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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又熬到了天黑,再等到后半夜,把陈群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相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哪还有心思去睡觉。好不容易等到戌时时刻,他这才悄悄摸出家门,怀揣香火,去往城墙下的约定地点。
深夜的大街上,已是万籁俱寂,刻漏无更报的夤夜时分了。陈群轻挪脚步,刚走到城墙下面,就听见城头上传来三声击掌的声响。陈群知道,这是在城头站岗巡更的好友赵吉鼎给他发出的联络信号,在用联络暗号招呼陈群赶快登上城头去呢。这里本来就是陈群几天前常来常往,非常熟悉的地方,他轻车熟径,迈着像猿猴一般轻盈的步伐,三步两步,就顺着阶梯爬上了城墙。
赵吉鼎小声对陈群说道:“咱们今天可要小心再小心,要是不小心惊动了岗楼内的人,你我可就都没有命了。”
陈群问道:“岗楼中睡的是何人,他能有如此厉害?”
赵吉鼎说道:“此人非是别人,他就是对朝廷无比忠心的伊里登阿将军,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陈群愤怒的说道:“这个毫无道德、又毫无人性的畜生,要不是他一时的感情冲动,这世界上也不会有我陈群存在了。待捻军攻进城里之后,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二人走到城楼的犄角处,陈群掏出火具和蚊香,将蚊香点燃了起来。陈群手举已被点燃的蚊香,对着空中先向左摇了三圈,又向右摇了三圈,如此反复多次。这是告诉城外的任柱和赖文光,此时正是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
就在陈群手中的香火刚刚摇过之后,忽听得山崩地裂一般,在兴隆寨的四周,突然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猛烈爆炸声,捻军开始攻城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群和赵吉鼎猛听得有人在他们背后嘿嘿冷笑道:“两个小兔崽子,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给城外的捻贼传递信号呢?我真没有想到,你们小小年纪,竟然也做起了捻贼的奸细,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先杀了你们两个小畜生!”
说话的不是别人,他就是新近刚刚来到此城的伊里登阿。就见伊里登阿呛亮亮一下抽出佩刀,就要对两个孩子大开杀戒。陈群他们可真没有想到,伊里登阿会出来的这及时,他甚至没有给两个孩子思考的时间。此时的伊里登阿,面目狰狞,像一只被气炸了肺的疯狗,他早已将平日里装出来的斯文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大吼一声,面对身体瘦小的陈群,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陈群心想,反正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城外的捻军也已经开始攻城,就是立刻死去,也是值得的。他一不躲,二不闪,圆睁双目,单等伊里登阿来处置。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吉鼎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改变了伊里登阿的鲁莽行动。
只听赵吉鼎大喝一声道:“慢!伊里登阿,你先慢杀人,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孩子他是谁吗?”
伊里登阿被赵吉鼎的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收起钢刀,恶狠狠地问了一声:“小兔崽子,难道你还认为这小孽障与我有什么关系不成?他就是天王老子,就凭他暗中勾结捻匪,还给他们通风报信,传递联络信号,他就是与我大清朝为敌,对于这样的人,我伊里登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还有你,小王八蛋,今天你们都死定了!”
赵吉鼎不慌不忙,继续问伊里登阿道:“伊里登阿将军,你现在的年龄,我如果猜得不错,恐怕还不到五十岁吧?你一定会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某一天,当时的县令名叫茅松綬,他膝下有个女儿名叫茅秀珍。有一天,你到茅县令家去做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你看见茅县令的女儿容貌出众,一时淫心顿起,趁着酒意将茅小姐给凌辱了。你一时的痛快,不料却结出了一个孽缘果实,茅小姐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男孩,茅松綬叮嘱家丁,让他将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抱到野外,丢进深山野谷去喂野狼。那家丁可怜这是一条人命,不忍心将他害死,这才辗转将他抱到陈文的家门口,是陈文夫妇将他收养,并把他养大成人。这个孩子不是别人,他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为捻军通风报信,又打出联络暗号的人。他的名字叫陈群,他就是你当年的亲生骨肉哇!”
伊里登阿瞪大了双眼,用力地望着陈群,他的五官,他的长相,他的形态,确实与自己十分相似。但是,伊里登阿到底是追随清廷多年的老军人了,他食着清廷的俸禄,清廷又把他从一个下级军官培养成为一名将军,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哪能会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而丢掉他对他清廷主子的忠心呢?
