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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什么呢？”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们跟前的颜翰好奇地问道, 问得是颜菀，可目光却不住地往洛清身上瞟。他刚刚同梅梁彦说话的时候特地选了面对他们的一侧，虽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可颜菀的举止神态都隐隐让他的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认识洛清这么多年, 只有他家七姑娘让他特殊对待过。寻常的姑娘, 别说是扭了脚了，就是直接摔在他面前, 他能眼风都不给一个直接从人姑娘身上跨过去。哪像是对他家七妹妹这般，抢着扶人去歇息不算, 还亲自帮人揉脚的。
啧, 其心可诛。
要不是碍着梅梁彦在场, 让他围观不是太好, 他早就过去打断那两人的谈话了。
颜菀莫名有些心虚, 目光游移地打着哈哈：“就随便聊聊。”转身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几人倒茶, “站了这么久一定都渴了吧，来来来我们喝茶。”
那茶水本是备着他们练完武休息的时候解渴用的, 在屋外放了小半天，早就一丝热气也无了，倒在白瓷杯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不愧是宁国侯府的七姑娘, 比起普通闺阁女子，自有一番豪气。”梅梁彦无视颜菀有些尴尬的神色, 兀自取了一杯凉茶, 淡声道。
“呃……”颜菀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洛清一眼, 她怎么觉得梅状元说的这话, 不像是在夸她呢？
洛清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和梅梁彦一样取了一杯凉茶拿在手里，面上笑意不变：“若人人都同那些闺秀一样，这世上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洛世子言之有理。”梅梁彦凉凉地扯了扯嘴角，一仰头将茶盏了的茶水一口气全喝了，“偶尔喝一次凉茶，倒算得上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梅公子喜欢便好。”洛清浅笑道，犹如品茗般浅酌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水，“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听得云里雾里的颜菀和同样没听懂两人在说些什么的颜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迷茫二字。她一向觉得自己已经能很熟练地将绕来绕去的话分解成它应有的意思，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说起话来能绕地她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以前她以为有这本事的只有她面前的广平王世子一人，如今倒好，还多出个梅状元。怕两人将话题越扯越远，颜菀忙拿起茶壶起身又给梅梁彦续了一杯茶，笑容灿烂得仿佛她没听见两人刚才的对话一般：“这是大伯父备下给我和大哥哥解渴用的，味道或许比不上梅公子往日喝的好茶，但是在解渴方面，是绝对不会输的。”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再配上俏皮可爱的笑容，让人看了倒是比喝了凉茶还舒心一些。
也让某些人的心里不舒服了一些。
“劳烦七小姐续茶，折煞梅某了。”话虽如此，可梅梁彦的神情中却看不出什么“折煞”的意思。
“梅公子客气了。”颜菀依旧是笑盈盈地，“倒是不知道梅公子今日来访所谓何事？”她问得直接，倒让在座的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一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日在贵府别庄喝过贵府酿的青梅酒之后，梅某便对酒方子有些好奇。正巧洛世子要来府上做客，便邀我一同来问问颜兄手上是否有那酿酒方子。”颜菀问得直接，梅梁彦答地也很坦荡，“可惜听颜兄他手上也没有酿酒方子。”
酿酒方子？颜菀扫了洛清一眼，他正低头给自己斟茶，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心里猜不透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那青梅酒每年都是我祖母吩咐人酿的，酿酒方子应该也是在我祖母手上。”
“原来如此。”这话其实颜翰已经同他说过了，但颜菀又好心解释了一遍，他便也客气地应了一句。茶盏里的茶已经空了，想要的东西也没到手，梅梁彦起身同几人告辞，“时候不早了，梅某先行告辞。颜兄且坐着吧，我记得过来的路。”
正巧颜翰也不放心让洛清和颜菀两人单独呆在这，听梅梁彦这么说便顺水推舟地应了：“那我便不多送了。”还是将人送到了院门口，又唤了小厮过来领他出去，这才反身回了练武场。
见人走了，颜菀这才松了口气，清澈的眸子微微一转，便落到了洛清身上：“说吧，什么情况？”她才不信他会因为听说梅梁彦想要一张酿酒方子就把人往他们家领，还领到了他们习武的地方。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个人最忌讳她和别的男子走得近了。
