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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血迹 第一集 第三十二回 为争地盘开杀戒,黄风王年黑吃黑

作者:相城居士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6-12-17 14:39:54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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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风叫过他的大师弟楚艳辉,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于是,楚艳辉便带了十几个亲随,各带刀枪棍棒,走出黄府,直奔村中一家赌场而去。

    这是一个常姓人家开的赌场,门楣两边悬挂着一幅对联,上联写的是:“十赌九输天天赌天天输”,下联写的是:“明知是输输到临头死无悔”,横批是:“赌是碰名运游戏”。一语道破了赌博的天机与奥秘。尽管如此,从古至今几千载,仍然有那些梦想一夜暴富的赌棍们,虽然赌得倾家荡产、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却仍然是乐此不疲,头碰南墙也不知回头与悔改。如果有谁对他们产生同情怜悯之心,那肯定不是他们的同党便是人世间的白痴!

    楚艳辉带领一帮喽啰刚走到赌场外面,就听见稀里哗啦的洗牌九声,与那呼三吆四的咋呼声,一阵阵从房内传到房外。楚艳辉对几个喽啰说道:“你们几个先在屋外暂且等候,我只身进屋去找王年,他若老老实实跟我出来,你们就不必动手;倘若他不识好歹,敢于违拗,听到我大声击掌,你们就一涌进屋,强行把王年带回黄府可也。”

    楚艳辉走进赌房内,见王年玩得正起劲,头上顶了一摞臭鞋,脸上的汗珠子还不住的往下滚落,嘴里还不住的说着硬话脏话,看样子准是手气不佳,输了银子。楚艳辉走到王年身旁,低声对他说道:“王年兄弟,看来你准是手气不好,运气不佳,你可想翻版赢钱吗?”

    王年止住手头“活计”,目露凶光,且用一种不信任的口气问道:“我王年向来与你家老爷势如水火,你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你们莫不是在设计算计我吧?”

    楚艳辉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连连辩解道:“这你王老弟可就不够朋友了。俗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王年仍抱着老黄历不放,吃亏得可就是你自己了。”说完就要假装离开。

    王年丢下手中的骨牌,将头上的几只臭鞋摆放在牌桌上,然后将楚艳辉拉到一旁,疑惑地问道:“我王年可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你楚兄不会设计害我吧?”

    楚艳辉装作满脸无辜的样子,极力摆出一副忠诚老实相,说道:“这你王老弟可就冤枉死好人了,咱们同住一村,你可看见我楚艳辉坑害过谁?黄风老爷诚心诚意,邀请王老弟你到府上一聚,共商兴赌大业,只是你王年若成为了王雾村的赌业巨头之后,不要把我楚艳辉忘记便是了。”

    此时,王年的戒心以去掉了大多半,在兴赌发家思想的驱使下,一前一后,紧随在楚艳辉身后,向黄风家走去。而他不知,每当他向前跨一步,便离死亡就越近了一步,只是他当局者迷,浑然不觉而已。王年一进黄风的大门,突然便从门后两边窜出来十几个壮汉,紧紧将王年给按住,接着又将大门紧紧关闭。任王年如何挣扎喊叫,也都是无济于事了。

    这时,只见门帘一掀,黄风狞笑着,手捻短髯,嘿嘿一笑,说道:“王年,你可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吗?我黄风略施小计,就将你这条鲶鱼吊上了钩,你不觉得你的智商太低下了些吗?”

    此时的王年,早已被黄风的打手捆了个结结实实,除了嘴还能动弹之外,四肢却是动弹不得。这王年也是王雾村里蛮横惯了的人,就像煮熟的鸭子,肉炖熟了,嘴还是硬的。王年骂道:“黄风,我知道你在官府有人,势力比我大得多。不过你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我,就是到了阴间,我王年也不会服你!”

    黄风说道:“王年,你要知道,服不服气那是你的事情,但我今天要的是让你死。你不会知道,一个槽头上不能栓两匹儿马,一个王雾村也养不下两只老虎,咱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在王雾村中消失!今天就是你王年的死期到了!”

