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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钰谨说的没错, 老夫人的确不是只给二皇子下了帖子，说得准确一些，老夫人是给大半个皇族都下了帖子。上至圣上皇后太后太子，下至亲王妃嫔皇子公主, 凡是大家叫得出来称呼的人, 都收到了宁国侯府邀请他们到府上参加宴席的帖子。
洛清听着洛炎的回禀，几乎忍不住轻笑出声。老夫人真是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是一个大手笔。
宁国侯府如今正在风头上，又要大肆办宴, 即便是为了给颜菀办的生辰宴, 但终归是树大招风, 早就有人想要在此事上做一做文章了。于是老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都一一邀请了。
若说这世上除了宁国府的人之外, 还有谁对颜菀的真实情况一清二楚的, 便是那位万人之上的至尊了。当年颜菀出生后看着不好，老夫人是特意请了宫中的太医到府上给颜菀诊治的, 也不知怎么的，进了宫的帖子并没有直接送去太医院，而是先送到圣上面前。精通小儿疾病的王太医, 正是被圣上亲自指派去的颜府。
而颜菀之后去临阳治病的事，在京中并不算是个秘密。
老夫人要为治愈归来的孙女大办一次生辰, 甚至还将请柬发到了皇宫里。圣上拿到请柬非但没有觉得宁国侯府托大, 反而大笑了一场, 虽然没说会不会圣驾亲临, 却已吩咐了要御膳房在当日送一桌席面过去，算作是送给颜家五房七姑娘的生辰大礼。
而那些送到圣上面前参宁国侯的折子，无一不是被压到了角落里吃灰。
就算圣上一开始觉得宁国侯府居功自傲，如今只怕也已打消了这层疑虑。而且有了圣上起头，太后、皇后、太子妃等人都纷纷赐了东西给颜菀。
一时之间，颜菀在京城世家的闺秀中，风头无二，甚至超过了被赐婚为康王妃的徐婉玉。
“世子，老夫人如此做，岂不是将颜七姑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洛炎却是有些不解，颜七姑娘本就因为受康宁长公主的喜爱而遭到了诸多贵女的艳羡，如今再加上如此多宫中贵人的赏赐，惹来的恐怕就远远不是艳羡那么简单的了。
洛清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面上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反而透着一丝轻松，“老夫人要的，恐怕就是这份风口浪尖，既能让阿菀有一场盛大的生辰宴，还能打消圣上的顾虑。”想起康宁长公主向自己形容过的老夫人，他微扬了嘴角，“还能让阿菀彻底摆脱‘傻子’的传言，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他甚至觉得，打消圣上疑虑这件事不过是老夫人顺水推舟的一个举动，让颜菀高调地出场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今生“颜七姑娘是傻子”的传言虽然很快就被按下去了，但毕竟还是流传出去过的，虽然已无人提起，但如今才过去短短四年，记得这件事的人只怕并不在少数。
老夫人曾经也在京中风头无二，即便因为后来的遭遇渐渐冷了心，但心中未必就没有年少轻狂时的意气风发了，过去也就罢了，如今颜菀已经康复，她定然是不愿自己最宠爱的孙女还顶着“傻子”的传言。
洛炎在洛清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听完他家主子的解释后也是立刻便反应过来，眸中便带了一丝敬佩：“宁国侯府就的老夫人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只听说过颜府老夫人曾经跟着宁国侯上过战场，只将她当成了有些但是的世家贵妇，还担心老夫人此举会不会反而是害了宁国侯府。
她自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否则也无法在经过接连打击后，还能不着痕迹地废了老宁国侯，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宁国侯的位置。
此话却是只能在心中想想。
他的视线虽还落在手中的书册上，可心思已飞到了宁国侯府后院的某个小姑娘身上。这几个月他为了盯着二皇子，反倒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她，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过得怎么样，心中是否曾经想过他？
还是说他不去找她，她也是乐得轻松，自由自在地逍遥快活去了？
想想她在临阳三年时的生活，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因而在颜菀生日当天，他可以说是第一个到颜府的人。颜府的大门还紧紧地闭着，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孤零零地立着，胸前的大红花看着反倒颇为冷清。
洛炎看了看才亮没多久的天色，对自家主子产生了一种非常熟悉的绝望感。
每次碰到颜七姑娘的事，他家稳重自持的世子爷，就总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而要论在这众多莫名其妙的举动中哪件事做得最为频繁，大概就是跟现在一样站在宁国侯府门外发呆吧。
只是刚打完一套拳，正迷迷糊糊地泡着花瓣浴的的颜菀对此事是一无所知。
滴了香露又撒了花瓣的洗澡水将她熏地有些晕乎乎的。
“我说，咱们昨晚不是泡过花瓣浴了么，今天就不能简简单单地洗个澡？”颜菀晃了晃脑袋，犹自挣扎。
书翠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亏她家小姐还知道她昨晚泡过花瓣浴了，“昨晚您怎么答应奴婢的，您可别说忘了。”
