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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大早,整个府邸的奴隶被再一次被集中起来,人手多出了十名,都是伊波拉斯昨天去奴隶市场新挑选的。
新到的十名奴隶和几天前的那批差不多一样强壮。按照伊波拉斯的解释,三位阿克尼人,柏力西姆、乌蒙与赫拉努斯是南方绿洲大陆莽川边的猎户,都使得一手好长矛,弓箭和标枪运用精湛,同时有着丰富的与野兽搏斗的经验。他们能够追得上狂奔的角马,敢于冲向成堆的野牛群,还吓跑过被称作野兽之王的狮子。
两位泰恩人占奎和瑞刚都曾是盗贼,后被迫服役于南方集团军第四三九后勤奴隶军团,都因为立功获得过自由民身份。然而成为自由民后,他们发现日子难过,便重操旧业干起了原来的勾当,最终被警卫队缉获而再次为奴。他们的匕首和潜行技艺优良,善于制作机关坑害追踪者。如果不是因为酗酒暴露了身份,逮住他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郁离枫不好声气地嘟囔一声:“这两个人的加入估计会造成一点麻烦,不过有他们的本领在,狼牙队倒是能执行一些特别任务。”
“他们还有一个长处,就是聪明。”也不知道伊波拉斯是在夸两个泰恩人还是夸他自己。
“能做机关的盗贼,自然不是一般人。”
郁离枫撇下泰恩盗贼,转到剩下的五位奴隶面前的时候,他怔住了。
他发现,伊波拉斯给他找来的最后五个都是诺恩人。那长长的金发,碧蓝色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在整个大陆上除了他们,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族群能够具备。
郁离枫一直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有几个诺恩人。现在伊波拉斯一次给他找到了五个,如何不让他觉得振奋。
“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郁离枫问伊波拉斯。
伊波拉斯的面上爬满怪笑:“我前天就去过奴隶市场,贩子皮休告诉了我一则消息,因为那个‘不死的提顿人’的存在,帝都海安的好些角斗士训练师都快陷入了破产的境地。我就托他帮我找几个诺恩人。昨天他一口气带来了五个,我觉得货色不错,于是全都要了下来。也只有他们才能镇得住嚣张的提顿人了。”
“你是说,他们是现成的角斗士?”郁离枫的内心更显欢喜。
这是一群身高全部都在五点八英尺以上的大汉。最高的大汉和提顿人中的巨人格鲁亚相比仅仅也就矮了一英寸,论起块头则相差无几。而且,和提顿士兵那种普遍性的傲慢和目中无人相比,诺恩士兵的精神风貌更让郁离枫感到满意。他们沉着镇定,从不把斗狠的欲望写在脸上;被束缚着手脚,也不曾有低人一等的那种卑微感,真个让人感受到的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强大与无畏。
伊波拉斯应声道:“是的,他们是现成的,可惜我不懂得诺恩语言,无法知道他们每个人的长处,问名字也感到很费劲。”
有阿曼尼在,语言交流倒不是一个问题。然而郁离枫还是觉得,由自己去撬开他们的嘴巴还是很有必要的。阿曼尼毕竟是个女子,又有着特别的存在意义,并不是每个时刻都方便带在身边。
马鞭一一摁过诺恩人的胸口,五具身体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如此的身体素养与平衡技巧,非千锤百炼的勇士不能具备。
“你们属于诺恩、涅瓦、费茵、西伦、莱诺、贝克森,还是某个其他的部族?”