    黄风可是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王,从这一天起,王雾村就少了一个王年,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消失,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黄风和他的打手之外,谁也无从知道。不过王年也是个作恶多端,口碑极差的家伙,他的消失,倒是使村中安静太平了许多,这也是村人乐于看到和期盼的,无人问津与过问,所以王年的死就成了一个历史之谜。

    咸丰七年夏六月,有一个名叫叶荫旰的人,只身来到真阳境,在客栈内恰与黄风巧遇。那年又恰逢飞蝗成灾,蝗虫漫天飞舞,蔽天盖日,阳光也为其覆盖,白日为之变成昏黑。此时的黄风,身穿一件紫绸衫,并有数人佩刀相随,虽然他一呼百应,却还意尤不足。说话间常常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

    一日,黄风对叶荫旰说道:“叶先生为何进城?”

    叶荫旰答道:“三句话离不开本行。咱身为朝廷军人,当然是与军事有关。”

    黄风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我黄风数年为朝廷血战疆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疲劳总是有的吧?不料我黄风拼杀十数载,只得到一个五品军功职衔!与昔日的同事相比,他们战功未有我多,却都获得一官半职而荣归故里,他们与我相比,只不过是蚂蚁与蝗虫,无翅膀的倒飞上了天,我这有翅膀的倒仍然嘴跟黄土,怎不叫人伤心悲伤!我黄风无官无职,就像掉落的树叶,随风漂泊,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为了施展我的才能,我只有依附张洛行做捻匪去了。张洛行蹂躏颍、亳,李兆受猖獗于光、黄,至长毛之恣蜂则更甚矣,而复旱蝗如此!天意难测,反贼岂可尽杀也!”

    因为没有受朝廷恩封,黄风是牢骚满腹,不但不满现状,字语话风之间,也透露出对朝廷的怨恨之情。叶荫旰知道黄风是个粗人,他吐露的也都是肺腑之言,也未加制止,任由黄风去胡说八道。

    待黄风把心里的话吐露无遗了,叶荫旰这才安慰黄风道:“有黄风兄的存在,这王雾桥村才得以安宁。大丈夫欲建功立业,非择良主而侍不可。今日之豫军门,乃天下之豪杰。黄风兄如能屈尊往投与他,豫军门必然会格外善待。黄兄又正值年富力强之时,如能从军,在战场上大杀大斫,尽逞斧钺之能,必然会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出来,如此,上可以报效朝廷,下可以保全故里,也不辜负男子汉七尺之躯也!假如不是这样,而是随波逐流,见风使舵,东奔西逐,空耗时日不说,青春渐逝,岁不待我,你何时才是出人头地之日也!”

    叶荫旰的一番话,说的黄风心中松动,他也再无话说,只是点头默认。二人一直交谈至日头偏西,方才依依相别,各自离去。

    这一年的冬季,有红巾军首领萧况在朗陵扯旗造反,汝州郡姓祁的郡官领军驻扎在沙河店,给黄风写密书一封,邀他出山共同打击萧况。那时,黄风降清的事情尚未暴露,萧况闻讯,即向部下发话,说道:“我与黄风早已是好兄弟,与他刀兵相见,不妥。”便主动撤出朗陵据地,不与黄风接战。

    到了这年的十二月十六日这一天,祁郡官的上司发动兵变,扬旗击鼓,硝烟弥漫,数百人蜂拥而来,犹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直冲祁郡官军营。黄风见状,奋臂大呼曰:“身为朝廷军官,却又心怀二心,竟然倒戈反叛,是何道理!现在反叛至矣,是好男儿者,本应效忠当今朝廷,还不跟我一起动手,杀贼立功去!”

    到了这个时候,黄风朝廷鹰犬的本色才全面暴露。他随即率领亲随十数人,袒臂露胸,持刀拿枪,玩命向前,立杀十数人。叛军无法招架,立即撤退。

    经过此一场战斗,黄风名声鹊起,众皆互相传闻说:“夙闻黄风胆略超人,又勇猛善战,今日亲眼所见,实不虚哉!”