“……”颜菀被问得噎了一下，将半个脑袋沉入水下，“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好吧，昨晚书翠把她弄得香喷喷的之后，特意叮嘱过她今日起来就不要练功了，老老实实坐到梳妆台前等她来给自己梳妆就好。
结果她一觉睡醒就把这事给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打完了一套拳，里衣被薄汗打湿黏在皮肤上，被风一吹微微透着凉。
她今日不知道要见多少世家高官家的夫人小姐，自然不能和平日一样只求清爽了。
好在她起得早，又被书翠及时发现，现在再重新沐浴更衣也来得及。
今日可以说是她出生到现在打扮得最为隆重的一次了，若是算上她梦中的“前世”，那就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这样盛装打扮。
按理颜菀到今日才满十一岁，五官还没长开，太过华丽的服饰许会压不住场。但她长得本就比同龄女子高，单看身量，说是十三四岁也未必没有人相信。老夫人为她准备的一身石榴红的衣裳，都是简单的款式，真正出彩，其实只有那条十六幅长裙。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图案，却织了金银两色细线暗藏在红色之中，行动见光芒闪动，就像是沾了露水阳光下盛开的石榴花。
发髻选择了并不太复杂的垂鬟分肖髻，簪上了洛清送的那支赤金牡丹红宝石步摇，又低调地在发间别了几枚大小不一的南珠，显得华贵且不流于低俗。
颜菀皮肤本就白嫩，书翠便没给她上脂粉，只是淡淡地扫了眉，又抹了和衣服相配的口脂。
“小姐觉得如何？”书翠将装扮好的颜菀牵到了落地铜镜前，眸中满是赞叹。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姐长得好，却不知道才十一岁的姑娘，就能出落地如此惊艳。
书翠瞥了一眼颜菀还只是微有起伏的胸口，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家小姐总归还是有和普通女子一样的地方的。
“嗯……头有点重。”颜菀有些困扰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要用牡丹步摇的决定感到了后悔。她对自己的装扮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是自己天天看的，早就没多大感觉了。况且对于自己的美貌，她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这世上的美人那么多，又不是独她一个。
饶是如此，颜菀出场的时候，还是震得在场的人半天回不过神来。好在男宾都在前院，这会儿能见到颜菀的，都是各个世家的夫人小姐。
康宁长公主望着下方盈盈福身的小姑娘，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惊叹，她侧目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满意微笑的老夫人，笑着嗔道：“难怪你总是将这个孙女藏在府里不让人见，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换了本宫，本宫也是要藏起来的。”又招了颜菀过来，将自己手上一个赤金花缠枝镯子撸到了她手上，“你这丫头平日太素净了，如今好好打扮了一番，让本宫差点没能认出来。这个镯子搭你的步摇正好，你收着用吧。”
“那阿菀就谢过长公主的赏了。”颜菀俏皮地朝长公主眨了眨眼，笑着行了个礼。孙子送了牡丹步摇，祖母就送一对花缠枝镯子，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事先说好了的。
给长公主行过礼之后，颜菀又向在座的夫人太太们一一行礼，一圈下来，各色首饰收的是满满当当，可她戴上身的，却还是只有康宁长公主送的那对花缠枝。
颜菀作为今天的主角，当然不可能只是收收礼这么简单就结束了的。向长辈行完了礼，她还要陪着同来的小姐们去园子里玩耍。
好在她只需要作陪，负责安排姑娘们游玩项目是林氏和徐氏两位嫂嫂，颜茹、颜萧、颜萱三位姑奶奶也回府帮着招待那些姑娘们，再加上颜芸和颜芙两位姐姐的帮忙，因而颜菀只是感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其他的压力倒并不是很大。
只是没想到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假山后，今日到访的公子们全都站在那儿，正等着那些贵女们穿过垂花门，走到园子里面去。
“那位领头穿红衣的姑娘，便是今日的正主，颜家的七姑娘了吧？”一位穿靛蓝色袍子的公子愣愣地说到，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有些发直的目光始终追随这颜菀的动作，却不经意间撞进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里。
“秦公子，你失礼了。”洛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子淡淡地望着这位秦公子，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
他现在大概明白“不怕贼偷，但怕贼惦记”是种怎样的感受了。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一直走在最前头的颜菀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洛清方才为了挡住那位秦公子的视线往外站了些，此时倒显得像是领头的那一个。
四目相对间，他忽然间想起了前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比起洛清，颜菀的想法倒是简单多了：她现在要不要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