想到这，颜菀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烫，她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才觉得脸上的热度在慢慢散去。还想再和一口，却被洛清抬手拿走了手中的茶盏。
“小姑娘少喝些凉的。”洛清理所当然地将茶盏里的茶泼到了地上，又看了颜翰一眼，“往后派个丫鬟在这里伺候着，她喝不得凉茶。”
颜菀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当即便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烧地更厉害了。
这人明明还没有媳妇，怎么连这个都懂？
颜菀眨了眨眼，犹豫不决地问道：“怀远哥哥，你是不是有通房了啊？”
“噗！咳咳咳咳咳！”颜翰一口茶喝进嘴里，下意识地就想往外喷，又硬生生地憋住了，两相冲突下便把自己给呛到了，趴在石桌上咳个不停。
洛清的脸，迅速地黑了。
“你出去几年，学到的东西到真是不少。”洛清气极反笑，“连通房是什么都知道了？嗯？”宁国侯府上上下下四位少爷里就没一个有通房的，那能让她知道通房是什么的，自然只能是她在临阳的时候了。
“就、就随便学了一点。”颜菀低头对着手指，见颜翰已经从咳个不停变成了笑个不停，玉足轻抬，一脚就踹在了她家大哥哥的小腿上。
颜翰痛苦地指着眼前的两个人控诉道：“你们俩有必要同时踹我么？”他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啥啊？！
“咳。”颜菀收回脚轻咳了一声，旋即又想起来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再度理直气壮地瞪向了洛清，“说你呢，别往我身上扯。”
洛清默然，他家小姑娘翻脸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未来四姐夫是什么样的么？”洛清望了她一眼，似真似假地说到，“今日你见到了，感觉如何？”
颜菀微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了的颜翰：“四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了？”
颜翰却是看向了洛清：“你怎么知道我爹娘对梅若洋有意？”
“如今适龄的京城子弟里，能比得上梅若洋的有几个？”洛清拿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况且那日赏梅宴他也去了，颜大伯自然会留意他。”
“那你洛怀远又不比他差，你怎么就不猜我爹娘看中的是你呢？”颜翰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洛清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爹娘会看中我？”
“……”也是吧，他都知道洛清等的事他家七妹妹，他爹娘定然也是知道的，“那你怎么不猜是康王呢？”
洛清目光一闪：“康王不会同你们府结亲的。”宁国侯如今的声势太大，圣上是不会宁国侯成为他皇弟的岳丈的。
颜翰虽然大条了一些，但毕竟是宁国侯世子，对当今的时局还是了解的。刚刚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如今被洛清点了一句，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怔忪道：“那好像，还真就只剩下梅若洋了？”
洛清笑而不语。
“等等等等！”颜菀忙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张俏脸急地微微发红，“可是四姐姐的婚事不能现在就定下啊！至少、至少……至少得等到二月吧！”
“为何要等到二月？”洛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因为葛子竹回临阳老家过年去了，最快也要等二月才能回来。这话已经到了嘴边，猛地想起了自己同颜芸的约定，急忙顿住了口。见洛清和颜翰都望着自己，她转了转眼珠随口扯到，“因为这位梅状元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样子，万一他不喜欢四姐姐，对四姐姐不好怎么办？”
“说亲说亲，自然是要先去说了才能将亲事定下。”洛清好整以暇道，“说不定他喜欢的正巧便是你四姐姐那样的女子呢？”
这话却不是假的，前世梅梁彦人前人后也都是这副赛雪欺霜地样子，可只要颜芸在场，他的目光就永远都停在她身上。颜芸难产而亡后，他更是一直未娶，只守着她留下来的儿子生活。
洛清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那也不成，”颜菀微嘟了嘴，不甘道，“还要看四姐姐是不是喜欢他呢。”
“四妹妹她已经点头了。”颜翰看了颜菀一眼，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家七妹妹对于颜芸亲事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颜菀半晌回不过神来，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颜芸脸上淡然的笑容。这个笑容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一天，心中少见地充满了无力感。
“小姐，该休息了。”书翠有些担心地看了恍惚了一日的颜菀一眼，低声劝道。
“嗯。”颜菀胡乱点了点头，起身往自己的拔步床走去，却忽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咕咕”声。
一只雪白的鸽子正停在她的窗台上，脚上用红绳洗着一个小小的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