    后来,黄风渐渐与祁郡官政见不合,并以恶言触犯祁郡官,因被祁郡官冷落,失去了宠信,黄风只好带领他的狐朋狗党返回到王雾桥村老家,仍然过着他待机而东山再起的生活。

    黄风的长相也很奇特,他身长蜂腰,说起话来语词诺诺,犹如鱼骨哽喉,心中满腹经纶,就是口舌笨拙,无法顺利说出口来。他目光有神,如灯光炯炯四射,还勇猛善战,这也是天性使然也。

    咸丰八年春天,张洛行指挥黄旗捻军突至固始城,攻城破垒,势如破竹,城内清兵眼看抵挡不住,有弃城而逃之虞。在这危难之际,李兆受像缩脖子的乌龟,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战。豫军门突然想起黄风,马上传下口谕,即令招黄风入府。黄风见昼夜期盼的日子终于又到来了,他心中的喜悦自不必多说。黄风乃立即伙同其兄长黄锡常,侄子黄世渭,带领所部二千余人,前去见豫军门。黄风所带,都是数年训练出来的民团劲勇,具有较强的战斗力。

    黄风带领他的练勇一到大营,自然受到豫军门的热情欢迎。豫军门夸赞黄风说道:“余久闻黄风兄大名耳!今日相见,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得见黄兄真容,果不负耳所听闻。方今主上宵衣旰食,为国筹谋,正是好男儿杀贼立功的好时机,荡扫群寇,泼熄烽烟,为当今皇上分忧,都是花甲所不能为,愧死须眉也!”

    说到此处,豫军门手指放在按上的花翎红顶对黄风说道:“封侯升官,即在于此!在下望黄壮士好自为之,方是吾侪好男儿也!你若为当今圣上建功立业,区区功牌何足挂齿,那就非你黄风兄莫属了!”此是引诱之语,用意十分明显。

    黄风见功牌就在眼前,不禁心内发痒,欲火顿生。黄风有意退入别室,与部众商量道:“我黄风本是一介平民,少时因饥寒交迫,才走上盗抢之路。最近一年来,我为朝廷效力,鞍前马后,诸长官见我确实出于真心,豁免我的罪戾,真乃我黄风三生有幸也!今又承蒙豫军门尊重若此,我黄风如再不能除寇立功,为朝廷杀敌效力,掇取将印,还有何脸面再回去见王雾桥乡亲也!万一上天保佑,我黄风承上天之幸,出战成功,自然会受到朝廷重用,追随我的诸位兄弟也会得到封赏,亦不负数年以来追随黄风之辛劳也。”

    于是,装旗出兵,军队所举旗帜皆为蓝色,黄风骑于马背上,跃武扬威,春风得意,马蹄疾行,好像自己已经成为皇帝麾下的大将军,心中甭提有多高兴了。

    时当寒风在空中怒吼,张洛行与龚德麾军就在对面,但见旌帜遍野,纛旗蔽天,战马嘶鸣,战将数百,真有噬天地,吞日月的气魄。黄风偕其侄子黄世渭一马当先,奋勇直前,大呼陷阵。捻军也出马迎战。黄风的练勇虽然骁勇,一遇张洛行的黄旗捻军冲杀,无不披靡,一连退兵数十里。

    有一个名叫刘尚义的人,他原先是四川乡勇头目,此次与黄风一同出战,因见捻军来势凶猛,先已气馁,心内胆怯,便率领他麾下的士兵临阵逃走,使捻军得以将精锐兵马集中攻击黄风的军队。面对势如破竹的局面,黄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终因众寡不敌,遂与他的侄子黄世渭一同被捻军杀死。

    此一役也,捻军出战的是张九和张料儿两位小将,他们年轻气盛,兵分两路,一路直扑刘尚义,一路扑向黄风叔侄二人。刘尚义见捻军势猛,不敢与敌,就带领他的喽啰兵,一哄而散。张九并未追赶,而是带领捻军健儿直接扑向黄风叔侄,兵聚一处,捻军势力大增,黄风叔侄不能抵敌,便一败涂地,为张九所杀。

    黄风死时年方三十有二,黄世渭年仅二十六岁。黄风先是为清朝团练首领,后以团练降捻,其后又为清廷收买,背叛捻军,成为朝廷的鹰犬。他踌躇满志,整日做着封侯荫子的将军梦,未承想将军大印还未拿到手,红宝石顶子的官帽一天还未戴,就先已到阎罗面前去报到了。

    纵观中国历史,像黄风这样官迷心窍的人,恐怕也是大有人在。人若并无鸿鹄大志,心中装的只是他一己的私利,全不把社稷与社会责任放在心上,即使能官居高位,恐怕也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好官。黄风此人如此老谋深算,一心梦想当官,到头来却落得一个断头丧命的结果,实在是既可怜又可悲。贻笑后人,可恨至极!

