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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黄旗捻军总部在莲花山村召开公判大会,参加的不光有捻军各部人员,当地百姓也闻讯而至。这在捻军历史上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行动,捻军不怕丑,不护短,敢于正视自己的阴暗面,自己开庭审判自己的将领,这不止在捻军中,而且在周围农村中也引起了强烈反响。人们私下议论说,像这样的军队世所未见,清朝可真的是要彻底崩溃了,而代之清朝而起的就是非捻军莫属了。
公审台就设在莲花山村村中广场上,由临时从乡亲家中借来的两张方桌对接而成,张洛行与龚德坐在方桌后面,在头顶的上方悬挂着一条用红纸写成的大字横幅,上写“酒色财气人莫贪,和尚姑子莫思奸;人伦道德别触犯,掉头之时悔之晚!”
郭正武被绑在一棵小树身上,在他的左右有两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看守者,刽子手身体高大威猛,面目凶狠,肩胛骨的肌肉耸起老高,臂膀粗壮有力,二人昂首站立,目不斜视,叫人望而生畏,顿生寒战。此时的郭正武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他紧闭双目,垂首站立,呼吸微弱,早已是魂不附体,等死而已。
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声嘈杂,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急切地等待着郭正武掉头的那一时刻的到来。
这时,只听张洛行大声说道:“英勇的捻军将士们!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们!请大家肃静!下面由军师龚德先生宣布捻军中的害群蛀虫郭正武的罪状!”
龚德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没拿任何手稿,只靠脑子记忆,朗声高诵,声震环宇,撼山动地,他的声音高亢激昂,使全场的人都感到震惊。龚德的话就像一把把犀利的利剑,刺痛着每个人的心灵。原来在捻军中也还有像郭正武这样的败类,一个耗子坏了一锅汤,过去人们片面的认为,捻军就是土匪,就是强盗,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叛逆。听了龚德的讲话,大家方才明白,原来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奸淫妇女的,只是个别人的行为,绝大多数捻军都是好的,人们只听朝廷一面之词,以点盖面,这都是对捻军的误解和不公!
龚德越讲越起劲,一连讲了一个多时辰。他最后说道:“我们捻军中的每一位军人,哪个不是来自农村?过去我们也都是农民,犁田耕地,辛苦劳作,自食其力,艰难度日。由于朝廷的贪腐,才使得我们家不保炊,生活无以为继,人们无法继续生存,这才迫不得已,逼上梁山,成为朝廷的反叛。这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为保活命,不得已而为之,造反无罪,造反有理,我们就是要彻底推翻清朝的统治,驱除鞑虏,还我大汉的美好江山!”
龚德的话一落音,全场便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这时,只见会场上有人挺身站立,带领大家喊起了口号:“杀奸除恶!弘扬正气!杀死郭正武!纯洁捻军队伍!”
欢呼和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山撼岳,惊天动地,早把那郭正武吓得魂不附体了,就只剩下鼻孔还能出气而已。他紧闭双目,浑身哆嗦成一团,连裤子都尿湿了。
在众口谴责声中,只听张洛行大声喊道:“时辰已到,将郭正武就地正法!”
