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推荐:模拟:我的家境无限提升 飞沙江湖谁来歌 捉妖 末法时代的尸解仙 团宠四岁半,但仙家掌门 三岁半修仙,洗白系统早来五百年 让你修仙建宗门,核武威慑什么鬼 疯批师叔她杀疯了,全宗火葬场!
墙上本用篆书毕恭毕敬地录写了全篇《道德真经》,如今却在墙壁的中央,被人用朱砂重重写下两行大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其笔势狂诞,异常刺目。
我将袖中的霞光凝在掌心作照明之用,绕行丹房,室内布置的药鼎茶铛、道书长剑,各按印象中旧日的位置摆放整齐。仔细分辨墙上朱砂书就的两行字,依稀是吕冰的字迹。这着实教我吃了一惊:吕冰一名修道之人,平时谨肃求道,因自己是旁门出身,比起正法门派不知要多费几许年岁的苦修,故处世接物越发自重,如何会写出这两句凡念沉沉的诗句,还偏要置于他们平日最敬重的经典之上?再看那两句诗,字里行间既透出心荡神迷的情志,又显出十分决绝的态度。难道她遭遇到什么严重的变故?
洞内忽然响起一阵飞剑呼啸的声音。走出丹房,只见一道剑光惊龙似地在各个石室之间进出腾转,像是在搜索些什么,顷刻便要冲到我面前来。放剣之人此时应该是守在洞口,想借由剑光把洞里的人赶出来罢。想来,我便是充当那被驱赶的角色了。我打量那道剑光没有邪气,便放起灵筠剑将剑光缠住,自己径直飞到洞口,查问那来者是何门派。
又一道剑光削面而过,对方来人许是不止一个。我和白岚入定已逾百年,灵筠剑久未出鞘,此刻还算灵应,随我念动即分成三道剑光,一道绕守身畔,另两道与对方的剑光周旋。世间的误会多出于意气用事,对方行事虽说有些莽撞,可要在尚未分辨出个青红皂白之前,便有谁挨了劈,从此结下冤仇,于人于己,都未免太过无辜了。
门外立着两名少女,其中年长的一位垂手立在崖边,姿态婀娜又不失刚健,一道墨绿绣金的风带随风翻卷,平添几分仙人风度;年幼的那位圆脸红颊,身量尚小,眉心两畔各长有一点朱砂痣,工整地挨着眉尖,稚气未脱。二人放出的剑光欲收而不得,却见我拥剑光走出玄光洞,难免惊诧。圆脸少女更是怒形于色,冲我断喝一声“妖人”。
妖人?
我本蛇精,如此称呼倒也符合事实,只是这个词在人间充满贬义,除了陈述事实之外还有骂人的意思。我心下明白,此刻倒还能心平气和,只依旧问她们到底是何门何派,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谁要和妖人自报家门!姐姐,看她这般破坏禁制,必定没安好心,我们不必与她客气!”不待翠带环臂的少女发话,圆脸少女往腰畔锦囊一拍,登时腾起六股银灿灿的细线,闪电似刺将过来,隐约夹有流水过峡穿滩的激荡之声,十分神奇。
我心中一动,灵筠剑的剑鞘跃向半空,待要将那六股银线尽数收入剑鞘之内,忽见银光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径自往左面的一座山头逝去。我弃了那两名少女的剑光,疾追过去,只见那山崖上立着一名黑衣青年,手举一枝黑色的对象,银光盘绕在上面,很是驯顺。黑衣青年看我来了,并不回避,反向我行礼道歉,口称“前辈”。我本来知交甚少,这三百年光景,一朝出关,谁也不曾知会,可是看这名青年的神情,倒像是知道我的来历似的。我觉得奇怪,待想回礼再问,那名圆脸少女又放剑光追了过来。
三丝银光嗖地从青年手中飞出,由三化九,九九八十一,眨眼间即织成一张罗网,将圆脸少女的剑光挡下。青年叱道:“淳瑛,休得鲁莽!”那少女一愣,大概是和我一般的不解。
这名黑衣青年自称魏恕,乃华山仙掌崖洪慎的大弟子,少女年长者姓韩名碧虚,是普陀山妙莲华神尼的在家弟子;年少者姓俞名淳瑛,峨嵋山孤云山人俞亮的女儿……人物关系重重,名号个个陌生,我听得云来雾去,只有眨巴眼的份。魏恕看出来了,展开手中黑色对象,双手捧上,道:“前辈请看。”