    对于刘尚已闻风而逃,使清官豫军门痛失黄风叔侄,真是气氛异常,他对部众发狠说道:“侯刘尚义回来,我一定要诛杀此人,为黄风叔侄报仇雪恨!斩首已无法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用大炮将其轰死,使他粉身碎骨,方能解我心头为黄风叔侄报仇的深仇大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尚义自知死罪难逃,根本没有打算再回固始城,而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倒戈反清,带领他的部众投降了张洛行。这无异于是在豫军门的心中扎了一刀,他听说此一消息后,血压升高,气病交加,立时断气身亡。

    起初,黄风叔侄未到达固始时,领兵行至息县境内的乌龙集时,其侄黄世渭攻破一处私家宅院,见人就杀,宅院中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夺路逃走,加入到捻军队伍中去了,村民头领对张洛行说:“进村杀人的人,是黄风叔侄,此二人之疯狂超过清军,如将此二人剪除,则官军不可畏也。”

    张洛行采纳了该头领的建议,挑选出捻军精锐数千人,在黄风必经之路设立埋伏,待黄风叔侄领兵到来时,便突然杀出,黄风毫无准备,立时大败,黄风叔侄虽尽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身陷重围,因此才双双被捻军杀死。

    黄风的哥哥黄锡常见此情形,领军奋力杀入重围,奋死抵御,夺取黄风和黄世渭的尸体,返回固始城内。豫军门见黄风叔侄已死,惋惜涕泣,祷痛不已。立即命令部下,赏黄锡元(黄风)白金一挺,宽慰其兄之心,并从厚善待。

    松峰耳闻黄风叔侄死难之事后,特意从光州赶至固始大营,抱抚黄风尸体,痛哭失声,口中说道:“上天啊!黄锡元!前几日你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转眼之间,说死就死了呢!你是为大清国而死,可谓死得其所!倘若你能晚死几日,身至大营,我定会调你去守光州城,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你竟在调令未到之前,遽尔身亡,难道这就是天意不成?”

    哭完说完,待消停下来之后,又赏与黄锡常路费川资,令其雇车载黄风、黄世渭尸体回归王雾桥村去安葬,坟墓就在村西。从此之后,黄风家人往往于夜间梦见黄风叔侄骑马佩刀,驰骤于村中东西。这也说明,黄风虽死,恶魂仍然游荡,也是他阴魂不散。

    想这黄风,从少年起就混迹于一般豪绅恶少之中,稍长之后,又拉帮结派,自立为军,对乡民横加杀戮,往来于汝阳、正阳之间,可谓风光惆倘,如鱼得水,犯下了不赦之罪。后来虽混入捻军,却也是本性难改,最终降清叛捻,反复无常,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其死是罪有应得,有何怜惜?

    黄风既死,张洛行、龚德不禁心中大喜,捻军在商城境内的白塔集村,摆宴庆贺,劳军犒赏,唱戏欢庆。杜金婵和她的优伶剧社,又搭台演出,为捻军鼓劲。唱了三天“拉魂腔”,全体捻军将士也得到了充分休息,下一场战斗又正在等待着他们哩。

    这时,只见莲花带领一个老人,朝张洛行与龚德的军帐中走来。莲花说道:“我带领巾帼护卫营在白塔村外巡逻,遇到这位老先生,他说他要见总旗主和军师,有话要对你二位说呢。”

    张洛行礼貌地说道:“老先生,你今年高寿哇?我就是捻军总旗主张洛行,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

    老人说话朗朗有声,身体也很硬朗。龚德给他搬过一把椅子,老人坐下之后,这才开口说话:“小老儿名叫叶增育,年轻时曾任过商城县令,因与上官语言不和,冒犯了上司,故而辞官,回归故里。我生于乾隆四十四年,属鸡,今已八十有四矣,历经乾隆、嘉庆、道光、咸丰诸朝,清朝由盛到衰,我都亲眼所见。虽说大清已成朽木,但它的枝叶仍然覆盖神州,朽腐而不倒,中空而表实,虽有大风摧之,恐也难以马上倒伏矣。以叶某看来,你们的反清事业恐怕要半途而废。”

    龚德说道:“我捻军的反清事业正如火如荼,在长江以北、淮河两岸各地,都不断给清军以沉重打击,不知老先生为何出此泄气之言?”