他用怀疑的目光望着陈群,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小子,你朋友刚才所说得可都是事实嘛?如若骗我,我立刻叫你们碎尸万段!”
陈群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如果真的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就不会再杀我和我的朋友了?”
伊里登阿一时语塞,他嗫嚅道:“这……”
陈群又说道:“赵吉鼎是我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最要好的朋友,这些事情都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他说的都是实话,他也用不着骗你。不过我由于有了你这么一个生身父亲,又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上,因此我丝毫不感到自豪,感到的只是耻辱和无奈!”
伊里登阿说道:“你既然是我伊里登阿的骨血,你就应该和我一样,要知道忠于朝廷,报效朝廷,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怎么能与朝廷的反叛搅和在一起呢?你应该手拿刀枪,骑上战马,叱咤疆场,去与城下那些捻匪拼个你死我活才对!”
陈群一听伊里登阿此话,禁不住灵机一动,他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也是如此想来的,可是你看我手无寸铁,如何到城外去拼杀呢?”
伊里登阿到底是个武将,说话办事都直来直去,从不细致思考。他一听陈群这番话,还错误的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呢。他对陈群说道:“你若有真心杀贼,武器的事情又有何难?我手中就有现成的钢刀一把,你拿去暂用,与为父一起杀贼立功吧!”
说完,即将手中的钢刀交到了陈群手中,陈群接过钢刀,在手中掂量品味了一番,啧啧称赞说:“不错,不错,确实是把难得的好刀,它锋刃无比,沉重有力,该是它发挥效力的时候了!”
话说到此,他趁伊里登阿没留意,抡起钢刀,使足全身的力气,猛然间朝伊里登阿的腿部砍去!只听伊里登阿一声惨叫,他的右腿已经被砍掉了半截!
伊里登阿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来这么一手,他双腿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陈群怕他起来报复,接着又在伊里登阿的左腿上又补了一刀。此时再看伊里登阿,早已经变作了无腿将军。他痛得嗷嗷直叫,口中还不停地骂道:“我把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畜生!弑杀你的亲生父亲,你可是大逆不道哇!你和当年的杨广又有何区别?”
可是陈群和赵吉鼎没有想到,一个幽灵般的人影正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当他看见陈群将伊里登阿砍倒以后,知道这两个小孩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他便迅速从黑暗中跳将出来,一刀一个,迅速将两个孩子杀死。只可惜我们的两个小英雄,就这样走完了他们短暂且光辉的一生。
攻城战斗结束后,为表彰两位小英雄的英勇事迹,赖文光曾经赋诗一首,来颂扬陈群和赵吉鼎的不朽业绩。诗名曰“赞英雄”。诗曰:
自古战场无仁慈,各为其主争高低;
刀光影中分输赢,亲生父子也成敌。
英勇陈群古少见,年未弱冠有志气;
两肋插刀赵吉鼎,甘心为友勇赴死。
路遇不平敢出手,一腔热血葬窀穸(zhun,xi);
谁言少年无壮志,英名流传贯今昔!
一首七律吟诵过之后,咱们还是回到激烈搏杀的战场中来吧。由于城头上的官军和团丁失去了主帅,无人统一指挥和协调,所以无论是官军和团丁都没有了主心骨,他们犹如一群无头的苍蝇,仅凭一时的匹夫之勇,乱飞乱撞,这便使城下的捻军有了可乘之机,任柱指挥任虎、孙葵心在南面猛攻,而赖文光与任大牛则在城北乘虚而入,英勇的捻军健儿,以高昂的气势,压倒一切的大无畏精神,前赴后继,在炮火的掩护之下,终于登上了城头,然后又打开了城门,城外的捻军健儿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涌入城内。于是,一座被官绅们经营多年的寨堡,就这样被捻军攻破了。
经战后清点,新任知县汪守正,寨首张振川以下一百多名官军和团丁,都成了这次战斗的刀下亡灵。捻军方面,也有营官侯四维,姜永泰、魏喜元、魏潮、段大汉、刘镜以下五十余名英雄光荣献身。战斗之惨烈,亦是前所未见。
任柱、赖文光虽然将兴隆寨城堡攻克,由于失去了多位跟随他们多年的好弟兄,好战友,心中也是有说不尽的痛苦,道不完的悲哀。他们将寨堡内的军需物资、金银珠宝以及粮食等物车载出城,又回到了郾城城南的宋集村一带驻扎。因为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们,官军每次遭受袭击或者战斗失利以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他们对捻军的疯狂报复,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们不得不做好应对的措施与准备。
任柱、赖文光的捻军总部亦然居住在吴桂花家中,这一是因为,他们是老熟人,这二呢,吴桂花是捻军首领孙广德的妻子,自然也是可信可靠的人选了。
吴桂花在众人中巡视了半天,总也未见到陈群的影子,心中不免顿生疑窦。她不得不向任柱直接发问打听了,她问任柱道:“任旗主,你们都胜利返回,怎么不见我的陈群儿那孩子与你们一起归来呀?难道是他城里的娘亲将他留住了不成吗?”
