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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秦府正殿。
整个大殿的地板皆是光洁可倒映人影的南海水晶所打磨,近两百人有条不紊得被安排在大殿中,丝毫不显拥挤,每人所用桌椅皆是檀木。大殿穹顶中央则是颗半人大的夜明珠,周围辅以一百零八颗拳头大的小夜明珠,到了夜间后整个大殿不用灯烛依旧亮若白昼。
南秦府之富可见一斑。
此时大殿中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姜清白,眼神中各种意味皆有,或挑衅,或不屑。这些年轻俊彦大多来自与外地,纵使到了钱塘后听到了最近突然名声大显的姜清白的事迹,也只是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毕竟没有亲身体会的事情人们总是习惯性地视而不见。
但昨日一整天,三百二十八位原本要参加武试的人选都经过了钓鱼台的幻境之试,余下了两百位佼佼者,众人便将此称为武试初校。但谁知这个据说只有一玄实力,之前还因体质不能修行的姜清白,竟然踩在众人的头顶初校成绩遥遥领先,仅次于散云宗与丹青阁。
但人家丹青阁乃是当世十大武宗之一,散云宗更是南唐武道的执牛耳者。南唐王朝内,天一阁隐世多年,伏牛山与世无争,丹青阁又资格不够,散云宗便隐隐有了执掌南唐武道的意思。散云宗出身的柳长东,卢修,崔永冠三人便没多人敢去腹诽,姜清白便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个无门无派,仅仅是讲武堂出身的少年定是踩了****运,或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以如此优异的成绩通过钓鱼台初校。
在这灼灼的目光下,姜清白面不红心不跳,一旁的安离离倒是觉得分外有趣,不住地打量姜清白。
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引导两人走到了最前面一排的桌子旁。就算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的姜清白也知道,宴会坐席的排位,便是象征着众人的地位。左边的桌子上是柳长东三人,右边的桌子上是个一身书卷气的书生,这中间空出来的座位一看便不是能安稳坐的。
姜清白正准备另寻座位,安离离却大咧咧地跪坐在坐垫上,笑声如黄莺清脆:“姜清白,这次托了你的福能坐这么前面,谢了啊!”
整个大殿此时寂静无声,只有安离离的声音回荡,姜清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刺人了。唉,这个安离离为什么一定要此般黏着自己,还处处惹些是非呢?无奈之下,姜清白也坐在了安离离旁边。
左面的柳长东仿佛看不到姜清白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崔永冠十分好奇地盯着姜清白打量,而卢修则是目光中充满着深深的敌意。
看了下右面那个书生,姜清白小声问道:“右面的是什么人?”
安离离凑到姜清白耳边答道:“那个人是丹青阁的宋子谦,就是此次钓鱼台初校成绩第二的那个人。”
轻轻的热气扑到耳朵上,惹得姜清白心中也是一阵痒痒,回头看去,安离离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又煞是可爱地看着自己。姜清白不由一阵头痛,真是个小魔女。
南唐四大武宗伏牛山向来不常在世间走动,此次武试也不参加。天一阁则已隐世多年,所以整个盛唐武试最惹人注目的两个大宗此时就坐在自己两边,这样的待遇却让人如坐针毡。
安离离又道:“此次武试深受关注,民间也有无数小道消息。据说各大赌庄已经开盘了,此次武试的种子选手就是坐在第一排的几人了。”
姜清白暗暗点头,这散云宗和丹青阁的弟子自然是种子选手了。他忽然觉着不对,惊讶问道:“你和我也算是种子选手吗?”
安离离生气的鼓起脸,就像一个又白又嫩的包子,道:“我怎么不能是种子选手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不算是种子选手。”姜清白说着,心里却在寻思,记得安离离春园幻境的测试成绩是第八位,这样也能与前几名一同称为种子选手,想必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藏实力吧。
姜清白叹了口气道:“那这样来说,此次武试最有希望拿第一的就是散云宗的柳长东了吧?”
却听到安离离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姜清白看着安离离盯着自己,哭笑不得道:“不会是我吧?”
安离离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当然也不是你啦。是丹青殿的另一名弟子,是个叫做冷冰烟的女子。她在我们这一代弟子中可出名了,年纪轻轻又不是承宗弟子,但修为已经超过柳长东的五玄实力,是稳稳的六玄境界,再往上一步便要破了洞尘境,到了太元境可就与十大武宗的承宗弟子一个境界了。要不是她有事还没有来到钱塘,那初校第一名一定是她的囊中之物。就连钓鱼台也大开方便之门,准许她免了初校。”
听了这话姜清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紫黛便是蜀道的承宗弟子,在整个宗门倾斜资源倾力扶持之下,靠着过人天赋与努力紫黛才有这样的实力。现在居然有人能够不依靠宗门扶持便与承宗弟子只差一线,那着实可称得上恐怖了。
此时姜清白正向安离离打探消息,却不知道有两个人也在暗处悄悄注意着他们。
大殿背面,秦奉之正暗自发笑,看着姜清白如坐针毡地坐在最前面。他的旁边此时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华服,器宇轩昂,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勃勃英气,隐隐有君临天下之感。此人正是毅亲王楚隆武。
楚隆武相貌端庄大气而不失亲和,此时无奈的笑了笑,道:“你不是挺看重这个姜清白吗?怎么还要把他扔在热锅上蒸煮?”
