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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徽散紀 未分卷 【十三】千如是庵

作者:無無明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6:4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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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倍道兼行,赶到普陀山东面紫竹林外,我按下剑光,打量天色已晚,心里反倒踯躅起来。朱铉全不理会,立定脚跟便去喊门,惊得附近栖息在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一群。

    没料到朱铉此番行事比我还急切。我道,这时辰拜访恐怕有失礼数,若你这一招呼没人来应,我们大可待到天亮,再来求访。朱铉笑而不语,朝竹林递了一眼。竹篁间送出一阵清风,氤氲林间的薄雾随风消散,竹子悄无声息地纷纷向两边退开,露出一道可容二人并肩同行的石径来。只见林中快步行来一位束髪的褐衣童子,挑着一盏灯笼,面带愧色,走到我俩跟前纳头便拜,道:“师伯命我在此恭候二位仙长,不想我贪睡误事……”

    朱铉打断他的话,笑道:“才二更天就睡下了?你这嗜睡的毛病怎么总不见好?怪不得要摊上守夜这桩差事。”

    童子神色颇为懊恼:“当年馋嘴贪酒,于会仙筵上偷饮流霞醉,可谓一剎胡涂二戒连犯,戒神也跑了,落下个嗜睡的魔障。蒙师父不弃,罚我在此看守花药栏,亦是对治此魔障的办法。”

    朱铉指着童子对我笑道:“快别给他眼下如履薄冰的模样骗了。他叫水中无,诨号金毛狮子,投药山璞智法师门下之前,在旁门中已是个厉害角色。”

    水中无面上愧色更深,连道“道长笑话了”。

    朱铉又笑:“他还有个师兄叫月在天。这俩人岁岁年年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动辄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后来在东海被妙莲华神尼降了,原来极散漫无稽的人,如今竟修律宗去,真个勇猛。说起来,不知你这兄弟,最近进境如何?”

    水中无回答:“我领罚至此地之前,师兄已于终南山择一洞穴闭关。”

    听这二人说话当是旧识,一路闲聊,辗转穿过夹道修竹,踏过浅溪石桥,便来到一竹庵外面,门上悬着一面青色大竹片。水中无撤去灯笼,月色匝地清凉,门庭四周似乎比先前更亮了。我抬头望去,那门上的大竹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翠玉匾额,上面顺着翠玉天然的纹路以阳文雕琢出“千如是”三字。水中无上前推开竹门,作势请进,道:“请二位仙长先进去,用些茶点,稍息片刻。师伯前日赴阿耨达大泉取水,预期今夜子丑相交之际便能回来。”

    “不消你在这里费神酬酢,快去,把你师伯家上好的茶沏来。”

    我只盼着妙莲华神尼快回来,再没有心情理会其余的事,接过水中无的茶盏放到一旁,便自顾闭目养神了。

    “我常闻药山寺中遍植芍药,春夏之际,各殿、庵寮如同飘浮在花海灿云之上,景致清奇,众花之中尤以滴水岩畔的几株金轮芍药最为稀罕。然而那地土虽育百草,平常可见的多是草芍药,素无珍品生长。前些日洪老头子的徒弟到本山来,说起老头子独对那几株金轮歆慕有加,称是天降神品,依药山寺地界生长。这其中是个什么典故,无老弟可给我说道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

    “无量寿佛!”

    “藏主慧鉴律师确曾为我辈开示寺中芍药来历。药山寺开山祖师在山中结庐时,有龙部率眷属前来求法,于是祖师便为他们讲解《华严经》。讲经时,地涌金莲,天花乱坠,如今寺中的芍药便是从那时起遍覆各处的。滴水岩畔的金轮芍药,本是天人供养的遗株,在那里扎了根,骨青枝正,纵使长得已愈人高,亦无需假以竹筱扶植。寺中每逢大事,总是金轮最先出现征兆,如祖师圆寂前夜,它们一一枯萎,待举火荼毗后,大众迎祖师的舍利子入塔,忽觉空中馨香流转,风吹不散,直到路经滴水岩,才发现那丛花又活了过来。”

    “如此神异,倒也怪不得洪老头子念念不忘。妙莲华神尼园中所植的,可是金轮芍药?”

    “那是寺中的金脉芍药,是祖师说法时,于虚空中化生出来的,数量较金轮多些。”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妙莲华神尼的花药栏,妙用非常,天下闻名,前不久,连号称滇南第一的洱海老仙亦垂涎此宝,我还以为移植花药栏里的芍药,说什么也该位列神品,有个撼人心目的出身。”

    “阿弥陀佛,道长可是故意跟息慈装出一副俗人的嘴脸啊。”

    朱铉呵呵一笑,似乎颇为满意。

    “妙用无相,花药栏的效用,并非仅以众华之出处,便能决定成就的。洱海老仙来时,正值无我寺传授三坛大戒,师伯劝洱海老仙前去领在家戒,从此挚诚克守三皈五戒,于佛前发露忏悔,以期借佛菩萨之力转其定业。不过洱海老仙不愿意,满心以为得花药栏便能一了百了,师伯只得作罢。”

    “听闻洱海老仙在滇南扬言要移平千如是庵,我道是他求之不得落不下脸面,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花药栏又不能当龟壳使,哪里能给人躲事儿去!可这位老人愣是不讲理。”

    “死星照命,所信所想所行都往错路上拱,恐怕他这一劫要自断活路,过不了了。”

    “唉……”

    “洪老头子跟他还有几分交情,只是老头子向来爱瞧热闹总不嫌事儿大,眼下距七七之期——外面是什么声音?”