吴桂花这一突然发问,倒把一向心强志坚的任柱问了个目瞪口呆,他不知不觉之间,禁不住鼻子一酸,几滴热泪就夺眶而出。这一切被细心的吴桂花看了个一清二楚,她止不住心内一惊,焦急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啦?难道是我那可爱的小陈群遇到了什么不幸吗?”
任柱将脑袋扭向了一边,独自在沉思,未做任何回答。倒是赖文光不忍心再使这位善良的女人继续焦急下去,这才对她实话实说道:“广德嫂子,我不忍欺瞒你,你这一生,恐怕再也见不到陈群这孩子了,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吴桂花一听此话,突然“哇呀”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是哪个千刀万剐的狗东西,连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放过,难道他就没有一点人性吗?他可真是太歹毒了!太歹毒了!”
这时的任柱,早已将心中的悲痛洗刷干净,他回转身来,面对吴桂花,平静的对她说道:“桂花姐,这次被杀的,不光是陈群一个人,还有他的好朋友赵吉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杀死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陈群的亲生父亲伊里登阿啊!”
吴桂花听后,愤恨地说道:“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是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难道这伊里登阿不是爹生娘养的吧不成吗?他为何如此歹毒,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呢?”
任柱说道:“所以我说,咱们的陈群虽死,但是他在临死之前,还用伊里登阿的大刀,斩断了他的双腿,使他流血而亡,可见咱们的小英雄有多么了不起!”
由于吴桂花对陈群的身世还并不十分了解,于是赖文光就将陈群如何出生,又如何被茅松绶抛弃,如何被陈文夫妇收养并抚养长大的经过,详细的述说了一遍。吴桂花听完赖文光的叙述后,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如此说来,陈群这孩子也够可怜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长得是个什么摸样都还不知道,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刚一见面,又都双双毙命,这也算得上是世所罕见,传世奇闻了!”
赖文光提议,为表彰牺牲的捻军将士和陈群、赵吉鼎两位少年英雄的慷慨赴死,集合全部捻军于宋集村,倡导二位小英雄英勇赴死的大无畏精神。吊念聚会之所,就设在宋集村村头的河堤旁边,这里视野开阔,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可迅速作出反应;最主要的就是捻军在此次战斗中英勇就义的全体军兵与陈群、赵吉鼎两位少年英雄的遗体都埋葬于此。
祭文当然是由赖文光写就并由他自己来朗读。吊祭开始之前,先是由军中文艺兵吹响螺号,擂响战鼓,燃放鞭炮,以示隆重。然后是赖文光手拿书写好的祭文,他感情悲伤,热泪盈眶,一字一句的高声朗读起来。
祭文曰:“呜呼众勇士!呜呼陈群、赵吉鼎!尔等不幸,突遭天亡;数日之内,天各一方;遽然失尔,令人感伤!众皆悲痛,酹酒一觞;君若有灵,享此蒸尝!短短数语,谨表感伤;众军震恸,凭吊众郎;氛围肃穆,震怒当场;惜尔年华,赴死激昂;视死如归,颇具胆量;血染城头,慷慨激昂;讨逆不惧,伟业光扬;一代英雄,万古流芳!”
未等赖文光将祭文读完,全场已经是悲咽之声顿起,就连在周围观看的村民亦是悲愤难耐,众人止不住摩拳擦掌,誓与腐败的清廷血战到底!按照任柱的吩咐,当赖文光将祭文念完之后,会场又是一阵鞭炮之声,这声音传遍原野,飞向苍穹,只震得四周树木上的树叶纷纷飘落,只吓得鸟窝中的雅雀纷纷飞走,连整个宋集村都沸腾了!