原来那黑色对象是一枚琴轸,形制比一般的琴轸大两三倍,木质黑中带紫、细腻有光,六股银白色的丝弦穿绕在琴轸上,似实还虚,无始无终——冰晖九弦,我记得这物件,绝云崖畔的仙邻好习七弦,祖上传下一张古琴,物久通灵。九百年前,琴传到了梅三先生手中,他竟把那床古琴炼化成一件宝物,弃去乐器形状,以九弦为兵将、琴轸作帅府,威力颇大,开山断水只是寻常能耐。梅先生飞升后,这件宝物成了仙邻一脉的掌门信物,不知何故会落进华山派手中。然而眼下要紧的并非探知个中故事。
魏恕不是我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自然对我的急切一无所知。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玄光洞下的深潭镇有一条孽龙,是散仙郁子休之妻龙姑早年畜养之物。此龙本是一条金花巨蟒,甚通人性,大概是因为郁子休夫妇膝下无儿,龙姑待这条巨蟒分外用心,想方设法帮它蜕化成虬。日久年深,孽龙本事已长,脾气竟越来越大,渐渐不把龙姑放在眼里,只因忌惮郁子休的法力,才不敢做出害主的事来,暗地里却处心积虑地想摆脱龙姑的禁制。郁子休自然知道孽龙心怀歹毒,兵解前,恐怕龙姑有朝一日降不住孽龙,终于说服妻子,把孽龙镇在玄光洞深处的水潭之下。镇龙的禁咒,数年前已遭动摇,众人只得在洞外布置九五风雷阵,稍微加固郁子休镇龙的禁制,以作拖延。孤云山人算出孽龙养精蓄锐,近日便是它破阵而出的期限了,于是命魏恕、碧虚、淳瑛三人在此地看守玄光洞。孽龙经得这数百年的磨炼,已是神通广大,断不可小觑。他们三人虽说是孽龙命中的克星,各位前辈交付的降龙之法也定然不错,可是,要想顺利降得此龙,除了借得冰晖九弦,还需要觅一位仙友,求一件法宝困住孽龙,否则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恐遭杀身之祸。而这件冰晖九弦中的六弦,便是峨嵋山九微洞天叶观行所付。他曾叮嘱魏恕,若遇见身着古制天青衣裳、额上有鲜红眼形印记的少女,便是他们要找的前辈。
孽龙出世、九微洞天什么的,我统统不晓得,这位叶观行先生既然如此清楚我的事,多数是仙邻一脉的门人。我直问魏恕欲借何物,魏恕道,这条孽龙本是陆上的大蛇,不惧土克,需得以盛木消水之法来制它,前辈有一件相生相克不乘不侮的神器,便具此功。
我把灵筠剑摘下递给魏恕:可是指此剑?它们本是竹子炼成,能以一化千,更化百千万亿,巨浪弗过。
魏恕低头看看灵筠剑,又看看我的脸,似是有些诧异,并不接剑,只摇头道:“叶师兄说,望请前辈相借的是件小的,由虚化气、由气化实炼就的奇物。”
这回换我略感诧异了。魏恕所指的,是我填在发髻里名“清刚”的短剑。数百年前,我在太和山锻炼灵筠剑正值关键时刻,天象乍变,四十九个连环雷猛然劈下,凶险异常,“清刚”之气却因此得以自灵筠剑近剑尖处的剑刃炼就逸出。平日,我把它套在一枚玉簪子里,只露出悬着穗子的剑柄,世上见过它的人肯定少之又少,毕竟连我也有三四百年的光景,没把玩过它了。想不到此时此世,竟有人知道“清刚”的底细,果然世事流转,高人辈出,不为我知。
眼前也不是感叹的时候。我几乎是把“清刚”塞到魏恕手里的,道:“请教你一件事,这玄光洞的洞主吕冰如今身在何方?”
“晚辈不敢……吕冰?”魏恕小心翼翼地接过“清刚”,不料我突发此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语速也缓了下来:“散仙郁子休的徒弟。”
魏恕似是这才想起,道:“吕前辈的事,我所知甚少,只曾听师父与师伯提及:二十年前因吕前辈一念之差,错蹈爱海……”说到这里,忽听玄光洞的深处传来一阵闷雷似的暴响,真是不早不晚,想是那条虬龙要破阵而出了。我这才想起尚未传授驱使清刚的口诀和心法给魏恕,要说什么也来不及,不得已只好把吕冰的事放在一旁,先打叠精神帮他们三人布阵再说——恐怕故友这回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心底不禁浮起一丝怅然。
事已至此,哀不能变,伤不能改,不论吕冰今日身陷何等处境,是否有转机,于她于我亦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