秦奉之道:“这是要给他合力的压力,要知道压力越大动力也越大。好了,袁……”
楚隆武一听瞪着秦奉之,秦奉之这才发觉自己叫错了名字,连忙改口道:“唐王朝尊贵无比的毅亲王楚隆武殿下,该咱们出场了。”
楚隆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管家在大殿朗声宣告,毅亲王便与秦奉之一同走到殿前来,毅亲王高居首座,秦奉之在次座。
毅亲王此时虽然没穿蟒袍,但一身华服仍是气度不凡,皇室贵胄自有尊贵在此。
大殿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礼毕众人坐下,心中却是凛然。这毅亲王不仅下榻秦府,还与秦奉之如此亲近,南秦府必然是亲王派的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高门大族子弟,自然要多注意这些敏感政治之事,以求为家族宗门谋利。
姜清白坐在第一排,离亲王与秦奉之很近,却是看到了秦奉之悄悄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想必这座位也是他安排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是此时在众人面前,怨气不得发作。
正在这时,毅亲王在最前面开始讲话,声音温亲醇和,让人听了如沐春风。姜清白看去,这毅亲王果然是有龙章凤姿之态,难怪在市井有如此美名。只是看着看着姜清白却有些奇怪,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毅亲王,尤其是他眉宇间的韵味,好像自己不久前就见过一面。
只是这感觉十分模糊,似有似无,姜清白便将这想法抛诸脑后。毅亲王是何等人物,常年居于京城,不久前才到钱塘,自己又怎么会见过呢?
台上的毅亲王楚隆武将姜清白疑惑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底好笑,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亲王讲话,无非也是勉励众人,要在此次武试上尽情发挥,一较长短,却也不要伤了和气。毕竟在场众人都是武道年轻的佼佼者,未来的顶梁柱,也是整个南唐的人才储备,任何一个人出事都是南唐莫大的损失。
一番简短有力的讲话结束,极富领导力与亲和力的演讲感染了在场不少人,许多人神情激动,仿佛被勾起了一腔热血。姜清白心中赞叹,不愧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三言两语间便可见真章。
待亲王入座,秦奉之这才起身,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无数妙龄侍女身披薄纱鱼贯而入,手中端的尽是上品菜肴,放到外面酒楼中每一桌都少不得数百两纹银。姜清白再次感叹着秦府的财大气粗,一边与安离离一同忙着往嘴里塞食物,这等美食可不是平日里想吃就能吃的,还是抓紧填饱自己的五脏庙。
众人看着姜清白埋头大吃的动作心中十分鄙夷,怎么这样一个人会是传说中的逆天之人,还占了幻境测试的第三名?秦奉之见了也只能摇头。
无宴不成席,无数珍馐美食与美酒如流水般端上来,觥筹交错之声渐起,众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安静与拘束。相熟之人在下面举杯相碰,谈笑自若。
座位靠前的则有幸与毅亲王能有所交流,心中感叹毅亲王果然贤良,能不摆亲王架子,与民同乐。
坐在姜清白右面的是丹青阁弟子宋子谦,此时把酒畅谈妙语连珠,引得身边诸人都拍手称赞,毅亲王也眼放异彩,看得出这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世间武者修武,却不是寻常武夫只修体魄,洞尘境后便要大道感悟方可提升。因此天下武道众人不像市井传说中那样粗鲁无礼,反而大多都熟读典籍名本,四书五经,曾有人笑称此为“武道宗师半秀才”。实际上历史确实出过不少武道大家投身科场,入朝为官的美谈。与之相应的,不少诗书传家的门阀士族,也常出武道宗师。
那丹青阁宋子谦出口成章,舌灿莲花,散云宗的柳长东却自是沉稳,一应交际都有师弟崔永冠代劳,崔永冠出自清河崔氏,这等场合交际无比熟稔。
唯独双方中间,坐在第一排最显眼位置的姜清白,却只顾埋头大嚼,安离离也是觉得这些高谈论阔颇为无趣,只顾吃喝。一时间这一桌便只有吞咽之声,引得不少人侧目鄙夷。
但姜清白却不管这些,心中只是在想,如果这场宴席能够就这样让自己安静地享用美食,该有多好。
正想着,忽然后方人群中站出一人,朗声道:“亲王殿下,此次钱塘武试实在是多年来难得的盛世,又恰逢南唐武道大才齐聚一堂,江南春光惹人心喜,不如请人临场作诗,以为纪念如何?”
毅亲王听了颇有兴趣,道:“这主意不错,你觉得请谁饮酒赋诗为好?”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看着大殿第一排的三张桌子道:“散云宗与丹青阁高居天下十大武宗,几位高才自是不必谦让。而我与诸多外来弟子。近几日在钱塘听说了不少关于姜清白姜兄的传闻,又见姜兄在钓鱼台初校中大放异彩,不如就一同下场作诗,让吾等见见钱塘奇才的风采如何?”
这话一出,满场视线又都汇聚到姜清白身上,刺得姜清白后背生疼。
姜清白暗自叹了一口气,心中苦笑道:“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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