵图给全宗弟子照葫芦画瓢,将宗门老旧的护山大阵一鼓作气撤了,换上新装。
玄吟雾私底下问过自个大徒弟:“这阵法能行到什么地步?”
法锈哼哼两声:“这么说吧,我要是拿那图纸卖给仙宗,至少给我这个数。”伸出两指,夹着一张无量手券,还意犹未尽地补充,“还是给云莱的友情价,换作五蒙,加倍。”
“……”玄吟雾问,“你跟五蒙仙宗结过梁子?”
法锈道:“五蒙不是号称阵法宗师之地么。识货嘛,自然多敲一笔。”
玄吟雾心里轻轻一拨,也尝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份“行家才懂”的阵图轻而易举的倒贴进玉墟宗,他突如其来有股冲动,想对待养的花草一样呵护住这座护山大阵,无论它的本意是不是帮宗门抵挡一切天灾人祸。
狐狸的想法很温馨,然而事实不遂人意,刚开工没三天,大阵的几处阵眼就被劈得支离破碎。
始作俑者正是法锈。
玄吟雾被惊动后一看,立刻恍然是怎么回事,她来经血的时间都非常玄乎,不可捉摸,因此毫无防备痛得死去活来,不怪她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暴躁到十头牛都拉不住,任谁看了都吓得退避三舍,以为是走火入魔。
法锈痛极之下的发泄,是万万打断不了的,安抚只能等她疲惫下来之后。所幸玉墟宗地广妖稀,狐狸过去跟她交了几回手,知道没法劝回来,见好就收,回去煮糖水和猪肝汤去了。
师父饱经沧桑,俩师弟却不知死活,大惊失色跑过去劝,结果大师姐不念旧情地削了他们。
反倒是刚蜕完皮没几天的小师妹躲一边蹲着,过来帮师父看着炖汤的火候。玄吟雾很奇怪,按理说她这会儿不应该打头阵跑上前么?疑惑之下,不由问了一句。
破尾惜字如金,酝酿出来四字:“我比较懂。”
……懂什么?玄吟雾茫然了会,才倏地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不再问了。
这小徒弟经常脏成小叫花,总教人觉得不管蜕了几层皮,也离姑娘的层面远着呢。
不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劈砍声和鸡飞狗跳的嚎叫,离兑宫金笼峰上一锅补血的热羹咕噜噜冒泡,玄吟雾坐在小凳上,白雾扑面,忽然觉得年岁悠久,转眼而过。
日复一日促膝相对,欺骗了眼瞳可以捕捉到的那些生长痕迹,也许只有在某一个瞬间,才恍惚发现,他们都长大了。
待法锈安静下来,肯窝在玄吟雾膝上让肉垫爪子揉肚子,大阵雏形早已经惨不忍睹。北堂真人只扫了一眼,将心如枯槁四大字硬邦邦写在了脸上,前往离兑宫问个究竟。
她刚来,就看见两个与护山大阵凄惨形象不逞多让的妖修,正是法锈的二师弟三师弟,正躺地上哎呦叫痛。小师妹破尾作风干练,往他俩脸上拍了两副膏药,洗了手过来拜见宗主,不失恭顺道:“北堂师伯好,师姐身体不适,师父正在照看,恐怕不便见客。”
不等北堂真人出口质问,破尾眼疾手快把桌上一张长生钱庄的手券呈了过去,“师伯,大师姐说留下给您的,赔崩碎的三座山和损坏的五个阵眼——至于弟子受伤?这个不用宗主劳神,就这俩个,我们……嗯,自产自销。”
北堂真人一脸复杂地接下手券,又瞟了下躺地不起的曲验秋与卫留贤,关照了几句,转身以一种“福祸相依”的心态,继续忙护山大阵的诸多事宜了。
好不容易挨过五天左右的不痛快,恹成霜打秋草的法锈又神采奕奕起来,亲自去了一趟坎艮宫,与北堂真人交谈一番消芥蒂,顺带指出了几处大阵中布下的细微差错。
与法锈不同,玄吟雾在她难过时衣不解带专心致志;等她没事人到处乱跑,他从上到下格外心神不宁,而且是越想越不安。
之前在他身边,法锈一共有两次这种时候。第一次手上正见血时来的,不久后就收到了六合堂的邀约,现在想来那请人的架势跟黑白无常似的,分明就是让人去而不返;第二次来得更不是时候,战了个天昏地暗,伤久不愈,还无影无踪了八十多年。
玄吟雾辗转反侧,愈加觉得这像个预警,仿佛告示着……血光之灾。
只是这点猜测没个影子,太模糊了,他也极为不想助纣为虐任这说法壮大,毕竟这种事法锈肯定比他更敏锐,既然她都没说什么,那应该是自己多虑,思来想去还是压在心底。
思绪扰人,七上八下几天,一封来自涂山九潭的书信送至玉墟宗。玄吟雾本来是不怎么管这等“家书”的,涂山九潭狐狸多成灾,生的捡的,圈在一块养,不认爹娘,就认一个族长。族长自然也认不了万把只狐狸,只挑混出出息的十几只,隔五六年问个安。
但他照例回信时,心思一动,不顾墨滴晕染宣纸,回头问道:“我许久未归涂山,近来无事,你与我回去么?”
