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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菀第一次觉得, 有时候,感官太灵敏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过是察觉到了一道仿佛是洛清的视线,下意识地回了个头,却没想到果真是他, 身后还站着一帮子人不知道躲在假山后是想干嘛。
嗯, 她略略扫了一眼已经瞧见好几个熟人了。
当然,这不是最要命的事情。最要命的事情是, 一直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闺秀们,见她停下脚步回了头, 也跟着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了。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 气氛凝固。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康王, 反正该不该发现的都已经被发现了, 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出来, “诸位姑娘有礼了。”他目光温和地缓步走了出来,后面那些世家公子们面面相觑, 也都跟了上来。
左右不是特意约在此处私会的,况且京城世家之间关系交错复杂,除了颜家的几位姑娘, 在场的其他人彼此之间只怕未必没有了解。
“见过康王和诸位公子。”林氏笑盈盈地向朝着她们走来的世家公子们行了个礼,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却没发现她家夫君, “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 若有失礼之处, 还望见谅。”
只有她的两位小叔子颜博和颜绍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人群中,此时见她看了过来,神情恹恹地走上前低声喊了一句:“大嫂,大哥让我们带着几位去书阁挑书。”没想到会正巧碰见要去花园的女眷。
“既是如此,便不耽搁诸位了。”林氏脸上笑意不变,她身后多是未嫁的姑娘,无意同他们多做寒暄,“我等先行告辞了。”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徐二姑娘。
她和自家妹妹站在一起,双颊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世子妃客气了,是我们惊扰了诸位姑娘才是,何来失礼之说。”康王有些随意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在人群中的未婚妻身上一扫而过,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反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颜菀,笑道,“正巧本王还想问一问七姑娘,是否喜欢本王送的礼物?”他微顿了顿,在大家惊骇的目光中又添了一句,“说起来,本王还能算是七姑娘的半个叔叔呢。”
去你的半个叔叔……
颜菀微微抽动了一下眼角,忍下了脱口而出的粗口,浅笑着朝康王行礼,“殿下送的礼物,小七很喜欢。”其实她压根就不知道康王送了自己什么,不过管它是什么呢,康王送的东西,她敢说不喜欢么?
“哦?”康王挑了挑眉头,“七姑娘知道本王送的是什么?”
“……”她开始觉得康王是在给她下套,准备让她出糗了。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人群后方的洛清,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唇角那抹浅笑仿佛是在问她是不是要他帮忙。
要不要他帮忙?自然是要的。
“一百八十八颗红珊瑚珠子,哪会有小姑娘会不喜欢呢?七世妹会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洛清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引得大家纷纷朝他看去,就见他浅浅一笑,在月白锦袍的衬托下显得风度翩翩,不复方才的清冷。他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康王身边,冲颜菀展颜一笑,“我说的不错吧?”
笑得对面的姑娘们都不由得有些晃神:广平王世子笑起来的模样,原来这么好看!
唯独颜菀觉得他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面上却是神色不变地笑道,“世兄说的不错。”
康王却是有些讶异地看了洛清一眼,“怀远怎么知道本王送了什么?”
“机缘巧合之下,就知道了。”洛清随口敷衍道,不欲让话题继续在颜菀身上纠缠,“不是说要去看看宁国侯的藏书么,走吧。”
“是啊皇叔,我们别在此处耽搁了。”沈泽有些急切地催了一句,似乎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处多呆的模样。
洛清眸光一闪,二皇子大概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朝女眷的方向看过一眼的人。
既然沈泽都说话了,康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朝林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位先请。”
有了康王的这句话,林氏总算是微松了一口气,向康王福了福身,领着诸位姑娘快步又不失礼仪地穿过了垂花门。待确定了身后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们的动静后,方才还端庄自持的姑娘们才又七嘴八舌地聊了开来。
结果就是在这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后方忽然有个男声传了过来:“等等。”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咻地一惊,回头望去,之间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红着脸急匆匆地赶了上来,在距离人群三尺处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在下有几句话想同四姑娘说,不知能否打扰片刻?”