张洛行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两名刽子手各自伸出一只手,拎着郭正武,走到广场的正中央,将郭正武摔在地上,刀光闪烁之处,郭正武早已身首分离,这个作恶多端的捻军中的败类,就此便了却了他短暂肮脏的一生。
为庆贺夺取长岭、铜锣二关隘的胜利,也为了斩杀郭正武后捻军的新生,捻军总部下令欢庆三日,并由捻军中的优伶剧社演戏三日,来表示庆贺。
说起这优伶剧社,也是黄旗捻军中的一大创举。剧社班主由原怀远县优伶剧杜演员杜金婵来担任。
提起这杜金婵,在当年的怀远县城内也是一个名扬万家的人物。杜金婵自三岁丧父,从小由其母亲杜李氏抚养长大。金婵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她不但天生丽质,相貌出众,而且五音俱全,喜欢唱歌舞蹈。那时,街头巷尾少不了说书唱戏的艺人,金婵常去观听,无论多长的戏词,只要她听上几遍,便都能从头到尾一字不错的背诵出来。
一日,从江苏省宿迁城来了一伙唱“拉魂腔”的家族式戏班子,在怀远城内以地为台,敲鼓击锣,拉二胡,弹琵琶,三弦、高胡、笛子、笙,吹吹打打,唱念坐打,十分热闹。男小生唱腔高亢嘹亮,粗犷豪放,使人一听就不忍离去;女声则婉转悠扬,泼辣明快,每到唱句的结尾处,又以高八度的拉腔翻转,叫人听了真有勾魂拉魄之感,此乡村小戏名曰“拉魂腔”,也真是恰如其分,并非虚传。
别看是家族式的草台班子,艺人们唱起戏来却都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先唱“王小赶脚”,再唱“鲜花记”、“鱼蓝记”,最后唱的是“英台劝嫁”,一连唱了十余日,天天有新戏,花样繁多,从不重复。
杜金婵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就常去听戏,而且在台底下小声模仿,自唱自听。金婵的痴迷,被细心的尹班主发现,觉得台外这个小女孩日后必定是个唱戏的好苗子,若经过专们传授和训练,说不定以后她还能成为一个名角呢。因此,尹班主便主动接近杜金婵,问她的姓名,家庭情况和住址,与她有意套近乎。
在征得金婵母亲的同意之后,金婵便正式加入戏班,并跟随戏班东南西北到处闯荡,在淮河两岸,苏鲁豫皖边界地区,都留下了戏班的足迹。三年之后,金婵便由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能挑大梁的著名优伶,并学会了五十余个名段子,成为戏班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咸丰五年,金婵她们的戏班子到达河南沈丘县地界演出,适逢当地暴发霍乱,戏班的人大部分受到感染,师父、师母和三位艺兄艺姐都相继染病去世,剩下金婵几个人无依无靠,只好就地散伙,各自走奔东西了。
金婵回到怀远老家,不忍丢弃已经学到手的戏艺,她多方联系张罗,经过她精心筹划组织,一个由杜金婵名字命名的“金婵剧社”,便在怀远县城内应时而生。又经过半年的准备和锤炼,她们在怀远县城首次演出并获得成功,还获得县人的众口称赞和好评。
杜金婵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有人喜欢叫好,也有人心怀叵测,预谋加害。
有一天,寿春镇总兵郑魁士连同参将喜瀛、塔思哈挥军进入怀远县境内的许田寺、芽塘集一带围剿张洛行的黄旗捻军,捻军边战边退,清军追至素木桥时,突遇捻军埋伏,郑魁士的清军招架不住,便一举败退至怀远县城内,凭城垒固守待援。
郑魁士虽然被捻军围困,身处险境,但仍然悠闲自得,情趣盎然,吃饱了饭没有事做,便在卫兵的护卫之下,走街串巷,到处溜达。当他走到一户人家的院落外面时,突然听到从宅院内传出来一阵悠扬的戏曲之声,郑魁士本就是个风流倜傥之人,战场上不惧生死,疆场之下,却又喜欢宿花问柳,找寻刺激。
唱戏的是位女子的声音,她嗓音清脆,婉转悠扬,字正腔圆,句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听就是出自梨园世家,且经受过严格训练。郑魁士问跟随的士兵道:“我生在河北宣化,听惯的是河北梆子,这女子不知唱的是什么调调,如此好听,听后真有勾魂拉魄之感,实在叫人不忍离去。”
其中有一位士兵,就是怀远本地人,听了郑魁士的疑惑,便回答道:“回答总兵大人,听说院内唱戏的女子名叫杜金婵,她是怀远城内有名的优伶名角,她跟随江苏宿迁县的柳琴戏班主尹作春学戏四五年,现在是自己领班唱戏。她唱的这种戏,在我们怀远当地称作‘拉魂腔’,与江苏的柳琴戏,山东的五音戏,是同出一宗。”
郑魁士说道:“此女子不但戏唱得好,连戏名也取得十分别致,‘拉魂腔’,可真是名不虚传,我郑魁士只闻其声,还未见其人,就给她给迷住了,我已三魂去了二魂半啦。”
说完,未经院内主人同意,便带领他的护卫兵,突然闯进院内。
正在院内练嗓子的杜金婵,一看有几个清兵闯进了自己的宅院,又是心慌,又是气恼,她突然止住唱声,冷眉相对,并不言语。