祭奠大会结束之后,任柱、赖文光刚一回到村中,吴桂花就对赖文光说道:“平时看你尊王不太言语,没成想你还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没想到你尊王也有这么高的学问,你所念的那些文词,我虽然听不太懂,可是我知道那肯定都是些好词儿,用这些好词来颂扬群儿这孩子,给他如此高的评语,群儿如果地下有知,我看他也会毫无怨言,心满意足了!”
任柱说道:“桂花姐您说的不错,人的这一生,谁不是光着屁股来到这个世界,所有的金银财宝,统统都是身外之物,它们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人死后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不就是个名字吗?若是留个好名声呢,也许还会被后人所记忆;若是留下一个恶名,那可就遗臭万代,免不掉被后人所唾骂了!”
赖文光听过任柱的这番话,也止不住诙谐地说道:“就凭你任大旗主的这番言语,我赖文光若是不做一个好人、善人,那可就太对不起你这番教诲了。今后,我一定要努力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好人才行!”
自从郾城前任知县汪守正被捻军诛杀之后,河南巡抚吴昌寿又立即对该县行政长官重新作了安排,一个名字叫做杨元祜的人便走上了县令的职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元祜亦不例外,他上任伊始,就立即向上峰奏报。他在奏报中略言:“卑职甫一莅任,即有郾城官绅人等向卑职哭诉,尽言任柱、赖文光一伙捻匪猖獗残暴之状,他们与城内奸细相互勾结,里应外合,因而轻而易举地便将城堡攻破,还尽杀城中富户,团丁被杀者也有一百多人,凄惨万状,触目惊心,是卑职前所未见者。为护佑皇土,重振地方雄风,非速调大军前来扫荡,彻底歼灭任柱、赖文光一伙丑类,则地方将永无宁日也!”
吴昌寿接到汪守正的奏报后,立即转奏朝廷,不日朝廷即下旨言曰:“任柱、赖文光等贼十分猖獗,他们频繁活动于河南许州一带,杀人放火,屠杀无辜,杀官焚署,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着僧格林沁立即派遣陈国瑞等军前往弹压,望尽收速效,不负朝廷所望也。”
于是乎,陈国瑞接到圣旨后,立即挥大军来到河南境内。陈国瑞刚一到达许州城内,便立即派出快马,将张曜、宋庆二人请到身边,共谋剿捻大业。
在他们三个人中,论岁数数陈国瑞年龄最小,论资历也数陈国瑞最轻,由于陈国瑞出身于湖北应城县一个贫寒之家,从小就是一个市井无赖,后来因为受到总兵黄开榜的赏识,这才使他青云直上,一步登天,爬上了总兵将军的宝座。眼下又受到僧格林沁王爷的庇护,所以他就更加目中无人,骄横得不得了了。
三个人刚一开始对话,陈国瑞就给了张曜、宋庆二人一个不好的印象。他说话总是端着大将军的架势,说话时,好像话音不是从口中,而是从鼻腔中冲出来的一样,不免给张曜、宋庆留下一个装腔作势的感觉。由于碍于僧王爷的情面,张曜、宋庆二人也只有装作洗耳恭听而已。
茶过三味,陈国瑞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用鼻腔哼说道:“今日庆云请二位将军前来舍下,我主要是想对二位禀说,我此次不远千里,由山东来到豫省,也是奉了朝廷的谕旨,迫于无奈。我为何出此言呢?因为山东的宋景诗逆匪气焰也甚嚣尘上,僧王爷正在那里全力追剿,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军力来顾及豫、皖的匪情,所以,这豫、皖的事情就只有仰仗二位将军了。我来问你们,前不久发生在郾城兴隆寨堡的事情,我想二位不会没有耳闻吧?”
张曜、宋庆几乎是同时淡淡的回答道:“下官知道。”
陈国瑞一见张、宋二人不温不火的态度,便开始产生愠怒,他话带讥讽的追问一句:“知道就好。我再来问二位,郾城告急时,二位将军为何按兵不动,不速速去救援呢?”
宋庆是山东蓬莱人,从小就生就一副山东人固有的倔强劲儿,在军中历练多年,更养成了他的耿直性格。他看不惯陈国瑞装腔作势、拿腔捏调的姿态,心中早就积下了满肚子的怨气,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发作而已。
听完陈国瑞的问话后,他仍然是不温不火的回答道:“事后听说,晚了,叫我如何去救援?”