    张洛行也说道:“我不否认先生你的话值得我等深思,反清浪潮滚滚向前,如火如荼的农民起义,熊熊燃烧的火焰,即使不能完全将清朝冲垮,也会把它烧焦烧昏。老先生,我看你是一叶障目,过高的估计了清朝政府吧?”

    叶增育固执地说道:“虽然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遇到狂风恶浪,也会将烈焰浇灭的。我曾身为朝廷命官,对已逝去的乾隆盛世,尚有几分留恋。如你们捻军不以推翻朝廷为宗旨,而是以剪除地方恶吏为己任,辅佐朝廷恢复元气,岂不更好么?”

    龚德说道:“老先生的话大错特错矣!事情发展到今天,其根源就是朝廷的腐败,朝廷是狼,我们是虎,狼虎本非同源,怎么能和睦相处呢!事情的结果只有一个:要么狼死,要么虎亡。老先生曾经做过朝廷县令,对朝廷仍然旧情难忘,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只将老先生的话当成逆耳之言,并不认为老先生别有他心,您只是一个糊涂人而已,我劝你还是回家安度晚年去吧,在这乱世之秋,您千万可不要引火烧身啊!”

    叶增育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做事难,做好事则难上加难。我本想用我的中庸之道来打动二位首领,不成想你们对老夫的话却是听不进去,枉费了老夫一片苦心啊。但愿你们勇往直前,推翻清廷,换来另一个新天地!”

    最后,叶增育面带愠色,将手中的一张纸丢给张洛行,口中还喃喃的说道:“我老夫闲暇无事,本想做点善事,可是与二位话不投机,说不到一块去,那么我老夫只好无功而返了。但愿二位首领多多保重,为完成你们灭清大业而披肝沥胆,征途劳顿!老夫就此告辞!”

    叶增育说完,便颤颤巍巍走出军帐,张洛行、龚德为表示礼貌,也双双起身相送。

    返回军帐后,张洛行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未想到叶老先生主动找上门来,劝说我等放弃反清事业,与清廷握手言和,他可真是个无法再愚笨的迂夫子了!”

    龚德说道:“你说他迂腐,他却认为他这是对朝廷的忠心。就像当年的岳飞一样,对朝廷‘忠’的过了度,就变为愚忠了。对我们有害,对朝廷而言,他们巴不得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呢。“

    张洛行将手中的纸卷递给龚德,说道:“军师,你看看这迂夫子在纸上他都写了一些什么?”

    龚德接过纸卷,将它打开,只见上面写的是一篇长诗,诗的题目为“淮阳行”,全文如下:

    水旱火盗蝗疫兵,天机欲杀人欲生。两争不下何时了?惟有不生不死难为情!

    十年一一历此境,痛苦不已发歌声。哪知造化变愈惨,我纵言之谁能听?

    十里百里无人行,瓦砾高下骨纵横;不知为池为台为亭阁,为贼为民为公卿。

    昨日歌舞地,今日蒿里莹,黄蒿索索阴风响,白日淡淡阴磷明。

    时遇一人使人惊,初疑为贼继为鬼;非贼非鬼向我痛,乃是旧日老田翁,曾佃我田三年耕。一家丧失身不死,衣草依壁聊藏形。不忍终其语,驱马寻归程,

    我家即此地,杨柳伤心青。燕燕尔何来,翩翩飞且鸣,亦知梁倾巢已毁,

    何必徘徊留恋不能征。何当指顾起楼阁,重开草昧披榛荆?不然振翼竟飞去,

    燕兮燕兮,此身安得如汝轻。

    龚德看罢叶增育的诗以后,对张洛行说道:“通过叶增育的诗,使我们看到了清朝地方官的心境状态,他们对朝廷感到失望,却又不忍心他寿终正寝,就此湮没于历史洪流之中,犹豫彷徨,莫衷一是,不知如何应对。这些人似乎能成为我们争取的同盟者,但也不可抱太大的希望。只有择机利用,小心交往为是。我们现在要花大力气对付的,是曾国藩、李鸿章和僧格林沁之辈,他们都是清朝的栋梁之才,是他们在支撑着清朝大厦的根基,无论他们其中哪一个倒下,清朝的倾圮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了。龚德此言,不知总旗主意下如何?”

