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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子正站在竞技场的门口，那里面是骑士们骑马比武的场所。竞技是他从小最喜欢的运动，对小亨利而言，这世上没有比胯下的马一跃而出、手持的木质骑枪刺向对手的那一瞬间更有快感的事情，尽管他还只是个孩子。
“帮我把门打开。”亨利像以往一样、正准备进去酣畅淋漓一把。
“王子殿下，你不可以进去。”一名身材高大的守卫挡在门前。
“为什么我现在干什么都不行了？”亨利一下子被惹恼了，“我要参加比武。”
“这是国王下给我的命令，您就是不能进。”
“那好，未来的国王也给你下一道命令：让我进去。”
守卫苦笑了一下：“竞技场有多危险，您自己比谁都清楚吧？总之国王现在禁止你进行任何危险的运动，连马都不允许上。”
“以前我天天来竞技场，我给人捅死了吗？我怎么还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对方没有回答。
亨利皱皱眉：“你就不怕我将来砍了你的头？”
“那也比现在被砍了头强，小祖宗。”守卫无奈地说。
这句话把亨利逗得直想笑，心中对对方的怨恨一下子都散尽了，但他是个逞能的人，于是继续故作生气：
“光是因为危险？”
“你也知道，他已经失去亚瑟了，你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有时候你真得谅解你父亲一下。”
亨利叹了一口气：“那我去看看我的露西，这总可以吧？”
“好吧，”守卫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竞技场的门，“只是去马厩，别的地方不行。”
亨利进了门、开始向里面走去，守卫一路尾随，一个壮汉跟随一个小孩的场面看上去十分滑稽。
“我是来看马的，又不是来偷马的，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王子边走边说。
穿过竞技场便到了马厩，这是一座由精良木料搭建的棚屋，里面一个个栅栏围成的隔间便是供王室和高阶贵族们骑乘的名马的“住处”。由于精致的内部装饰，这座马厩看上去十分豪华，可如果非要说它和普通英国农民家的马棚有什么一样的地方，那除了里面圈养的都是马之外，便是那股不可避免的恶臭了，马粪的气味和马身上的汗臭相互融合、弥漫在空气之中。
二人走在两排围栏中间的过道上，亨利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了那匹自己最喜欢的小露西。
他走到露西的围栏前、打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小露西，想我没有？”亨利一手摸着马脖子上柔顺的鬣毛，另一只手拎起了地上的水桶、将水倒在马面前的食槽里。
守卫也走到里面，一只手按在露西的背上。
露西低下头、用舌头舔着槽里的水，发出吧嗒的声音。
“喝吧，好姑娘……”亨利这时才注意到守卫的动作，“哎，你按着她干什么？”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就骑上去。”
亨利终于忍不住了，他放声大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女孩正在走过马厩，她向着比武场地的方向走去。王子定下神来一看，那人正是自己死去哥哥的遗孀——凯瑟琳公主。
“那个……我能去一趟那边吗？”他盯着凯瑟琳，悄悄问守卫。
“不行。”回答斩钉截铁。
“我不是要去竞技，真不是。”见公主已经走出了视线，亨利的语气中很明显透着着急。
看着他脸上那股真诚又焦急的样子，守卫突然来了兴趣：“哦？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丫头吧？”
亨利稍稍低下了头：“如果我说是，你让我过去吗？”
“哈哈哈！看不出来啊，好吧好吧，我就玩忽职守一下，给你个十几分钟，快去快回。”
“谢了。”这两个字说得极其敷衍，亨利快步追了上去。
……
隔着一堵栅栏的对面便是比武场地，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在这里提枪上马，决斗的精彩不住地引得围观者大声叫好。
凯瑟琳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默默地观赏着远处两名骑士间的战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每当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凯瑟琳都会到这里来排解。她总是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暂时忘掉烦恼，但每一次来这她都只会更伤心。因为身边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种孤独感更加令人窒息，也更能勾出那些本不想去想的事情。
“我能和你聊聊天吗？”亨利此时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礼貌性地笑了笑：“好啊。”
说罢，目光又投向了前方的竞技，脸上的笑容也再次消失：“我还没有见过你呢，小朋友。”
刚嫁进来时几乎一个单词都不会说，可现在她的英语已比较流利，尽管西班牙的口音还是很重。
“可是我见过你……我是亚瑟的弟弟。”
“亨利？”
“是的……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凯瑟琳低头沉默了一阵，然后答道：“我妈妈去世了，可惜我不在西班牙，在最后一刻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我也听说伊莎贝拉女王的死了，我很遗憾，但是你应该快点振作起来。”
公主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哭腔：“我不明白我究竟作了什么孽，上帝要这样惩罚我，要这样一个一个夺走我身边的人。”
“他们死后会上天堂吗？”
“那当然了！我妈妈和亚瑟，他们是那么善良的人……”
“这就对了，既然是上了天堂，你又有什么可痛苦的呢？”
凯瑟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亨利，你才这么小，怎么就能这么冷血？”
亨利也和她一起望向远处骑士的决斗：“我有一个妹妹，叫伊丽莎白，三岁时便死了；我的弟弟爱德华死时才不到一周岁；我还有个弟弟叫埃德蒙，十五个月大，夭折了；去年我又有一个妹妹出生，还没有几天便夭折；那之后，我的母亲也因伤痛过度而去世了……‘因为上帝太喜欢他们，所以就把他们带走了’，我父亲常常这么对我说，可我能看到，每次说的时候，他眼里都含着泪。”
“你说起话来不像个孩子。”
“我只是习惯了，死亡是件平淡无奇的事，如果你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好好爱过他们，那也就不会感到后悔。”
“几个新生儿而已，你能对他们产生什么感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哭是因为你从没爱过他们，你也从没爱过亚瑟，你们两个可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你了解你哥哥吗？你一点都不了解。将来有一天你会真正爱上一个人，如果她离开了，你也会伤心欲绝。”
“也许吧。”
凯瑟琳回头看了看他：“有时间吗？坐过来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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