郑魁士自己也觉得冒昧,便对杜金婵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姑娘莫怕,本官名叫郑魁士,现为寿春镇总兵,今日闲暇无事,无意之中从贵宅门外路过,偶听姑娘歌唱,你勾人心魄的唱腔,便把我从宅院外‘拉’到了宅院内,一为听唱,二为一睹姑娘芳容,行动唐突,多有冒昧,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杜金婵的母亲杜李氏听到院中有人讲话,也急忙放下手中针线活计,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宅院内站着一个朝廷大官,竟慌乱得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对郑魁士说道:“官爷,咱这独门小户,草房陋室,居室狭小,容不下这么多官人,让诸位在院中站立,实在过意不去。”
郑魁士说道:“老妇人不必过谦,我是闻声而至,不请自来,你有这样一位歌喉嘹亮的娇美千斤,将来不愁荣华富贵。”说完,对杜金婵不怀好意的挤眉一笑。
金婵娘是个老实庄重的农家妇女,没有听出郑魁士话中藏话,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女儿祝福呢。她慌忙说道:“托您官老爷的吉言!俺这闺女摆摊唱戏,从事这种下九流的营生,也是为生计所迫,只为糊口而已,至于说到荣华富贵,咱这穷惯了的庄户人家,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郑魁士与金婵娘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带领他的一伙护卫人员离开小院,匆匆而去。殊不知一场灾难正在郑魁士的脑海中翻江倒海的酝酿着呢。
第二天,突然有一个清兵走进杜家宅院,对杜金婵说道:“金婵小姐,郑大人让我告诉你,让你一个人到他的临时府上,给他去唱堂会呢。”
杜金婵说道:“唱一出戏可不是一个人能干了的事情,鼓师,琴师,跑龙套、打杂的,主角、配角,一个都不能少,否则,这戏就无法唱。”
那清兵说道:“这世界上哪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呢?你昨天在自家宅院内,不是既无配角,也无音乐伴奏,照样不是唱的引得郑大人全神贯注吗?甚至连他的人也被你的唱腔‘拉’进了你家的宅院中,还不都是因为你唱的好听吗?郑大人喜欢的就是你不用音乐伴奏,独自清唱的这一口!”
杜李氏越听越觉得那清兵说的不像人话,就顶撞他说:“他郑大人既然身为寿州总兵,是朝廷命官,干嘛强人所难,与我们这唱戏的花子过不去呢?真是仗势欺人!”
那清兵把两只牛眼一瞪,大声喝道:“大胆贼婆!你竟敢口出不逊,辱骂郑大人!今天杜金婵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说完,就拉着杜金婵的胳膊,拽起她来就往宅院外面走。杜李氏哪里肯依他?她追上前去,双手紧抱住杜金婵不肯撒手。那清兵本是武行出身,人又年轻,自然拳脚了得,他飞起一脚,照着杜金婵娘的前胸踢去,一下便将杜李氏踢出去五尺开外,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脚女人,哪里还经得起这一脚?一个仰不岔,摔倒在地上,立时后脑流血,口吐白沫,绝气身亡。
杜金婵见状,猛一下扑倒在娘的身旁,大声哭嚎起来,金婵的哭声传出院外,立即引来众乡亲前来观看,人们都为金婵娘的不幸遭遇感到愤怒,也被那清兵的恶劣行为所激怒,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那清兵的不良行为。那清兵眼见得众怒难犯,便独自挤出人群,灰溜溜的回郑魁士府上去报信去了。
郑魁士听完那清兵的述说后,气得他一拍大腿,说道:“李三,我看你人平时还算聪明,又机灵能干,才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做我的亲身护卫,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你连这么一件小事也办不好,不但使我再无脸面去见杜金婵,恐怕连再听她唱戏的资格也被剥夺了。你呀,你呀,我说你什么才好呢!从今以后,我怕被万人唾骂,只好委屈你立刻离开我的军营,自己到世上去谋生算了。”
郑魁士一语既出,让家人取来三两碎银子,递给李三,并说道:“银子虽然不多,如果能省吃俭用,也够你花销半年的了。你拿着银子马上走人,免得夜长梦多,如果地方官绅找上门来,说你故意杀人,到那时恐怕连老爷我也无法保护你了,趁事情还未败露,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李三前脚刚出郑府,后脚怀远县令沙琛并几位富绅就找上门来了。
沙琛,字雪湖,云南太和县(即大理)人,嘉庆六年,即1801年由举人调任怀远县知县。到任之初,他便双脚踏遍怀远县境,堪地形,查水情,督建江圩,并修成广泰圩,因此政声誉满县内外。他多年任职怀远县,是位老资格的县令。
沙琛一走进郑魁士府门,便朗声说道:“鳌峰将军,沙某登门拜访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真是快人快语,单刀直入,这倒使郑魁士深感恐慌。鳌峰者,郑魁士之字也。
郑魁士慌忙迎出屋外,口中说道:“雪湖兄亲自登门,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沙琛一面向屋内走,一面说道:“还真让鳌峰大人给说对了,我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既然鳌峰阁下知道了我的来意,我也就不必转弯抹角了。昨日,阁下一个手下无辜踢死我县民的事情,你总该给我县内官绅父老一个说法吧?”