张曜也说道:“捻贼的行踪,历来是飘忽不定,行无常态,他们疾如骤风,一昼夜往往行走二三百里,如此快的速度,实系我官军难以追踪也。”
陈国瑞焦躁的说道:“庆云此次是奉了僧王爷的遣派,前来豫境督办军务的,若是没有地方官民的协助,庆云就是长出三头六臂,也是无能为力的,要完成剿灭捻贼大业,还要仰仗二位将军的大力相助才是。”庆云是陈国瑞的字。
张曜、宋庆回答:“朝廷遣派,义不容辞,请陈将军放心,我等将全力以赴,竭尽全力而为之。”
陈国瑞心想:“交谈了这大半天,你们可算是说了句人话!如你们胆敢抗旨,我定要向朝廷奏报,要你们的好看!”
张曜说道:“既然陈将军是奉了朝廷旨意赴豫省督战的,亮臣自然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了,亮剑杀匪也是义不容辞。我听从差遣就是了。”亮臣者,是张曜的字,他还有一个别号叫朗斋。古人的名堂也真是多,什么字呀号呀的,不但叫起来麻烦,记起来也十分不容易。这都是他们为了彰显自身的尊贵,才想出了如此多的鬼名堂,真叫咱们后人叫起来拗口心烦啊。
一向目中看不起陈国瑞的宋庆,见张曜已经表态,迫于无奈,也只好随声应和道:“既然陈将军奉朝旨大驾光临豫省,为表地主之谊,祝三愿听庆云将军调遣,即使血洒疆场,亮臣也在所不惜!”
既然张曜、宋庆都已经表了态,陈国瑞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他立即转愠为喜,痛快地说道:“庆云久闻亮臣、祝三两位将军英名,作战一向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先,今日面唔,方知所传不虚。至于如何行动,何日行动,庆云将另行相告,今日面会,就到此为止吧!”
这最后的几句话,无疑是陈国瑞下的逐客令了,张曜、宋庆都是行走官场多年的人了,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双双站起身来,拱手相揖,告别了陈国瑞,走出了他的临时居所。
张曜、宋庆走在路上,还忘不了诙谐逗趣一番。宋庆对张曜说道:“祝三闻说,亮臣老弟可是艳福不浅啊,听说弟妹不但人如花娇,而且是识书达理,满腹文墨,堪称亮臣兄之良师矣。此番回到家中,免不掉又要向其讨教讨敌之策吧?”
张曜听宋庆如此说,止不住心内发虚,脸上立时生出一片红晕,不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张曜的妻子名叫李雪茹,生在江南水乡浙江上虞,因家庭富有,从小即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与目不识丁的张曜比较起来,犹如凤凰嫁于牡鸡一般,这在外人看起来,李雪茹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是李雪茹生来贤惠,并没有嫌贫爱富的思想。张曜虽然出身贫寒,人却十分机灵聪明。他拜妻子为师,虚心向她学习文化,终于成为一代儒将,而且还曾受到过乾隆皇帝的嘉许和重用哩。张曜的这一段历史,在当时的清廷大员中,早已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公开秘密了。由于几千年封建思想的束缚,有着浓厚大男子主义思想的张曜,认为拜自己的妻子为师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因此听宋庆提及此事,觉得是丢了自己的脸面,故此羞于启齿。这就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今天,张曜听见宋庆用此事来取笑调侃自己,自然有说不出的恼怒。但是看在二人都是同朝为官的份上,张曜强忍怒火,到底没有发作出来。
在与宋庆分手的时候,张曜这才对宋庆说道:“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只要是她做得对,为何因她是女流就对她另眼相看呢?我张曜因为有她这样一位知寒知暖、温柔体贴的贤内助而感到自豪呢。宋将军,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宋庆自己讨了个没趣,被张曜的一番数落说了他个哑口无言,只好悻悻的回自己的军营去了。
第二天,军报突至许州,说有一股捻军,在山东长枪会的配合之下,已经到了考城、祥符、郑州、新郑一带。这一下又把陈国瑞惊得目瞪口呆,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他立即传令,命张曜、宋庆火速赶到大营,商讨出兵讨伐的事情。
陈国瑞对张、宋二位总兵官说道:“我真有些搞不明白了,昨日还在郾城的任柱,赖文光,怎么在一夜之间竟然又跑到郑州去了呢,难道他们会飞不成吗?”