有关诺恩人的一切郁离枫都记得很详细。即便相关资料他只是在出使克林腾之前听萨娜说过一遍。
诺恩人的反应非常冷漠。似乎郁离枫的提问在他们听来,不过是掠过山丘顶部的一缕微风。
伊波拉斯见状勃然大怒,大骂一声“他娘的,说话”,眼看就要提着拳头上前打人,被郁离枫一把拽了回来。郁离枫撇下伊波拉斯,在诺恩人面前来回徘徊,同时脸上带着轻笑:“我去过克林腾的地界,也见过你们的王。塔克汗的确是英雄盖世的王者,诺恩战士的勇力也的确值得称颂……”
五位诺恩角斗士岿然不动。郁离枫并不担心,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渐渐来消除对方的排斥感。
“不过——”郁离枫故意停顿半晌,尔后才继续说道,“在帝国无比强大的国力和军力面前,再凶猛的野兽也要流血,并早晚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或许你们并不知道,就在不到两个月之前,我去过帝国的北方,连续组织了灰木堡和克林腾两次会战,将恩图尔和四万诺恩战士送去了你们传说中的英灵殿。而且,我还和塔克汗的另一个儿子崔斯坦交过手,并当着数万诺恩将士的面,在一对一对决中彻底击败了他……”
至此诺恩人终于不再沉寂,他们的目光齐齐聚拢过来,像是打量怪物一般看着郁离枫。
这正是郁离枫的期待,于是其措辞愈发的犀利:“不要以为诺恩人和其他的群类有什么不同。是人就会流血,是民族就会消亡。籍着帝国蒸蒸日上的力量,早晚有一天,整个北方都会成为帝国的一部分……”
“崔斯坦不过是个傻瓜——”一个回应自寂寂中传出,声音低沉而镇定。
郁离枫喜不自禁,对方终于开口了不说,而且他还会说华语。
他扭过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五个面孔,五张大胡子脸各具神武。最终,郁离枫的目光落在了第三个诺恩人,同时也是最为气定神闲的诺恩人身上。
他的身高中等,大概在六尺一上下,体格魁梧程度和其他人相比并不占优势。不过他的眸子十分深邃。凭直觉郁离枫能够断定,他是诺恩诸角斗士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诺恩人是不会被打败的。伟大的塔克汗将会团结所有北方部族的力量,集结每一个向往自由的诺恩战士,彻底打垮奔腾帝国,并释放每一个被你们奴役的诺恩人,还整个世界以公正。”
他的语音并不高亢,说话的神情同样平静,冥冥中却依旧能够给人以巨大的力量。
郁离枫内心中意此人,眼下却不得不和他辩论一番,于是挪开一步,轻笑着说道:“你们知道不,塔克汗和奔腾帝国签订了合约,他不会再和奔腾帝国打仗了。”
那名诺恩战士的神情激动起来:“不可能!塔克汗是诺恩部族的灵魂和象征,他不会背弃诺恩人和奔腾签约的。”
“塔克汗他也只是一个国王!”郁离枫转身看着那名诺恩战士,“这次合约的签订,并不是因为塔克汗背弃了诺恩部族,而是你们诺恩部族背弃了塔克汗。”
“你撒谎!诺恩部族是团结一致的。”诺恩战士的脸开始绷紧。
郁离枫的神情更加持重:“若是诺恩部族真的团结一致,那么以塔克汗的英勇无敌,为何三十多年下来,坐拥上百万诺恩战士的他却无法击败奔腾和龙川两大帝国?”
“我们的部族需要生养。没有足够的人力,我们无法进行远征。”诺恩战士坚持着说。
郁离枫压低眉宇,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我告诉你,蛮王签约的原因,是因为有其他的部族在他的后方蠢蠢欲动。”
诺恩战士陷入了沉默。他无法否认郁离枫的话,那是诺恩部族心中的痛。
郁离枫感到很惬意。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德诺伦!”许久,诺恩战士报出了一个名字。
郁离枫的眉头微微一抬:“德诺伦是什么人?”
“他是北方第二大部族,涅瓦部族的王!”诺恩战士很轻蔑地笑了笑,“不要以为诺恩人只有一个塔克汗,诺恩勇士就像大海里的水珠一样不计其数。击败恩图尔和崔斯坦说明不了什么,德诺伦才是北方民族的第二勇士,他的剑术仅仅次于塔克汗,论狡猾程度则远远胜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还很年轻。即使塔克汗不在了,他也能够带领剩下的诺恩人继续对抗奔腾。”
“你又是叫什么名字?”郁离枫煞有兴趣地问道。
“阿伦提尔,我来自诺恩的第四大部族西伦。”诺恩战士自豪地回应。
郁离枫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马鞭,笑着说道:“那好,阿伦提尔,我问你,诺恩部族听命于德诺伦的可能性有多大?”
“诺恩勇士不是服从于德诺伦,而是服从于一种对自由的向往。”阿伦提尔的气概颇显慷慨。
“对自由的向往?”郁离枫嗤笑一声,“阿伦提尔,你成为角斗士有多久了?”
