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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朱厚照目光看向一处许久，众人也转头看过去。
如此被众人盯着，邓禹即使在豪放不拘小节，亦是拘谨无比，脸上浮现局促之色。这些天因见如此多的致仕高官刚刚平复下来的小心脏再次慌乱起来。
朱厚照对邓禹招手示意道：“那个大个子上前来，本宫有话问你。”
邓禹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向太子殿下行鞠躬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由于邓禹身体过高，即使鞠躬依然比八岁的朱厚照高上许多。
这让平日习惯其他人向自己行礼只要将手平举就能视作扶起对方的朱厚照尴尬无比，只能摸了摸鼻子掩饰其窘态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闻言邓禹便干净利落的直起身板等待太子殿下的询问。
当邓禹直起身来，朱厚照感觉仿佛自己前面好像挡着一座高山似的。自己堪堪只到这个大个子腰部的位置，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最为高大之人。
朱厚照只好向后倒退几步仰其脑袋看着邓禹道：“大个子本宫看你十分面生，你是何人？”
邓禹稍稍矮下身子让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费力的仰视着自己道：“小民名为邓禹，乃好友王全安推荐来此担任讲郎。”
王全安见状上前解释道：“回禀太子殿下，邓禹乃小民考举前认识的好友，宣化府人，乃兵籍出身允文允武。小民见书院草创缺少讲郎，固此相邀。”
听完王全安的解释后，朱厚照也知道鹿鸣宴后王全安的处境，一个考前相识，鹿鸣宴后又不弃之人，足可见其品行尚佳，亦非攀附权贵之人。加之又是九边兵籍出身，也绝非文官细作，便放心点了点头。
朱厚照却对其弃武从文略有反感，语气有些不快的道：“你家世代为九边兵籍，为何不好好守护大明疆土而选择弃武从文。”
邓禹自然能听出太子殿下心中的不快解释道：“其一乃家父所逼，父命难为。其二小民希望有一日能做到兵部郎官，收复国之故土，实现毕生之所愿。”
朱厚照闻听刚刚不快便消散一空，对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也有些好感道：“你的话本宫记住了，希望你也能记住你今日之话。”
在场皆是宦海沉浮多年之人，都能从此番对话听出太子殿下未来要收复故土之志。
刘健已经再无刚才其气愤之色，眼中都是满满的惧意，惧怕土木堡之变再现。
英国公张懋听闻早已是目露精光，土木堡之变乃每一个武人之耻。今太子殿下有志收复故土，此乃武官之大幸，也让张懋下定武勋集团支持太子的决心。
刘健和张懋两人的反应都没有逃过朱厚照的眼睛，看张懋透露精光的眼神，自己还是十分欣慰，这证明武人的脊梁没有因为土木堡之变而垮塌。
然当看见刘健的目光却让朱厚照大为失望，心中暗叹道：这就是大明的士大夫，一群被敲碎的脊梁的士大夫，一群闻蒙色变之人。从不思如何收复故土，而是借机打压武官，裁剪皇权羽翼，希望独揽大明朝的权利。当他们真正独揽大权之时却从不为这个国家考虑，不是做权倾朝野的权臣，就是党派攻伐，更是为士林打开方便之门，官商勾结、兼并土地，使百姓再无立锥之地。
看见刘健这幅胆小如鼠的样子，朱厚照再无攀谈之意，便让白昂带领自己草草将盘山书院参观一番，直至登上藏书楼，看着这个五倍与皇家别院、两倍于太医院新学院的盘山书院，再看向井井有理的盘山镇，才性情大好。朱厚照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大明早晚有一天都会想盘山镇一样。
心情大好的朱厚照转向刘健道：“刘首辅文采斐然乃百官翘楚，今日为盘山书院行文就有劳首辅大人了。”
话中之意但凡心思灵巧之人都能听出一二。此话虽为夸赞，然结合太子殿下前面的话细细琢磨，全无半点夸赞之意，皆是讽刺刘健处理实务一事无成，只懂舞文弄墨卖弄文采罢了。
刘健毕竟也是深谙官斗之人，此等讥讽如何听不出来，然此毕竟是圣上旨意，虽现在胸中已经怒火中烧，仍然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臣自当尽力为之，不负陛下、太子殿下所望。”
话中之意就是告诉朱厚照，我为盘山书院写文不是看在你太子殿下的面子，乃是皇命不可为。
朱厚照见其还能还击自己，心中不由便寄出最后的杀招，看向白昂问道：“先生知道为何本宫要见如此之高的藏经楼吗？”
白昂心中也十分不解太子殿下此举为何意，毕竟有楼无书又有何意，十分费解地道：“还请太子殿下解惑。”
朱厚照便指向一直排道镇尾的几十辆马车道：“这就是本宫送给盘山书院的大礼，马车所拉书籍十万多册，古今各类书籍二万多种，其囊括天文、地理、算术、儒家、法家、兵家、农家、医家、杂家等各家古籍精华所在。本宫不是自夸，大明朝万事解决之法皆可从此寻求解决之道。”
所有人都被这书籍庞大的数量和种类所惊呆，随后又露出的炙热的眼神，一种看见猎物才有的眼神。虽自从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普及，书籍在不像原来珍贵，然文人好书之习从未改过，要知道任何古籍孤本都可以当做传家之学。更何况所有人都没有听过没有见到种类如此之多的书籍，含古今各家。
所有的讲郎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给盘山书院如此厚重的大礼，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机缘。这些书籍既然归书院所有，那不就是意味着自己以后可以随时阅览这些书籍。对于嗜书如命的读书人，这就上天对自己的最大恩赐，即使与天下为敌亦不足惜，原本自绝士林的最后一点顾忌也消散一空。
刘健听闻此时已经绝望的闭上双眼，盘山书院就凭借这些书和白昂这些人，士林向扼杀盘山书院已经是不可能之事。即使书香大族不肯前往，然对寒门子弟确实天大的福音，从此之后寒门皆归皇家所有。
其实朱厚照弄出这些书原本是处于一个想建立大明最大图书馆的恶趣味，所以自从决定在盘山开荒就开始不断的用无字天书刷各类书籍。然没想盘山书院会遭到士林如此抵制，更没有想到会成为打破士林扼杀的一把利剑。真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厚照也不管绝望的刘健，看向一众讲郎道：“诸位都是在地方为官多年的大员，应该知道大明未来需要什么样的官员。本宫有一个建议，凡盘山书院学习之人，在学习四书五经之时，必须选学此类书籍中的一类，并列入书院升级制度之中，众位讲郎意下如何？”
所有讲郎齐齐道：“此法甚妙！”
白昂还打趣道：“开来吾等要先参透一番，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随即引来众人哈哈大笑，连连道：“此言有理，看来吾等不仅要教书还要从新做学生。”
一阵玩笑过后，朱厚照再次严肃地道：“希望诸位为大明多多培养有用之人，不要在教出知道夸夸其谈之人。如果在弄出照章办事而害万民之事，本宫办着书院还有何用！”
一众讲郎齐齐躬身一礼表示已明太子殿下之意。
朱厚照见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些是务实之官，自己还是放心的。
刘健听闻太子殿下再次讥讽自己，加之刚刚的绝望和一直强压的怒火，顿时两眼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