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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菀取下了藏在竹管中的信, 不过巴掌大的信纸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你所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看得她眉头微跳。
这人，就不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吗？动不动就说些语焉不详的话，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在心中暗自腹诽, 手上却将信纸叠好, 放到了床头的小匣子里。
惦记着颜芸的亲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一会才能睡着, 第二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便比平时晚了一些。
可到了静华苑，却意外的发现颜莹和颜芙竟然也在老夫人房中坐着, 摆在厅堂正中间的圆桌上, 还摆着各色礼物。
这倒是少见地很。
颜莹惯是个傲气的, 虽然前几年转了性子, 但是见老夫人待自己总是淡淡, 便也不会厚着脸皮留着老夫人处。颜芙则自幼就是个怕羞的, 明明比颜菀年长两岁，却总是一脸怯弱的模样, 常常是话没出口就先红了大半张脸，又有些怕老夫人，因此也极少留下久坐。
依照往日里的习惯, 她们都是陪着老夫人略坐一会，便跟着嫡母一同回自己的院子了。
“五姐姐, 六姐姐。”给老夫人请安后, 颜菀又熟稔地同二位姐姐打招呼, 面色自在地就像是天天都能在老夫人处见到她们一样。
“七妹妹。”两人同时答道。
颜芙还是和平时一样, 小心翼翼地看了颜菀一眼便飞快地转开了视线。颜莹却微微收着下巴，目光慈爱地看着颜菀，看得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那是你四伯母娘家送来的。”见颜菀有些好奇地望着桌上的礼盒，老夫人嘴角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慢悠悠地说到，“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四伯母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颜菀一惊，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正低头坐在一侧的颜芙，忙露出了欣喜地笑容：“这可是喜事，恭喜六姐姐了。”若柳氏能顺利生下男孩儿，颜芙将来出嫁后娘家也能有个支撑的人。
可这却同她的梦境有些不相合了——在她的梦境中，柳氏始终都不曾有过身孕。
“如今你四伯母那儿乱糟糟地，阿芙住着也不方便。正巧她当年住过的厢房还一直留着，我便做主让她搬回到我这儿来住些时日了。”老夫人笑着同颜菀道，“往后可不许欺负了你六姐姐。”
“我这么柔弱的人，怎么会欺负六姐姐。”颜菀嬉笑着接了老夫人的话。
颜芙是作为颜四爷的庶长女出生的，因此柳氏一直都不喜欢她，还害得她差点未满月就夭折。老夫人看不过去，便抱到了自己屋子里养到了两岁，又有柳氏来跪求接颜芙回去，这才抱回了四房。
此后柳氏明面上待她算得上不错，六姑娘回四房后没几个月便总是黏着柳氏不放了。可不知道是她天性如此还是被柳氏养歪了，颜家其他几位姑娘虽各有各的毛病，却都是颇为爽朗的性子，只颜芙一人永远都像是朵娇弱的小白花，被风一吹便倒了。
如今她虚岁都十四了，坐在姐妹中却比家中的小丫鬟还不如。如今还在家中当姑娘是无所谓，可往后嫁到别人的府中，她这样的性子只怕是要受人欺负，柳氏瞧着也不像是个会为庶女好好挑选夫婿的人。
颜菀望了颜芙一眼，立时便明白了老夫人这么做的目的。
“我方才正说羡慕六妹妹的好运，能日日陪着祖母呢。”颜莹装模作样地向颜菀叹了口气。
“不如五姐姐也搬来和六姐姐一起住好了，我猜祖母一定愿意为五姐姐也准备一个厢房。”她笑盈盈地接了话，目光俏皮地冲老夫人眨了眨眼，“祖母，小七说得对吧？”
“你少招你五姐姐。”老夫人笑着嗔了颜菀一眼，那亲昵的态度是颜莹和颜芙从不曾见过的，“往后阿莹每日早上都会在这儿陪我聊天，可不像你，成日里就惦记着同你大伯父练武去。是吧，阿莹？”
她五姐姐以后每天都要留下陪老夫人说话？！颜菀望着颜莹的目光这次便带了一份真切的吃惊，她回府之后还没能同五姑娘说上几句话，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当真转性了？
颜莹抿着嘴弯了弯嘴角，似是有些羞赧地朝颜菀微微颔首：“过去不懂事，错过了许多陪祖母说话的时候，如今合该加倍补上的。”
一番话说得颜菀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还是比较习惯她五姐姐用鼻子同她说话的模样。
然而颜菀看不见五姑娘藏在袖子里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扣着自己的掌心，只有这样，她才能忍耐住自己上前刮花颜菀那张巧笑嫣然的俏脸的冲动。
老夫人为什么忽然间要每日留下自己说话，颜菀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地很。可她怎么也想不通，颜菀三天两头地和那广平王世子厮混在一起没事，她不过是写了一封信给她在林州的亲娘，想让她帮自己请父亲相看婚事，为什么就要被老夫人留下来敲打？！