阿伦提尔的眉头垂落少许:“我一年前被萨娜的军队捕获,一直都在竞技场上厮斗和拼杀。”
“在你的厮斗和拼杀过程中,有没有诺恩勇士倒在你的剑下呢?”
阿伦提尔再度默然,他无法面对手刃同伴的事实。就在被捕获后的第一个月,他就杀掉过四名诺恩人;至于以后的一年,这个数字更是飙升到了二十位。
“诺恩战士的所谓自由,不过是一种自私的自由,它并不比奔腾帝国的公民来得伟大。”
扬鞭指向遥远的北方,郁离枫慷慨述陈:“就在一个多月前,在克林腾,和崔斯坦比武的前几分钟,我亲眼目睹过两个不知名的奔腾战士,被崔斯坦强迫着在诺恩人面前捉对厮杀。但是,一名战士并没有服从于崔斯坦的强权和暴力,为了保护同伴,他把剑勇敢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郁离枫目光回转,看着阿伦提尔,面上满是凝重:“你们为了获得自由,会选择让同胞牺牲;奔腾的士兵们为了让同伴获得自由,却可以勇敢地牺牲自己。你说,这能比吗?”
阿伦提尔无言以对。郁离枫的话,已经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内心。
郁离枫要彻底击败诺恩人的傲气,于是继续穷追猛打:“不光个人与个人比较是这样,一群人和一群人相比,奔腾帝国也远远强于诺恩部族。奔腾世家大户的数量之多,远远甚于诺恩人的部族数量。但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了能够让我们的文明继续繁华下去,各大世家们能够抛弃成见,像是战阵中的士兵那样,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团结精诚,这种精神奠定了奔腾帝国的强大。反观你们诺恩,不过区区十来个部族,有着那么强大的战士,还出了塔克汗那么英明神武的王,依旧像群野兽一样,永远都要防着来自同伴的背后一击。如此落后野蛮的行径,你们又凭什么觉得,在奔腾帝国的文明旗帜下,你们享受自由就是理所当然的?”
庭院上空的风声仿佛在刹那间就停止了。诺恩角斗士的眼神,也如同飘荡到了极限的秋叶纷纷坠地,再也泛不起一线光芒。
“阿伦提尔,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郁离枫觉得,是时候推出自己的打算了。
阿伦提尔缓缓抬头,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的负重:“你想赌什么?”
“你带着他们四个呆在我身边,我会让你们见证到,我是如何一步步地打败诺恩民族,将你们的民众纳入到奔腾帝国的文明体系之下。”
“……”
郁离枫无需期待阿伦提尔的答案,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接受的。
敲开了鸡蛋的外壳,再掏出里面的东西就不是困难事了。伊波拉斯很快就将五位诺恩人年龄和长处问了个明明白白。阿伦提尔,二十二岁,善使双剑;杜宾罗,二十八岁,剑盾高手;米奈斯,二十四岁,拥有着出色的射术,也能舞的一手好剑技;戴姆泽,三十五岁,在众人之中最为年长,也使剑盾;布隆,也就是那个大个子,三十一岁,能够挥舞一柄其他人无法撼动的双刃斧。
出于老里克事件的教训,郁离枫决定赋予阿曼尼足够多的权力。于是他仅仅只是宣读了任命阿曼尼为郁离府管家的公告,至于剩下的事情,则完全交给阿曼尼指挥和定夺。作为一个有追求的人,适度培养下属的决断能力是极其必要的。
阿曼尼果然也不负他的希望,新官上任的少女管家只是用了一场不到五分钟的演说,就打消了众奴隶对她的所有的妒忌和敌视心态,并且以她合理的安排和布置,让众奴隶觉得她的成功并不是因为郁离枫的头脑发热,也不是因为她为此付出过某种特别的牺牲:
“我知道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你们很多人会不服气;我知道我父亲以前的做法伤害过你们中间的很多人。不过,就在一个月之前,佩洛小城的陷落,我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生活就已经彻底终结了,而是和你们大家一样,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间,遭受着最非人的磨难和虐待,被人殴打,被人强奸,被当作物品供人家选来选去。不管我今后被放在什么样的位置,这段历史已经无法改变。我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曾经是一个奴隶……”