郑魁士起座站立,双手抱拳,深深一躬,说道:“昨日的不幸,纯属偶然。我偶从杜金婵院外经过,被她婉转的歌喉所吸引,真是爱不忍释,本想请杜金婵到府上来一展歌喉,谁知在下的士兵李三不会办事,反惹出一场灾难。我已将李三逐出军营,敲碎了他的铁饭碗,就算是对他的一个惩罚吧。”
沙琛是个办事认真的人,听完郑魁士的叙述后,勃然生怒,很不满意。他说道:“鳌峰兄,你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这样目无法纪?自古以来,杀人者必须偿命,怎么就只驱逐了事呢?如此草率行事,在雪湖看来,实在不妥。”
郑魁士说道:“千错万错,都错在我郑魁士一个人身上。可是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就是神仙,恐怕也是再无回天之力了。此事任凭你雪湖兄如何处置,我都没有异议。”
沙琛说道:“沙琛不才,也深知鳌峰兄的名气。你从一个普通士兵,经过多年叱咤疆场,浴血奋战,才成为我大清朝的一代名将,人人都说你是一个真正‘打’出来的将军。不成想你却纵容自己的部下,在我小小的怀远县城犯下了命案,此事如不妥善处置,恐怕有损将军您的名声,但愿你的半世英名,不要断送在我怀远县城!”
说完,沙琛带着满肚子的怨气,拂袖而去。本来么,在那个人吃人的不平等社会中,能有人特别是官府的人,敢于出面为一个平常百姓打抱不平,说一句公道话,也已是难能可贵了。想沙琛这样一个官职卑微的小县令,在一个寿州镇总兵面前,能够仗义执言,也是绝无仅有的。虽然沙琛出面为杜金婵一家说了一句公道话,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扭转那个社会的不公,所以,此桩人命案到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久,郑魁士接到曾国藩的军令,说捻军总旗主张洛行、龚德指挥所辖张宗禹部,由蒙城直扑怀远,郑魁士接到命令后,赶忙带领参将喜瀛、塔思哈抵达河溜集、汪家舖、钱家湖等处设伏,妄图彻底剿灭张宗禹所部。
但是,张宗禹虽然年轻,却智谋过人,他早已侦知郑魁士的埋伏,因此绕道钮家桥,进入宿州境内的湖墅集,与清军侍卫伊兴额战于双沟集、芦沟集等处。与张宗禹一起参战的还有李大喜、黄风、任乾等部。清军作战失利,伊兴额遁回宿州城,紧闭城门,不敢再战。
紧接着,张宗禹挥军进逼怀远,在怀远城西摆开战场。清军参将福珅、游击柏云章、都司冉广兴、守备朱介福,均血战而死,清军士气大挫。郑魁士亦陷入重围,虽经拼死搏杀,仍然无法冲出重围。
此时,一员捻军小将打马出现在郑魁士面前。但见该小将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口鼻方正,手挺一杆竹竿枪,胯下骑坐一匹赤背腾空马,百般的精神,万般的威风。郑魁士心中暗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郑爷爷面前耍弄威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到此处,郑魁士大喝一声:“面前这个小毛贼,郑爷爷在此,快快报出姓名,再战不迟,你郑爷爷的枪下从来不死无名之鬼!”
对面小将嘿嘿一笑,说道:“郑魁士,我知道你是寿州镇总兵,今天小爷杀得就是你!若问我的姓名,小爷生不改名,死不更姓,我是张洛行军前将军,也是张洛行他老人家的儿子,姓张名喜的便是在下!”