法锈正撑着头看话本,头也不抬:“师父归家带徒弟,有这规矩?”
玄吟雾沉默一会,用郑而重之的语气开口:“不是徒弟,我带道侣。”
法锈眉间微微一跳,捻着纸张笑道:“师父,我可是叫您一声师父,怎能堂而皇之结为道侣?不合礼数。”
再没礼数的事都做过了,礼数于她,说起来未免可笑。
知道她最不耐烦虚文缛节,玄吟雾道:“涂山九潭没什么三叩九拜的大礼,我就带你去跟族长见个面,然后有些山水还看得过去,可以带你转转。”
法锈回绝得干脆且懒给理由:“不去。”
玄吟雾一边好言好语哄她,一边回想自己又哪儿得罪自己这祖宗似的徒弟,近日没想到就往前寻思,昏头昏脑回想了许久,仍是没弄出个所以然。
法锈手中一册话本快翻到结尾,嘴上仍然没松口。
她一手肘靠着雕花栏,另一手转着袖口流苏,玄吟雾晃了一下神,就像突然搭错了筋,旧账翻起来没完没了,直接蹦跶到最开头的一张。
他一语道破陈年旧事:“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还记恨我第一次与你相遇就打过你?”
法锈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这都哪儿跟哪儿?
半晌只闻窗外飒飒风响,法锈略作思考,清咳一声,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这么久远的事儿,真难为师父您还记着。”
她的一句调笑,不料狐狸却当了真,眸光轻颤,却镇定看着她:“你打回来。”
法锈:“……”
卷起话本敲了敲手心,依旧不动声色,将师父歪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拽回来:“这哪儿行呢,以下犯上啊师父——话说你打过我哪儿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个人,仇是不记的。”
或许是近日烦心事搅合的,这番话不知怎的适得其反,玄吟雾盯了她许久,半是抱怨半是求证跟上一句:“你有没有心?”
法锈莫名其妙,拿手指着胸口:“我有没有心,你不知道?”
良久,玄吟雾低低道:“没心肝的东西。”
“我怎么就没心肝了?”法锈啼笑皆非,“要不你剖开来看看?热腾腾的,还冒着道家仙气儿呢!”
玄吟雾说不过她,胸膛里的患得患失一言难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古训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与妖之间,多的是一晌贪欢,凡子的人间白首已是难得,修士当中有道侣者不过半数,人修妖修向来不大对付,古往今来,竟没有一个美好传说能让他稍微安心。
遑论法锈还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人,心性、道行、身世,无一不高于百尺楼。
思其至他不由苦笑,当初是谁想得轻松,随她来去自便,这时候贪心了,过着这快活日子还不够,还要上几道锁,牢牢拷住,才能稳住一颗晃荡忧患的心。
他将叹息微不可察混进话中:“我只是……怕你在玉墟宗待不长久。”
法锈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怕什么,我一日不到悟道三轮,就铁定呆这儿不走。回头师父您渡劫飞升完,玉墟宗小辈都长壮实了,我挂个老祖的名头,功成,名遂,身退。”
玄吟雾哂笑:“说得轻巧,飞升——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师父想太难了。”法锈声音放得很轻,飘散秋风中,“有我保驾,再容易不过。”
“那你呢?”玄吟雾追问。
法锈停顿了一下,笑道:“我就免了,投身俗尘姹紫嫣红,何必去招惹清净仙庭,我又不欠招儿。”
玄吟雾心下凉意控制不住地蔓延:“也就是说,你就算跨过了那道坎儿也不飞升,那你……”他突然哽了一下,才继续道,“本可以飞升,可以双宿双飞,触手可及的东西,你说扔就扔?那你待在玉墟宗做什么?是你一生中的短暂的留宿么?就像那些话本里说的,妖物对凡子报完恩,上一刻情深意浓,下一刻一句轻描淡写的两不相欠,转身就走?!”
字字句句越发急促紧逼,他猛地将笔一摔:“那你怎么不现在就走!”