    张洛行说道:“清朝大厦将倾,还需我们用力去推。即使是烂泥巴糊的房子,单靠风吹雨打,短时间内它也是不会自己倒塌的,要使它迅速倒塌,还要借助于外力才行啊。”

    正在张洛行与龚德交谈的时候,张宗禹突然走进军帐,说道:“禀报总旗主和军师,据探马回报说,咱捻军白旗镶边旗旗主孙葵心在河南西华县被清军总兵邱联恩大兵围困,情况危急,请求我们迅速前往支援呢。”

    张洛行说道:“咸丰八年时,孙葵心协同我一起攻打怀远、定远,对一举荡平江淮之间的清兵,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后来,在如何对待苗沛霖的问题上他与我产生分歧,他一气之下,便离我而去,回到淮北自成一军,多年以来,与黑旗旗主刘玉渊、刘天福等人配合作战,曾率部攻入山东,破曹县,克成武,使清军受到重大损失。一晃两年多又过去了,如今我还真有些想他哩。”

    龚德也说道:“时光荏苒,光阴流逝,同为捻军,却互相独自为战,不相统属,这恐怕也是咱们捻军的致命弱点了。想这孙旗主,他本是利辛县江集乡孙腰庄人氏,从小即失去父亲,家境又异常贫寒,母子两人,艰难度日。葵心自幼习武好勇,行侠仗义,又善于结交。记得在咸丰初年时,在安徽宿州、亳州、蒙城与河南永城一带遍地饥荒,饥民纷纷结捻造反,孙葵心联合饥民向豪富借粮,不料被当地民团哄骗诱捕,被解往州城亳州入狱监押,在解送途中幸被我遇见,我便伙同刘玉渊将其搭救。从此葵心便下定决心,横下心来与我一同造反。事过多年,旧事仍历历在目。尽管孙葵心与我们有不同看法,在他危难之际,我们也决不能见死不救哇。”

    张宗禹问道:“何时发兵?请总旗主和军师速下命令吧。”

    张洛行说道:“救急如救火,既然孙葵心部已处于危难之中,情况紧急,不可再拖延,我的意见是立即发兵。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龚德说道:“西华在开封州境内,距离我们现在的驻地足足有四百五十多里,路途中还少不了清军与民团的阻挠,就是强行军最少也要三到四天才能到达。事不宜迟,说动就动。总旗主您就下命令吧!”

    张洛行立即命令张宗禹:“你马上命令张宗道、张宗志,让他们领兵先行;让张五孩等人大军继后,巾帼护卫营跟随总部,即日即可出发!”张宗禹领命而去。

    这西华县地处河南省东部中心地带,城址位于贾鲁河畔,据传东方女神女娲曾在此补天,所以古称“娲城”。由于地处平原地带,因此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孙葵心、刘玉渊统领白旗镶边旗捻军到达西华县境,也是看准了这块丰腴之地,为的是补充给养,以壮军威。不想被南阳镇总兵邱联恩统大兵围困,身处危境之中。

    其实,张洛行、任柱往年亦曾多次攻抵西华,沿贾鲁河东岸过西华,然后至周口,军队有十数万之多,由于各乡寨多筑堡寨自守,采取坚壁清野之策,故而给捻军的生存造成巨大困难。

    此次孙葵心抵达西华,清廷急忙谕令邱联恩大军突至,在西华县境内的马山营、北柳城摆开战场,激战数日,双方杀戮甚惨。孙葵心欲夺取西华县城,进城固守,以待援兵,但西华县知县徐炳先行关闭城门,带领民团登陴固守,孙葵心大兵无法进城,后又遭受邱联恩尾击,只好放弃攻城,领兵另攻西华大圈。

    何谓大圈?这大圈在西华县城西颍河之南奉仙寺一带,南有沙河可凭,北有颍水可据,四面均有险可守,所以俗称大圈。据有大圈后,可凭险固守,不易被攻克。

    上年任柱曾带领蓝旗捻军至此,意图攻破大圈,民团据此固守,官宦也避难于此,得以无恙。原因是有大河阻隔,捻军渡河不易,故此成为避难的天然屏障。此次大圈内避乱者群集,有大车数万辆,官绅豪富,男女老幼均聚于此,大圈内顿成闹市。孙葵心大军一到,货物辎重均被掠走,官绅豪富哭爹喊娘,乱作一团。但孙葵心并不恋战,也未乱杀无辜,只载物而去。