郑魁士骂道:“我把你个不知深浅的小孽障,竟敢在你郑爷爷面前说大话,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也敢在你郑爷爷面前口出狂言,我看你今天是活到头了!”
说完,张喜手挺竹竿枪,郑魁士手持大刀,二马相交,战在一起。二人一连战到五十余合,未分胜负。但张喜越战越勇,并无怯意;再看郑魁士,眼角鬓窝都是汗水,粗气喘个不停,他感觉两臂酸麻,软弱无力,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两军阵内看得清楚,都为自己的战将捏了一把冷汗。清军、捻军阵内战鼓频敲,军士们也都为自己的将军呐喊助威。不过,清军的鼓声此时无异是对郑魁士敲起的催命鼓,郑魁士听了,不但未起到鼓舞他士气的作用,反而使他感到心情烦躁,焦急万分。在双方战到七十回合的时候,郑魁士实在无力再战下去了,心内一紧张,一个走神没注意,被张喜在他左侧的软肋上狠狠刺了一枪,郑魁士大叫一声,落马堕地。
张喜飞马向前,正要举枪结果郑魁士的性命时,不想斜刺里冲出来十几名清军,拦住了张喜,又有十几个军士一涌向前,救起郑魁士逃离了战场,这才使郑魁士保住了一条性命。
原来,当郑魁士与张喜战到五十余回合的时候,清军阵内早有人看出郑魁士已居劣势,因此事先做好抢救的准备,在郑魁士被刺落马的一刹那,便迅速冲上前来,抵住了张喜,救走了郑魁士。
清兵救走了郑魁士,战场出现一场混战。主帅受伤落马,自然影响到军兵,清军个个气馁,斗志松懈,被张宗禹挥军一触击溃,他们跟在主帅后面,落荒逃走,犹如狂风卷落叶,一溜烟逃到宿州城内去了。
张宗禹追赶一程,张洛行怕他中埋伏,因此鸣锣收兵。捻军打扫完战场,接着又一举攻克怀远城,此时知县沙琛早已闻风而逃,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到固镇县去了。
此一役也,捻军缴获清军未来得及运走的饷银一万三千缗有奇,粮谷三千石有奇,另外还有大批枪械辎重,服装布匹。更为可喜的是,许多怀远士民纷纷要求参加捻军,捻军实力进一步得到壮大。
一日,张洛行军帐内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要求张洛行无论如何也要收留她,她说,她的名字叫杜金婵,是怀远城中拉魂腔剧社的优伶班主。正在张洛行犹豫不能定夺的时候,龚德说道:“总旗主,这是件大好事,你还犹豫什么?我捻军中从此有了自己的剧社,战斗之余,搭台演出,也好起到鼓舞士气,勉励军心的作用,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自此以后,杜金婵便带领她的优伶剧社,跟随黄旗捻军走南闯北,南征北战,历尽艰险,着实给捻军起到了增加士气的作用。剧社仍由杜金婵任班主,全剧社共有男女优伶艺人二十二人,平时捻军打仗时,他们无戏可演,就做一些侍候照顾捻军首领的工作。由于张洛行孤身一人在军中,身边没有女眷照顾,杜金婵就主动承担起照顾张洛行饮食起居的杂务,久而久之,二人便产生了爱慕之情。不过这些都是题外之话,不必多说。
由于郑魁士作战受枪伤,再加上多年来叱咤战场,身体多处负伤,从此他便一蹶不振,元气大伤。他已无法再在军中服务,皇上一道谕旨,在授予他沙拉玛巴图鲁英雄称号的同时,又令他回张家口宣化老家休养去了。几年之后,郑魁士突然全身伤病暴发,不治而终,卒年73岁。
至于怀远县知县沙琛,也因守城不力,被调离怀远县任,虽经地方豪绅竭力保举挽留,也终未再使他继续留任。沙琛被贬回云南大理老家,常以诗词抒发情怀,安详度日,死后有“夜归自涂山下”、“游中南海同许教翅作”等少数诗作传世,但诗意平平,不是那惊世之作,也终未引起后人的重视。沙琛最终老死在云南大理家中。