颜芸的脸一下子变得比颜菀身上的衣服还要红艳几分。
“那我们先过去吧,再耽搁一会这日光就该烫人了,晒着诸位姑娘可不好。”林氏玩笑道,又朝颜芸使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颜芸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她不是没看见葛子竹也在,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拦住自己。
他们二人是订了亲的,在园子里说几句话并不算僭越,因而也没人为此有什么异色,反倒都知趣地跟着林氏走开了。
“刚刚可吓死我了,没想到葛公子会追上来。”一位紫衫姑娘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像是想到什么,笑着睨了一眼走在自己不远处的徐婉玉一眼,“不过再怎么样,也比某些空有未婚妻名头的人好一些。”
康王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了眼里,从他走出来一直到她们离开,他只同宁国侯世子妃和颜家七小姐说了话,至于自己的这位未婚妻,别说说话了,那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京中谁不知道徐二姑娘这个康王妃的头衔来的古怪,现在康王又是这样的做派,说不定也是对这位未婚妻有些不满呢。
更别说现在还有葛子竹这个同样做未婚夫的人做对比。
徐婉姝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个舌根嚼的姑娘一眼,又有些担心地看了徐婉玉一眼,“二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徐婉玉的脸色有些发白,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拉住了自家妹妹的手只说了一句,“不许无礼。”
“可是……”徐婉姝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自家姐姐的神色,又扁了扁嘴,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抬眸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颜菀,眼中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复杂。
“五姐姐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让小丫鬟陪你回去休息?”颜菀正笑眯眯地对着脸色同样有些发白的颜五姑娘问道,“虽说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可还是极易受寒的日子,五姐姐要小心身体才是。”
颜莹看了颜菀一眼,有些僵硬地弯了弯嘴角,“多谢七妹妹关心,我只是小日子来了有些不舒服,等会坐下休息片刻就好了。”
“五姐姐没事便好。”颜菀眼中的笑意淡去了一些,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看得颜莹心中一跳,“听祖母说,再有半个月,三叔就要回府了。”她巧笑嫣然,似乎是在同五姑娘闲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三叔呢。对了,五姐姐的姨娘到时候也该要跟着三叔一同回府了吧?”
颜莹心中一紧,直觉告诉她,颜菀已经知道了自己曾经写信给姨娘,请她为自己向父亲求下葛家这门亲事的事。
那颜菀现在向自己提起父亲和姨娘要回府的事,是在警告自己么?
“既然父亲都要回来了,那姨娘应该也要回来了吧。”颜莹垂下眼睑,掩饰着自己眸中的情绪,“我也许久没有收到姨娘的来信了,对此事并不清楚。”
“是么,那倒是可惜了。”颜菀轻飘飘地说到,又笑着半弯下腰去逗站在颜莹另一侧的颜芃,“三叔就要回来了,芃芃高不高兴啊?”
颜芃被颜莹牵住的手忽地有些疼,她却不敢露出吃痛的表情,歪着头笑嘻嘻地看向颜菀,“当然高兴啦,不过我都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微微蹙了眉头,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想看又不敢看地瞄了一眼自己的手。
颜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蹙了蹙眉,只是身后跟着那么多人,她不好直接从颜莹手中将颜芃的手抽出来,反而亲昵地抬手搂住了颜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五姐姐,麻烦你松开九妹妹。”在他人看来,她们就像是对再亲近不过的姐妹俩。
颜莹腰间吃痛,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颜芃的手。
颜芃神态自若地将自己被捏地有些发红的手藏在了袖子下,加快脚步追上了由颜芙牵着走在前面的颜蓉。
“你!”颜莹抬手捂住自己的腰侧,对颜菀的举动敢怒不敢言。
“五姐姐身体不舒服,书翠,去取些红糖水过来。”颜菀神色平静地对跟在她们身侧的书翠说道。
方才颜莹的叫声虽然不高,却也引来了几道目光,如今听颜菀这么说,又见颜莹有些不自然地躬着身体,她们便了然地点了点头,将视线又收了回去。其中还包括走在最前方,但一直留意着后面动静的世子妃林氏。
“没想到七妹妹还有这样的手段。”颜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说道,望着颜菀的目光中淬满了怨毒,没有丝毫的掩饰。
“妹妹一时情急,望五姐姐不要放在心上。”颜菀对此却毫不在意,笑盈盈地收回了自己放在她腰侧的手,“巧墨,照顾好你家小姐。”
说罢,落后了几步,同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的颜芸挽着手说起了闲话。
今日的太阳很大,颜莹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腰侧,只觉得如坠冰窖。
不过是四年的时间,那个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只会傻笑,让她丝毫不放在眼里的颜七,真的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