    邱联恩大军追至,双方战于夏亭。捻军出战者为黑旗王万一、红旗赵凤珠,两旗各率领部众万余人;邱联恩亦统军两万余人,兵分两路,与捻军展开激战。双方决战两时之久,各有死伤。正在邱联恩酣战之时,忽听背后喊杀声大振,一彪人马犹如疾风狂飙,立时将邱联恩围了个水泄不通。红旗首领赵凤珠,黑旗首领王万一,见援军到来,精神更加抖擞,他们各自统领自己的军队,狂风般向邱联恩攻来。

    到来的援军是谁?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张洛行的两名部将,一个是张宗道,一个是张宗志。他们遵照张洛行的命令,由商城出发,一路昼夜兼程,顾不得休息,终于在规定日期到达西华,及时投入战斗。这是邱联恩没有想到的。

    邱联恩前有赵凤珠和王万一,现在背后又突然出现一个张宗志和张宗道,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邱联恩毕竟是南阳总兵,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猛将,他的慌乱只是暂时的,没过多久,他的头脑便冷静下来。他立即将他的军队分成左、中、右三队,他自己统领中军,抵住张宗道和张宗志,而以左、右两军猛攻赵凤珠和王万一。

    赵凤珠和王万一因为援军的到来,显得有些轻敌,认为消灭邱联恩已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便放松了对邱联恩的警惕。他们只顾带领捻军向前冲锋,却没注意到邱联恩的弓箭已经瞄准了他们。邱联恩是一位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万军丛中取上将的首级是一件很容的事情。

    赵明珠正在指挥捻军与邱联恩的军队混战之时,突然飞来一只冷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的太阳穴,赵明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坠马身亡。接着是王万一,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邱联恩射中咽喉,一箭毙命,死于马下。

    捻军连失两名主帅,不禁引起大振。这一切被张宗志看了个一清二楚,正当邱联恩转回身来准备向张宗道射箭的时候,张宗道大喝一声:“邱联恩!你用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就与小爷一对一的较量一番,如果你能赢得了我手中这杆竹竿枪,那才算你有本事呢!”

    一边说着,一边打马朝邱联恩猛冲过去。张宗道骑得是一匹银脊欲飞战马,枪头所指,势如破竹,无人能敌,他的战马像一道闪电,腾空飞驰,眨眼间便到达邱联恩身边。邱联恩只好将弓箭收起,取过长枪,与张宗道厮杀在了一起。

    这邱联恩也真是名不虚传。他身上多处遭受矛伤,鲜血染红了战袍,仍然抵死与张宗道死战。此时,张宗道徒然想起龚德事先对他说过的一段话。在出战之前,龚德对张宗道说道:“邱联恩身为南阳总兵,很受清廷的重用赏识,此人武艺高强,又使得一手好箭法,有百步穿杨之技。与他作战,只可计胜,不可力敌。如果在三十个回合之内不能赢他,即可诈败,设法将他引入固定地点,我必以计将他除之矣。”

    张宗道想到此处,便有意虚晃一枪,落荒而逃。邱联恩以为张宗道气馁,战败逃走,生来就争强好胜的他,怎能放过这个杀贼立功的好机会?因此便持枪纵马,紧追不放。众捻军亦跟随张宗道佯败,一路退往郾城境内的五沟营,另一路则败往舞阳境内的北舞渡。邱联恩哪里知道,他追得越紧,死亡就离他越近了。

    参将穆特布对邱联恩大声说道:“捻贼此败,我想其中必然有诈,邱总兵不可盲目深入,以免中了捻贼的埋伏。”

    邱联恩骑在马上,头也不回的说道:“常言说得好,兵败如山倒。捻贼忌惮我邱老虎的威名,接战多时又无法取胜,因此败退。穆特布将军不必多虑,你我只需一鼓作气,便可取胜。现在你我兵分两路,你带领一军,直奔郾城的五沟营,截断捻贼北窜之路;我统领大军直扑舞阳的北舞渡,定要在那里将捻贼予以全歼之。”说完即各自分兵,穆特布统领约五千兵马扑向郾城五沟营,而邱联恩则统带约八千兵马直扑舞阳县境内的北舞渡。