话归原题。莲花山村并无演出戏台,杜金婵她们便自力更生,从乡亲们家中借来二十余张大方桌,临时拼接成一个大戏台,除正面不能遮挡供台下观众观看外,其余三面都用芦席临时遮挡,中间也用芦席隔开分出前后台,前台供演出,后台即是演员化妆和临时休息的地方。一切准备妥当后,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天的演出剧目,是由杜金婵她们临时编出来的,剧名就叫“提防白眼狼”,内容就是根据郭正武的罪行经过加工而成。舞台大幕拉开,只见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从后台走出,一边走着颠步,一边自我念着台词:“小子姓郭名正武,心术不正弄权术,雉河混入起义军,大权到手便作恶,八年作孽数不清,耗子弄混一锅粥,千夫指,万人恨,魂不附体捆木桩,钢刀举处我命休,呜呼哀哉见阎王。”
以上先是念白,念完之后锣鼓音乐响起,演员又从头至尾演唱一遍,形态滑稽,表演有趣,惹得台下的观众无不捧腹大笑,把一个严肃的内容以一种幽默的方式表演出来,起到了鞭挞罪恶弘扬正气的作用,这也是张洛行和龚德所始料未及的。
男角回归后台,女旦随即出场。只见一个身穿捻军服装,红帕裹头,扮相俊美的女首领出现在舞台上,在锣鼓音乐的伴奏下,她先是抖袖亮相,接着用急促的舞步围着舞台转了一圈,然后便稳步站在舞台正中央,用花旦的语气道白道:“俺,名叫莲花,乃捻军巾帼护卫营中一女将也,自从跟随总旗主张洛行从军以来,南征北战,东拼西杀,虽然未立大功,小功却立了不少,话到此处,真叫小将我感到汗颜。也是苍天开恩,军师赋予我抓捕郭正武的重任,才使我有了立功的机会。这不,奸贼郭正武昨日已被正法,纯洁了捻军队伍,俺莲花心中也感到光彩。这就叫军中无戏言,作恶必被诛,要想成大业,必先正自身。”
台上的这个演员就是班主杜金婵,这也是她临时自编自演的小剧目,也是为捻军鼓气壮胆的宣传剧目。接下来锣鼓音乐又响起,杜金婵长声叫板,然后用拉魂腔花腔调唱道:
劝君提防白眼狼,此物得志便猖狂;翻脸不认好朋友,反目不念亲爹娘。
呼风唤雨随其愿,乾坤为他作反转;伸手能遮云和月,缩腕就令地发颤。
唯我独尊称大王,目中无人善自炫;山头不大自为高,刀枪不多偏自烧。
扯起义军护身符,实则草寇赛恶徒;进村为盗作强梁,奸淫掳掠带烧抢。
不义多招众人弃,作恶多端终有报;劝君提防白眼狼,清除诛杀是为高。
总旗主是张洛行,龚德军师智谋高;诛杀奸贼郭正武,捻军从此步步高。
杜金婵一口气唱完全部台词之后,台下不断响起热烈的掌声,几次谢幕,方得回到后台。剧社的演员都说道:“金婵姐,自从我们在怀远建立剧社以来,都是在街头道旁演唱,最多的时候观众也不过有百把人。你看现在,上万人在台下看咱们的演出,这可真叫红火热闹,看起来还是跟着捻军走,才是咱们的正道呢。”
杜金婵说道:“大家说得对着哩。咱在怀远唱戏,充其量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下九流,穷戏子,可是为了糊口,即使违心,也不得不为之。现在咱们是在为自己的军队唱戏,军士们对我等平等看待,因此,唱起戏来就感到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人要是心情舒畅了,干什么也都不感觉累了。”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从第二天开始,杜金婵带领剧社又唱起了传统剧目。先唱“女将穆桂英”,又唱“樊梨花点兵”,再唱“英台劝嫁”,最后一天唱的是“八盘山”和“鲜花记”,可谓文武搭配,荤素结合。演员个个唱得卖力,观众们看的是兴奋异常,群情激昂,斗志大增。张洛行和龚德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他们从此得出一个结论:原来“拉魂腔”这种民间戏曲具有如此强大的魅力呀。
自打在莲花山村戏曲犒军演出之后,张洛行、龚德尝到了戏曲教人育人的甜头,从那以后,捻军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有机会,他们总是督促杜金婵她们为士兵们演出,以固军心,以壮军胆,固牢军魂。所以捻军所向披靡,战则多胜。
三天犒军休整刚到期,张洛行与龚德正筹划下一步行动,张宗禹慌忙走进军帐,先行军礼,然后对总旗主和军师说道:“据派出的探马回来禀报,任乾、黄风带领捻军攻打固始,黄风被李兆受、伊兴额设伏虏获,他为求活命,便投降清军,现又反戈一击,正伙同李兆受准备向霍邱境内袭来。请总旗主和军师示下,我军应如何应对?”