父亲一向疼爱自己，若是由他为自己说亲，她说不定就能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了。
难道老夫人觉得三夫人会为自己寻一份好亲事么？老夫人不就是知道三夫人可能会将她们这些庶女随手嫁了，当年才插手亲自为她三姐姐寻了一门亲事么？要是能请了父亲出马，不还是为老夫人省事么？
就算自己这么做真的失了礼，那她颜菀不是更加应该留下来好好学一学规矩？看她回来后的样子，还不知道在临阳时整日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呢！
“老夫人，葛家送来的信。”众人正说着，却忽然被一管清冷的嗓音打断了。
巧言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经过颜菀身前的时候，正巧被颜菀瞄到了信封上的字。
那是葛神医的字。
颜菀忽地想起自己昨晚收到那四个字，又见老夫人打开信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心下有些好奇，微探过身，想看一看信上的内容。
她没注意到，此刻的颜莹也是面色紧张地望着老夫人。
可惜还没等她看清，老夫人已经将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了。
“小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坐好。”老夫人脸上又挂回了方才的笑容，可装了信的信封，却牢牢地被扣在了手下。
哎，她开始怀念自己“傻”的时候了，那时候老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避讳她来着……
颜菀忙坐正了身子问道：“是葛爷爷来的信么？他可有提到我？”她在临阳这些年一直受葛神医的照顾，这么一问倒也不算出格。
“葛先生在信里说你回来时他交了几本医书给你，让你闲来多看看，问你如今看了多少了。”老夫人笑着睨了颜菀一眼，她可从来没听孙女提起过医术的事。
颜菀果然微噎了一下，心虚地游移着视线：“我这不是一直不得闲么……”她回来后忙着学规矩，忙着准备赏梅宴，忙着担心四姑娘的婚事，还忙着应付广平王世子……她都这么忙了，哪还记得她走那天葛神医才轻飘飘地同自己说得一句话啊……
他老人家怎么就直接写在信上了呢？真想知道的话写封信给她也成啊！
“哎哟孙女儿想起来大伯说今日要教我射箭，让我早些过去的。”颜菀一击掌，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老夫人，“那祖母，孙女先行告退啦？”
“真是和你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老夫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状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别在这儿闹我了。”又看了颜莹和颜芸一眼，“阿莹，你陪着你六妹妹一同去我的小库房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去一并挑了。”
老夫人的小库房，可是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在里面的，信上是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她如此紧张？
姐妹三人都依言起身告退了。待三人都走得瞧不见身影了，老夫人才再度将信封里的信抽出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好几遍，才长叹一口气，将信放在了手边的小几上。
“巧言，你去正院一趟，让侯爷和夫人过来见我。”老夫人同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的巧言吩咐道。
“是。”巧言也跟着退下了，两刻钟的功夫，便领着宁国侯和陈氏一同进来了。
“娘，您找我？”宁国侯的面色有些紧张，宁国侯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甘棠和巧言一向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不重要的事，来通传的便是甘棠；可要是来的是巧言，便说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说了。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将捏在手上的信递给了宁国侯。
宁国侯接过信仔细看了，越看眉头便皱地越紧。他同老夫人一样，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将信递给了身侧的陈氏，沉着脸似是在考虑该说些什么。
看完信的陈氏也是一脸震惊，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葛老先生这是在为他的嫡孙，求娶阿芸？”又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为葛子竹？！”
那葛子竹，如今虚岁也才十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