张曜说道:“庆云老弟,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吗,这些捻匪是最会走路的,一日之间,飘忽奔走好几百里,这对他们来说皆是家常便饭,官军之所以屡战屡败者,原因即在于此。”
宋庆也说道:“面对行踪不定的捻匪,跟踪追击并非良策,以祝三之愚见,倒不如变尾追为堵截,来他个以静制动,说不定还可以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呢。”
陈国瑞说道:“祝三兄所言不无道理,可是在我看来,这以静制动之法也并非良策,倘若将以静制动改为动静相谐,我在某处设下口袋,令其自投罗网,岂不更为善哉?”
张曜点头称善,说道:“庆云将军真不愧是僧王爷身边的人,虽然话语不多,却是一语中的,若是按此策划,则捻匪诛灭之日近矣!现在请陈将军示下,何人进军去驱赶,何人布下口袋张网以待,捻匪肆虐,生灵涂炭,已是刻不容缓,计既是好计,现在是付诸实施的时候了。”
陈国瑞说道:“现在已知捻匪尽在郑州一带,我即挥军前往郏县境内布好口袋,张开大网,专侯捻匪自投罗网;亮臣兄和祝三兄可挥军前往郑州一带,辗转迂回,驱赶捻匪进入郏境,我等可前后夹击,一举荡平之。”
三人商议已定,各按部署开始行动。咱们先不说陈国瑞如何挥军进入郏县境内,布下口袋,专等捻军自投罗网;只说张曜、宋庆各自带领五千人马从许州出发,一路西行,直扑郑州。眼看一场大战又要爆发了。
可是张曜、宋庆还未到达郑州境内的时候,捻军亦早已得到了消息,他们依然采取长途奔走的老办法,牵着官军的鼻子绕来转去,待张曜、宋庆快要追赶上他们的时候,捻军突然又分成了两股:一股在任柱的带领之下,向南进入南召县境内;另一股在赖文光的带领之下,进入鲁山、宝丰县境内。
鲁山、宝丰两县民团拼命阻挡拦截,但捻军势如破竹,势不可挡,把民团打了个落花流水,他们不得不退进到城内,继续负隅顽抗。
隔日,任柱即带领自己的军队进入郏县城外的教场坡。陈国瑞见任柱进入了他的伏击圈,竟然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他对部众说道:“这真是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神算。你任柱再聪明,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你就等着掉脑袋好了!”
于是,陈国瑞立即安排荣梨、安乐二军在北,富梨、贵梨、花梨、丰北、丰南、随城、卜吉、狮王八只劲旅在东,准备一举将任柱歼灭。
此时的任柱,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陈国瑞布下的口袋阵中,心中也是倍感焦急。任虎对任柱说道:“贤弟,你在一旁给我稳住阵脚,我先集中全力攻其一翼,待口袋阵一撕破,则官军可不击自溃矣。”
于是,任虎带领五千余名捻军猛虎健儿,首先向官军荣梨队发起突然攻击,由于捻军攻势凶猛,荣梨队无法阻挡,首先就败下阵去;荣梨队的失败,对后面的安乐队又形成冲击之势,安乐队亦随即败下阵去,两队之败,就像决堤的洪水,对其他官军也形成冲击之势,一下子便形成连锁反应,诸军均败。
接着任虎带领捻军又向八保队勇猛冲杀过去。八保队见势不妙,立即点燃火炮,对准捻军就是一阵轰击。战场上炮声轰鸣,浓烟就像突起的大雾,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铅丸飞舞,飞弹无情,众多捻军英雄都立时倒在了炮弹之下。
任柱见状,顾不得炮火连天,铅丸无情,他一声大喊,带领身边的捻军健儿,以排山倒海之势,挥舞刀枪,也向清军猛冲过去。由于清军的火炮手来不及装填火药,被任柱的马军杀了个人仰马翻,抱头鼠窜,腿脚慢者,或来不及逃跑的人,都被任柱的军兵斩杀殆尽,他们都变成了为清廷殉葬的刀下之鬼。
由于捻军健儿们都英勇顽强,以顽强的气势压倒了清军的火炮火枪,迫使陈国瑞的官军不得不大败而逃。他的荣梨、安乐、八保三队兵马丧失殆尽,富梨、贵梨、花梨、丰北、丰南、随城、卜吉、狮王诸队也都遭受重创,陈国瑞无奈,只好骑马逃回了许州。
回到许州的陈国瑞,惶惶如丧家之犬,早已没有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气势。此时他心中所痛恨者,并不是任柱和他的捻军,而是张曜和宋庆!他心中是这样想的:“让你们到郑州去驱赶捻匪,你们竟然一去就杳无音信,在我面临全军覆灭的时候,你们都在何处?难道你们将肩负的使命忘记了不成?你们真是些可杀不可留的脓包废物!”