    “差点坏了大事!花要开了!”话未说完,水中无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黄色光影,夺门飞出。

    这是花开的声音?可那响动,活像百里之外雨夜鸣雷,霹雳隔着重云一声一声爆开似的。我与朱铉不明就里,紧跟着赶到屋后,沿竹栏逶迤百余步,忽见一泓水,银灿灿地,掩映于层层紫竹之间,镜似地承着天上的月光。水中无立在池边一块盘石上,双手当胸作莲华合掌,口中念念有词,仰着头,全神贯注水池上方。我们也抬头去看,我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铉应道:“这股青黑之气古怪得很,夹腥带臭,蛇行成球,我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哪儿呢?”

    许是不意堂堂一个所谓的“前辈”在这节骨眼上突发此问,朱铉转过头来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他几乎马上就明白过来,失笑道:“正在池水上空六七丈处结集。”

    “先下手为强,把它们打散了,如何?”

    “不妥。眼下看水中无的模样,他能应付得来,我们若是鲁莽出手,说不定会坏了他的布置。”

    我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确实有失谨慎,听朱铉说完,赶紧敛气调神,静观其变。说是“静观”,其实我只看见了一派朗月当空、万里无云的气象,但是旁边二人严阵以待,何故唯独我看不见黑气?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四面无风,池水却渐渐泛起涟漪。水中无收起视线,眼观鼻尖,似看非看,嘴里越念越急,池水中央开始下陷,水波边缘映着月光,形成一个银白色的漩涡,涟漪化作波浪涌向池岸。随着水中无变换手印,漩涡带动空中的气流,竹叶和细枝受到牵引,纷纷低垂,指向漩涡的方向。

    我眨眨眼,仔细向四周张望,仍看不出什么异状。《楞严经》中有“如太虚空参合神器”的妙喻,以太虚空譬喻如来藏性,显明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根非一非六的道理。这道理我领略有限,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段譬喻,觉得真妙啊——“由器形异,名之异空。除器观空,说空为一”——将一堆形状各异的器皿放到虚空之中,我们便以为这个虚空被器皿界限成形状各异的模样,器形内的虚空就和本来的虚空不同了;若将那些器皿统统抛舍,我们又要以为这个虚空还是完整的一个。然而事实上,若有一个“一”在,那便不是虚空了。我想着自己和朱铉、水中无,恰似在太虚空中自个儿执着形状的器皿,圆的、方的、六角的、八棱的,于是各各所见、所闻、经历、体会截然不同……

    忽然头皮一凛,清刚即启,脑后荡出一丈浑圆的剑光,将一股子轻扬、无形的东西销解在外。我看不真切那是什么,只觉得它们稍稍近前,便有一阵分不清是灼热还是冰冷导致的微弱痛楚燎上脸皮。未及深究,几步开外的水池里面,光明大盛,隐约可见其间无数大大小小的莲花交相辉映。我心生欢喜,便想招呼朱铉来看,抬头却见那二人神情古怪。朱铉的剑光尚且绕身不止,他一面用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看着我,一面任剑光在空中追逐几缕异物,将它们消弭干净。

    水中无深深一揖,说是谢“救命之恩”。他十之八九是一位出家人,我哪敢受他的礼,闪到旁边,亦躬身拜了回去。他的嘴角噙血,显是受了内伤,面上反倒有喜色。原来他今晚有个劫数,倘若处理不好,虽不至于就此殒命,亦恐怕铸成大错连累他人,只能仰赖善业成熟,看看有否机缘免除此次祸劫。璞智禅师早跟水中无预先说明这一劫的因果,但并未点明如何化解,水中无大着胆子追问,被师父一锡杖敲到脑袋上,自此不敢再提。后来水中无又请问妙莲华神尼,刚好妙莲华神尼正取水浇花,手里拿着半个葫芦瓢,听他发问,也是叫他的脑壳吃了一瓢,即扬长而去。水中无好不纳闷,猜不透师父、师伯的用意,思前想后,直觉得二位长辈气自己是个“畏果不畏因”的凡夫,于是把心一横,再不去想如何规避这个劫数,仍旧每日干活、功课礼诵,殷懃修习,再想不到,今晚经这番折腾,事情就算过去了。水中无说着说着,忽然心有所悟,叹道,好你个榆木脑袋,早该叫师长多敲打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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