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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权进去转了一圈，选了一个看起来胆子稍大一些的少年，问道：“你们平日里都是这么上课的吗？”
那少年突然被点到，吓了一跳，看看翟权再看看旁边人，确认了翟权是在说他之后才“嚯”地一下站起来。听到这个问题他瞅了眼门口正在狂甩眼神的莫语，还是心下一横地点点头，糯糯道：“平日里夫子都只让我们自己温书，然后……然后自己在前面睡觉。”他也是听见了莫语方才的说辞，又补充了一句：“刚入学的时候便是如此……”
翟权目光一凝，差点没讲莫语身上戳出一个洞来：“此事你们有没有向其他的讲师说？”
“我们不敢跟别人说！”突然从另一侧传来少年积愤的声音，他撩起袖口里面尽是青紫的伤痕：“夫子说我们都是乡下贱民，太守给我们书简看就是最大的恩赐。有次我们想去找余先生，却被富班的学生围起来打了一顿，自那以后便再没有人敢踏出这个院子。”
竟还有这等事存在，或许这些少年年纪还小没读过什么书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可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就变成了太守欺压贫农百姓，所谓私学开放给寒门子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岂有此理！你说的富班又是什么情况？”
“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是随便分配的院落，只一连两个月太守都没有来过，余先生也不怎么出现在书院里，书院里先生们就说按照上交的学费把我们都分在了这里。”
听到这里莫语已经把头缩起来了，还是没能逃过翟权犀利的眼神：“莫先生，什么时候私学还要再收学费了？请问，那些学费都收到哪里去了？”
“这个……学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莫语还是一咬牙果断把上面的人卖了：“这事都是文越出的主意，收上来的财物也是他拿了大头……是他说不能让这些贱民……哦不是，是这些贫家子抢了咱们士族的官运才不让好好教书。我……我不过是过来偷个清闲。”
“才不是偷清闲，他和其他的先生们纵容那些富家子弟以欺负我们为乐趣，事后只要给他们好处就不予追，却把我们当作玩物下人般使用。”
“既是这般你们怎么不去府门告状？”
“原来的太守从来都不管我们的死活，新来的太守半了私学原以为是个好的，不想竟没什么差别！”这少年有些激愤，将普通人家看得珍贵无比的书简都摔在了地上。然而旁边一人赶紧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让他别再说了。
照着情形看来，莫语和文越已经妥妥地被画上太守的标签，这锅便是由刘贺来背了。“哼！”翟权转身狠狠地瞪了莫语一眼，拂袖离去，今日若不是他从学院半年总结单中看出端倪，只怕刘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来是日近七月，学生们也打算放暑假回家，刘贺制定了一个类似现代升学计划的规则。既每个学期末对学生的综合素质进行评价，其中除了主观评断外，试题这方面占了很大比重也采取了一定的防作弊措施。
但翟权拿到手的名册中竟清一色的都是富家子弟，中间只装模作样地穿插了几个稍普通一些的。虽说贫家子弟自幼没受过什么学问，但已经学习了小半年不至于一个都没有，而那些富而非大富的人家怎么说也能让孩子跟着老师启蒙……最终他才决定亲自来看看，不想竟是如此画面。
他恍悟，刘贺这几天不见余奉也不见他，莫不就是因这私学之事这情况翟权是今日看见名册之后才有所察觉，而刘贺整日神龙不见首尾还喜欢混迹在百姓之中出行，可能早已听说此等情况，才有心敲打。
想通之后，翟权决定这次绝不心慈手软要将这私学狠狠地整治一番。
再说另一边在外面偷看偷听的燕仓，在一棵树后站了没多久，就被一不明物体直直地砸到身上。方才因同翟权隔地较远，需要屏声敛气聚精会神才能听清楚内容，此番被砸一下心脏差点没骤停。
只听见“哎哟——”一声从背后传来，他才发现刚才砸过来的是一个人，正是从一侧的墙头上摔下来的。
“你是何人？”燕仓揉揉脑袋一时也顾不得再去听翟权那边的对话了，大概也是能猜出来的。只是现在是上课时间，眼前的少年穿着略有些宽大的衣服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人感到好奇。
“你又是何人？”少年似乎是摔惯了，满不在乎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少年面色清秀，个子不高，约莫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俏皮地在额前飘荡。而燕仓因小时候境遇不好的关系身子也很单薄，十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十四五岁。
明白这人是把自己当成学生了，燕仓开玩笑道：“你也是逃课出来的？”
没想到少年却不领情地嘟嘟嘴，“谁跟你一样逃课出来的，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要来听课的！”
燕仓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皮肤白皙，手未生茧，衣衫是上好的绸缎，腰间玉带钩的成色也不错，便是标准的富家少爷打扮。不过穿在他身上显得不太合身，难道是从别处偷来打扮了好上课，但是……“这私学头一年是不收钱的，怎的要费好大功夫？”
“哎，你是哪个班的？居然不认识我？”
燕仓挑挑眉，看来他一不小心还撞上个“名人”，为了获得更多消息，他随口胡诌道：“某不才前些日子才来江夏投奔亲戚，入这私学还没几天。”
不想少年竟然哈哈大笑，抬起手来拍着燕仓的肩膀：“入私学没几天就敢逃课，你胆子可真大啊！不过你怎么在这，看你这……像是普班的人吧，那应该在另一边才是啊。”
普班？燕仓并未听到翟权那边后面的对话，对这里的分班概念并不是很懂。未免露陷他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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