这一次战斗,可谓空前惨烈,据事后统计,陈国瑞带去的一万多人,当场毙命者就有三千余人,还不包括带伤而逃者;任柱旗下阵亡的军兵也有二千余人。任柱对他的军队稍加调整后,即挥军离开了郏县境。
赖文光统领任大牛及数万捻军健儿,数日之间像牵牛鼻子一样,引领张曜、宋庆的一万官军周旋于郑州、祥符、宝丰、鲁山、考城诸县之间,把张曜、宋庆的骑兵累得不亦乐乎。张曜与宋庆整日骑在马背上,屁股不离马鞍,将两个屁股蛋磨得红肿化脓,最后连马都无法再骑了,他们只得下马牵马而行。许多官兵也都和他们一样,屁股不敢再沾马鞍子,这样一来,就给赖文光他们创造了充足甩掉官军的机会。当赖文光与任大牛最后辗转到达南阳境内与任柱会合一处的时候,这已是二十天以后的事情了。
赖文光把这次作战称为牵牛鼻子战法。他即兴赋诗一首,极力颂扬此次战斗。诗曰:
朝廷豢养牛一帮,庸将驱使赴疆场;
无奈赴死劲不足,无可奈何舞刀枪。
陈氏老板逞疯狂,张宋将军意嚣张;
三千笨牛亡殆尽,捻军将士笑欢畅!
话说张曜重整旗鼓,调整部署,正急急慌慌追踪赖文光和他的部队,由许州一路向西北,刚到新郑县东北的薛店村,就又与捻军的一支部队遭遇,为首一员捻军将领浓眉长须,面色黝黑,长着满口的白牙,下马站在地上,身高至少也有八尺开外。他身边的军兵手擎一杆白色镶黑边大旗,上书“王怀义”三个大字。
王怀义骑的是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这是在亳州一次与清军交战中,从清军一个营官手中缴获来的。骑在马上的人相貌堂堂,人借马威,这又给王怀义增添了不少威严之气。张曜求功心切,打马就要冲向前去。王怀义见状,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空中一举,说道:“慢!张曜,我来问你,你这次出战,带来多少军兵?”
张曜不知王怀义是何用意,迟疑的回答道:“你问这干啥?莫非欺我人少不成?兵马不算太多,有一万多人,也足够把你化为齑粉了,你就等着授首好了!”
王怀义一听,手捋长髯,不禁仰天大笑起来,说道:“太少了!太少了!我手下有十万大军,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你就这么点兵马,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你等着,我去调动布置一下军队,回过头来再与你决战!”说完一挥战刀,霎时便不见了踪影。
张曜心中暗想:“听说这王怀义聪明过人,诡计多端,用兵也神出鬼没,其中恐怕有诈,我不可不多加小心。”因此便对王怀义的话信以为真。
张曜坐在马上傻等了半天,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王怀义的人影;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仍然不见王怀义有什么动静。张曜这才一拍自己的大腿,悔恨的说道:“我张曜真是个笨种,今天竟然被一个刁民匹夫把给戏弄了,他哪里是去调动军队,分明是借机逃跑了!”他驱赶着自己的军队,四处去寻找王怀义的影子,可是哪里还见王怀义的踪迹?
其实,王怀义也是与张曜的官军不期而遇,他知道自己不是张曜的对手,只好急中生智,临时编造出一派谎言来欺骗于他,谁知还真的就奏效了,王怀义也就借机脱身,统领自己的部众,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王怀义的这一举动,也是歪打正着,无意之间就帮了赖文光的一个大忙,使赖文光从容不迫的摆脱了官军的追踪。事后赖文光庆幸的说道:“我命不该绝,自有天助我也!”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