张洛行说道:“世事风云变幻,没想到我们刚杀掉一个郭正武,又出了一个叛贼黄风,看来世上无宁日,又要面临一场大战了。“
龚德说道:“面对清军的疯狂围剿,有人拼搏至死,也毫无惧色;有人面对死亡,却投降变节,这真是鲜明的对照。黄风此人,本就是土匪出身,为求腾达,他早就与清廷官员暗中勾结,只是迫于形势,才起而从捻。不想他一遇曲折,便投降变节,实乃我捻军中又一败类也。”
张洛行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宗禹,你赶紧传达我的命令,命阎锡纯领军赶忙出叶集,大军紧随其后,星夜进入河南境,在固始、商城一线集结,选取有利地形和有利时机,痛击李兆受、黄风两个叛贼!”张宗禹领命而去。
捻军起义,是一场反对清廷的庞大行动,犹如滚滚长江波涛奔腾东去,未免泥沙俱下。有人真心反清,如张洛行、龚德、任柱、赖文光等;也有人三心二意,随波逐流,见风使舵,如墙头之草摇来摆去,有时是人,有时做鬼,他们的心思使人捉摸不定。如李兆受、苗沛霖、黄风者流。随着时间不断向前推移,这样的事情仍然会时有发生。君若不信,就耐心往下看吧。
两天之后,张洛行和他的黄旗捻军就顺利到达河南境内的预定地点。十余万人的捻军,就分驻在商城县境内的祖师至李集、固始县境内的梨集至草庙之间的广大农村之中。
消息很快便传到李兆受及黄风的耳中。二人慌忙聚在一起,商议如何来应对张洛行和龚德随时都会发起的进攻。
李兆受说道:“当初的时候,我李兆受未认清形势,只凭一时的热情,就跟随捻军与朝廷作对,结果与清军一交手,方知自己是自不量力,无异是以卵击石么。我李兆受生在固始,长在固始,现在又军驻固始。俗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张洛行势力再强大,面对我这条地头蛇,又能奈我何哉?”
黄风结结巴巴地说道:“世忠将军说得极是。哪个不知道我黄风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的滚刀肉,想要赢我手中这把大刀的人还没有出生哩。他张洛行不就是依靠自己的张家军吗?张洛行,张敏行,张玉明,这些都是无能之辈,耍嘴皮子指挥打仗还可以,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他们全都是白给。至于张宗禹、张宗志、张宗道、张喜、张料儿、张九、王宛儿等人,就是加在一起,也统统都是费料。倒是那个张五孩,身体魁伟,膂力过人,手执一杆竹竿枪,人送别号拼命三郎,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能受到我黄风佩服的,就只有他一人。可是话又说回来,他张五孩就是浑身都是铁,又能碾出几根钉来呢。所以说,李将军,咱们尽管静候其变,用不着惊慌失措。”
黄风此人如此老谋深算,城府又如此之深,看来此人不是一般人物。在他还未登上战场之前,咱不妨费点笔墨,先来对他进行一番剖析。
其实,黄风本名叫黄锡元,黄风只是他的乳名而已。此人生于真阳王雾桥村,从小即缺乏家庭教养,常常出没在一班鼠偷狗盗的狐朋狗友之间,不过他犷悍好勇,喜欢玩命,因此很使闾里之人惮畏之。
咸丰年间,清军参将伊兴额将他招抚,黄风甘愿为清廷效力,在捕匪缉盗的名义下,斩杀无辜,屡立“战功”,很是受清廷官员的器重。据清朝官员替他吹嘘说,黄风军锋所到之处,对阵之人必先发问:黄风在否?也真有闻黄风之名不战而退者,黄风也觉得自己很是不得了,便愈加骄横傲慢起来。他说:“世人对我如此畏惮,我黄风还有什么可怕之人!”依故,淮河南北两岸一时风传,在乡勇众头目中,唯有黄风独占鳌头,显赫一时。