音刚落,他自个儿就愣住了,紧接着,他看见法锈同样怔住,漂亮舒展的眉终是一点点拧起。手上握书的力道渐松,话本一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没有说话,并非欲言又止,而是一点开口的打算都没有。
狐狸慌乱不堪,连忙去握她的手,解释道:“我不是……”
“这些话,是压在心上,想一吐为快很久了么?”法锈毫无征兆出声,眼帘半合,“师父,我很久以前对仲砂说过,如果没有十足把握,那么一针见血的话,会变成刀刀见血。本意是让她说话注意点,别伤人伤己。现在我才发现,这话送给师父更合适。”
“法锈……”
“没事,我没事,师父您自己冷静下。”法锈将话本往桌案上一扔,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我不成仙,归根结底是因为没办法。我记得我在迢遥境说过,三轮之上,还有四轮,是为炼道。”
玄吟雾将她的手握得死紧,想说什么,满脑子乱线一般缠绕,好不容易理清几句,喉口却如同被堵了汲水的棉,来来回回,只能念她的名字。
法锈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行了,我出去倒杯水。”
这杯水倒了两刻钟不见人影,玄吟雾忐忑不定,心不在焉写完了涂山九潭的家信,折成纸鹤飞回去。坐立难安耐不住想出去寻人时,三弟子卫留贤捧着水低眉顺眼地进门了:“师父,师姐说您要的水。”
玄吟雾惴惴然:“你大师姐呢?”
卫留贤一问三不知:“没注意……也许跟二师兄小师妹过招去了。”
玄吟雾没管那水,急匆匆出殿赶至金笼峰,没见到人,又遍寻离兑宫。走出几步后遇上了正修正护山大阵的北堂真人,听闻他正在找法锈,了然道:“你别整天见不着人就发急。听说了没有,坤巽宫大弟子捡了只小签鸟,依照咱们宗门捡徒弟的传统,觅荫怕是要多一个七弟子……”
玄吟雾心烦意乱打断她:“这种事回头说一样,我问的是法锈。”
北堂真人道:“我不是正重头说起么——赫别枝给他小师妹取了个小名胡儿,小家伙黏他,师门派了活计走不开,正巧法锈经过,没说什么顺手帮忙替了。”
玄吟雾愕然:“她……出宗了?”
北堂真人挥手:“她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老是窝在这儿对筋骨不好——怎么,被你骂了?唉唉你别——你让她散散心,宗门里一个小事,三五天做完就回来了,急什么你。”
“破尾呢?”玄吟雾没理宗主一番“不听老人言”的恨铁不成钢,他知道小弟子舌头比狗鼻子灵,经常比别的妖先一步找到法锈,此刻不知她往东南西北去,追偏了方向得不偿失。
“不清楚。”
北堂自己的关门弟子有得操心,没空关心旁的。
眼看玄吟雾心急如焚盖住了自己半张脸,北堂虽不能感同身受,也徐徐劝道:“放宽心,法锈做事明白得很,你回去喝口水镇定几天,她差不多就回来了。”
距玉墟宗两百里外的村庄田埂上,浅白绣赤的袍边掠过草茬。
到处闻得鸡鸣狗叫,抬眼便见炊烟袅袅,好一片凡俗之气,然而这苍山环绕之间,猝不及防点缀了一粒朱砂。田里背娃割秧的婶子,卷裤腿抽旱烟的老伯,脑瓜子眼珠子不听使唤地转动,望着阡陌窄道上走来的人。
酒馆里掂量着几个穷酸话本的说书人也跑了出来,满耳朵听的都是“莫不是哪个财主家的小娘子?”或是“依我看是仙女思……什么黄土大地,才落了下来”。心思通亮地冷哼一声,涌起一股不与之为伍的清高来,心道:“粗野莽汉都懂得了什么,这是堂堂正正的道人修士,书上写过的。”
正当众人热火朝天议论着,那位“仙子”忽然弯腰,从一处疯长野草的荒田里捞了一把,抱起一条蛇来,当下有人失色道:“有妖怪!好大的蛇妖!”
说书人又是鄙视一群下里巴人没见识,又是隐隐自得:“我就说是修士,斩妖除魔来了!看好了嘿!”
然后这个“斩妖除魔的修士”拍了拍蛇妖的脑袋,抱怀里走了。
“……”
说书人艰难地想,兴许是选错话本了,这也许是一个昔日救我一命今日放你一马的……报恩故事?
走过这个叽喳的乡间村庄,破尾化作人形,松开抱住师姐脖子的手落到地上,看得出她追赶得并不轻松,前天刚刚洗过澡,这会又成了个泥猴儿。
法锈道:“赶早回去,我办宗门的事,不是出来玩的。”
破尾低着头一声不吭,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半天才说:“师姐,蜕完皮,我是不是轻了一点?”
法锈:“……”
讲真没感觉出来,抱了几步路,手臂酸劲还没过。
破尾凌散头发上尘土扑朔朔往下掉,她抹了一下脸,彻底成了条瓷窑里出来的泥蛇:“想跟着师姐,不想冬眠。”
深秋天高气爽,人迹罕至的田郊焦枯芦苇飘摇,她纵然被凉风刮得脚踝互搓,也挺直了小身板,背后砍出几个坑的软剑晃晃荡荡。
法锈似乎是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脏成缕缕的头毛,揽住她的肩往前走:“好,带你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