    说起这北舞渡村,咱们不得不做一个全面交代。这北舞渡村位于舞阳县北五十里处,村址坐落于沙河南岸,古代曾被称作定陵,已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据史书记载,此村居汝水(沙河)之滨,西可通汝、洛,东可下江、淮,南可达荆楚,北可通汴地。长江以南的百货杂品,沿海地区的盐货水产,无不通过此处吞吐中转。因此,从明代开始,即有山西、陕西两省的商贾游人集聚于此,使这里的商业经济达到了繁荣鼎盛时期,成为中原地区一个重要商品集散地。当时曾经有一首民谣广为流传:

    九门九关小北京,北舞渡日进斗金,

    装不完的赊家店,填不满的北舞渡。

    名优小吃胡辣汤,白面卷子扑鼻香;

    素馅饺子惹人馋,羊肉烧卖欲火烧。

    油酥火烧香中州,糯米元宵誉华球。

    正当邱联恩打马前行之时,忽有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骑在马上的军兵大声对邱联恩说道:“总兵大人,大事不好了!”

    邱联恩止住战马,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快说来我听!”

    马弁答道:“大人啊,您中了龚德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您带领军队追赶张宗道之时,张洛行、龚德突然返军猛攻西华县城,现在西华城已经陷落,捻贼正在城内到处抢掠,他们放火烧毁了县衙署,大部分官员也被他们杀死,县城内一时血流成河,好不凄惨啊!”

    邱联恩一听此话,气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头脑发胀,摇了几摇,晃了几晃,差一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有心回转身去救西华城,此时张宗道又拨马回身,举枪向邱联恩刺来。邱联恩一边迎战,一边命令部将唐日华道:“你马上带领五千兵马回救西华,我带领二千人马继续追赶张宗道,咱们各自奋力,务求全歼张洛行捻匪!”唐日华领命而去。邱联恩继续与张宗道战在一起,双方杀了个难解难分。

    二人战了有五十余个回合,张宗道又虚晃一枪,拨马便走,继续朝北舞渡方向而去。邱联恩咬牙切齿,在后面紧追不放。张宗道胯下的银脊欲飞战马,疾如狂风,快似闪电,霎时便又不见了踪影。邱联恩骑在马上,恨不得马上追上张宗道,一枪刺去,将张宗道刺个透心凉,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马前出现一片大树林,邱联恩唯恐林中有埋伏,便紧勒马缰绳,止住他的战马,停在树林外面仔细查看。突然在他身后传来一阵冷笑声,邱联恩刚要回头观看,只听后面的人说道:“邱联恩,邱大总兵!请你回头仔细看一看,我是哪一个?”

    邱联恩调转马头,举目仔细观瞧,不看便罢,这一看倒使他惊出一声冷汗来。邱联恩惊愕地叫出声来;“张五孩,是你?”

    张五孩嘿嘿一笑,说道:“总兵大人,你说的没错,是我,是你五孩爷爷!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今天相见,咱们也是冤家路窄,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明年此时此刻就是你的周年!”

    邱联恩刚想大声招呼他的随从兵将,只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枪声登时大作,喊杀声阵阵,直震得周围树木都瑟瑟发颤,邱联恩这才明白,张宗道且战且退,一直将他引到此处,原来是预先设好的陷阱,看来再想夺路而逃,已无可能。这时,张宗道也引领一队人马,从正面袭来。邱联恩一咬牙,挥动手中的长枪,凶神恶煞般的朝张五孩刺来,张五孩举枪相迎,一来一往,战在了一处。

    此时,在邱联恩来的路上,喊杀声一阵紧似一阵,枪声亦有激烈到平静,最后终于平息下来,邱联恩知道,这是他带来的二千多兵马被歼灭的信号,他心中十分懊恼,悔不该当初没有听穆特布的警告,以致才落得个四面被困的结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唯一活命的希望,就是拼死一搏,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想到此处,邱联恩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使得似纺车般熟练,妄图将张五孩一枪刺死,也好扭转眼前不利的局面。谁知张五孩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手中的竹竿枪就像狂风骤雨,将邱联恩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弓箭本是他战胜对手的护身法宝,可是现在张五孩紧咬不放,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取下弓箭,施展他的杀手本领了。邱联恩只好且战且退,转到一棵大树后面,刚欲伸手到背后去取弓箭,只听有人在身后大喝一声:“邱联恩!你就不要再耍花招了,今天你是死定了!”

    邱联恩慌忙回头观瞧,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是一直引他到此处的张宗道。到底邱联恩性命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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