如前所述,黄风只是他的乳名,那么他的父母为何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呢?据传,黄风出生的时候,时值道光六年,黄风突起,风沙大作,黄风应时降生,其父母认为这是吉祥之兆,故而为其起乳名曰黄风。后又起本名曰锡元,不过乡人多习惯于称其乳名,锡元之称谓多被人遗忘。习惯成自然,黄风也只有以黄风乳名纳之,不去作更正了。
也该当黄风露脸。那是咸丰六年十一月,清朝郡官郑松峰被李兆受发兵围困于河南固始城内,情况十分紧急,郑松峰很有生命之忧。那时正当残冬季节,北风呼号,寒气袭人。郑松峰登上城头举目瞭望,李兆受骑兵遍布城外,旌旗飘扬,如大海波涛,潮水般冲击着固始城。
当时因为太平日久,人们过惯了安逸舒服的生活,早已忘记战祸兵灾是什么,突然听说战祸骤起,一时妇女涕泣,儿童嚎啕,全城人如丧考妣,不知如何是好。整座固始城像放在炉灶上的铁锅,一时沸腾不止。
郡官郑松峰求见黄风,并向他求教说:“时势如此,人心如此,请问黄风壮士,我将如何固守危城,才可使固始脱离险境呢?”
黄风慨然回答道:“有郡官大老与黄风在此,定可保固始城无虞矣!倘若发生不测,黄风将以一己之力阻挡之,就是赴死,也是黄风先死,必不令郡爷独死也!”
郑松峰见黄风如此仗义,有拔刀相助的义气,又有身先赴死的胆略,原先心虚的心情方才平静下来。说过之后,黄风乃跨马持枪,跟随郑松峰身后,巡城镇抚,笼络民心军心,方才使城外的李兆受军稍敛其锋。
郑松峰是河南光州的守备军官,平时很会笼络民心军心,有一定的好口碑,因此在兵患来临之时,固始城内的绅耆富豪出面挽留其共同守城。不久,南阳镇总兵邱联恩带领大军抵达固始,李兆受不敢与其对垒,便从固始城外撤军;黄风为表示自己清高,并无志于从军求官,便悄然脱离郑松峰,返回王雾桥村家中蛰伏起来。
由此黄风留给郑松峰的印象是:颇具古代侠义之风。王雾桥村中有一个名叫王年的大混混,人生得虎头虎脑,但德行极差,终日横行市井,无人敢于问津。凡是乡里殷实富庶之户,王年必登门借索盘剥,稍有违意,便捣乱逼迫,甚至动手打人,严重时会举刀杀人。在附近乡村中,王年已成一霸,惮于王年的淫威,乡人只是叫苦不迭,但是却苦于无胆略应对。
王年独霸乡里,疯狂程度日甚一日,无人不忌惮其凶悍,却又无可奈何。有人私下谋之曰:“王年已成乡里毒瘤,如不切疮放毒,恐我等终无宁日。为今之计,莫不以毒攻毒最为善策。听说王雾桥村有一个名叫黄风的人,此人依仗自己武艺高强,也拉帮结伙,横行乡里,成为乡里一大毒害。不如将王年之事告知黄凤,让他们黑咬黑,互相厮打,则吾辈可从中得益也。”
于是,便选派几名年岁高,且名声誉满乡里的人,手提重礼,到黄风府中哭诉其事。黄风本来就是一个只会动粗,头脑简单的人,听完来人哭诉之后,止不住勃然大怒。他大声呵斥道:“王年是何许人也?乃敢公然如此猖獗!这王雾桥村四周,皆是我黄风的‘保护’区,抽厘收税,皆由我一手包揽,王年如此大胆,竟敢到老虎嘴上拔毛来了,我看此人是活的不耐烦了,看我黄风如何收拾他!
就这样,一包重礼,几句挑逗奉承的话,就使黄风步入人家设下的圈套。一场黑吃黑、狗咬狗的好戏,就要拉开大幕,粉墨开场了。
送礼怂恿的人走出黄风的大门,不禁心中暗喜:“从古至今,谁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黄风不过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而已,稍稍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开始张口去咬人了,我等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黄风如何行动,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