提到屈辱历史的时候,少女的眼睛散发着湿润的光泽,使得本来就青春稚嫩的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好在泪光闪动最终并没有形成哭泣,反而换上了解脱般的微笑:“佩洛城的陷落是我们的不幸,但与此同时,也未必不是我们大家的新生。来到郁离世家的奴隶是幸运的,因为我们的新主人慷慨好施,威严诚信。你们已经在吃着很好的饭菜;你们已经换上了暖和漂亮的衣衫;你们已经见证过伊波拉斯和雪莱的幸福;你们已经见证过老管家死后获得了怎样的尊重;同样的,你们已经见证了我本人成为管家的始末。有能力自然会获得赏识,付出就会有回报,这并非是一种手段,而是郁离世家安身立命的信条;
“郁离世家曾经是奔腾帝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便是时至如今,郁离家族依然有着令整个帝国仰望的声势。或许你们中间的很多人都不曾听闻过新主人的英雄事迹,但是主人的随从伊波拉斯可以作证,就在五十天前,主人不借助任何任命,就协助灰木堡和克林腾的北方集团军,制定战法将四万诺恩蛮族消灭于北方边境。未来的主人,是奔腾帝国最值得炙手可热的将星人选。所以请你们相信,来到郁离世家并不是因为士兵的抓捕和命运的诅咒,而是神的指引。现在你们比任何人都更有机会成为主人的心腹;将来,你们也一样比任何人都更有机会获得军功,完成从奴隶到公民的锐变;
“作为传奇家族的传奇人物,主人不仅希望他自己有着出色的本领,更是希望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成为时代的翘楚和精英。为此他不惜花费重金,买来一群的牛羊以补充大家的体魄;不惜给郁离家的下人住所进行一次彻底的翻修;不惜聘请昂贵的角斗士教官来淬炼你们的战斗技巧;不惜费尽时日教你们每一个人写字和阅读。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养身体、盖房子、训练和识字,就是大家所需要做的四件事。我会记录你们每一个人的劳动,记录你们每一个人的技能水平。就像主人先前所说的那样,三个月以后,最出色的两名男奴和一名女奴,将会优先获得自由人身份,成为主人的随从。现在我宣布——”
所有奴隶们都翘首在望。阿曼尼的新管家能力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怀疑。她的出口成章,根本就是郁离枫的再现。
“由五位阿克尼奴隶莫比乌斯、拜因努、柏力西姆、乌蒙、赫拉努斯,以及原护卫泰恩人易安和洛扬,组成新的护卫队,负责家族院落的戒备和施工过程的监督,莫比乌斯担任护卫队长,同时兼任未来的训练队教官;
“由七位提顿奴隶瑞萨、乌伦、索斯、佩特尼、卡尔斯、格鲁亚、海曼组成第一工队,瑞萨担任队长,负责北部下人房的重建和马厩的屋顶翻新;
“由五位诺恩奴隶阿伦提尔、杜宾罗、米奈斯、戴姆泽、布隆,以及两位泰恩奴隶占奎和瑞刚组成第二工队,阿伦提尔担任队长,负责南部下人房的重建和仓库的屋顶翻新;
“由提顿女奴布兰妮、迦南女奴达娅、诺恩女奴波利丝、龙川女奴希瓦和诺兰担任第三工队,龙川女奴希瓦担任队长,负责为两个工队递接材料和提供泥水;
“由泰恩人雪莱和家族的原五位奴隶组成支援队,负责整个府邸的伙食、热水供应、房间整理和工地打扫,同时兼顾照顾伤员。在必要的时候,也需帮助第三工队担当供应任务;
“由迦南人伊波拉斯,泰恩奴隶图拉克组成采购队,伊波拉斯担任队长,负责建筑材料的采购。他们有权调动任何一个分队参与物资搬运,同时,他们也将协助护卫队进行施工监管;
“……”
种种安排堪称精到和利落。那些奴隶们不曾想到,一个才仅仅十五岁的小姑娘,因为拥有了知识,竟然具备着如此强大的能量。
因为早在三天前郁离槿就将需要采购的建筑材料下达下去(目前物资已经由供应商送到了门外的空地上),阿曼尼的一系列安排,直接宣告了动工的开始。编帐篷的编帐篷,搭架子的搭架子,备炊的备炊,搬材料的搬材料,一时间,整个府邸的人力都被最大程度地调动了起来。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景,郁离枫的心再次飞到了北方。不知道远在上千英里外的巴莱卡那边,罗伊等人建设着的北方新城,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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