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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神话民族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作者:夏白虎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3:5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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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56

    ??一生修补旧日的情殇,后来成了她的职业,有时候被人家请去看古物的真伪。

    那天鉴定一本称作是第一版的《康熙字典》刻本,根本不是,是赝品,因为第一版印刻的书里面,都有一张空白的无字红纸,是防虫咬的药纸,那本里面没有,连这个都不知道,也敢作伪。她还偶然看见一卷说是太阳沉渊楼收藏的书,也是假的,就把这件事告诉刘立业。

    刘立业突然感到很紧张,专门回了一趟故乡去看庙里的藏书。回来以后,人已经变老,心情很不好。

    他在老家和太阳沉渊楼的藏书闹了点别扭。

    他发现书里的字迹都变得非常模糊,有的已经看不清了,有的已经基本消褪,淡化出纸页,要从世间隐退,变成白纸。

    刘立业大惊失色,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劝它们不要这样,告诉他们不要走,不要离去。

    有些书太清高,太孤僻,太遗世独立,太把自己当回事,想的太复杂,根本不听他的话。那些书认为,书的真实存在不是书自己的自在,而是书和看书的人共同形成的存在。它们还认为,如果连字都不认识,还看什么看,那不瞎看嘛,没资格看,所以还是把自己变成无字的天书更符合时代的特征。

    所以它们要走了。

    这些古书如此任性,把刘立业快气死了,也快吓死了,他使劲跟他们争,央求他们,跟他们吵架,后来气急败坏地告诉它们:你们不要太过分了啊,家里为了你们的永世长存流过血,死过人,能不能看在自古以来的交情和人命的份上,看在祖先对你们千年敬意的份上,给点面子,不要走。还告诉它们,有他刘立业在,有他永不消逝的记忆在,想走也走不了,别以为可以一走了事,谁也别想走,谁也跑不了,甭想!都给我乖乖的好好呆着。

    书虽然固执,也不跟他生气,有部书叫《说文解字》,问他:

    “亦之,文载道,以足下之见,何以载文呀?”

    他说:“窃以为,士载文。”

    “对呀,天下无士,文无以载,文自灭。我们倒是想呆着,呆得住吗?”

    刘立业气急败坏,说:“一派胡言,华族人多,还缺有本事看你们的人不成?”

    古代的书,像古代的人一样,孤高,认死理,耿介不变通,见刘立业很无奈,就都不再言语,也不置可否,很看不起的样子。

    刘立业怏怏而归,像丧失了魂魄,派罗汉和他认识的所有人到处在电线杆子上贴条儿,说自己愿意到别人家志愿教授小孩儿学习《小学》的语义训诂音韵学问,教授古代的文字。

    他跟太阳沉渊楼翻脸置气,郁郁寡欢,家里见刘立业惶惶不可终日,很着急,就劝他。

    家里认为,是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书上的字,是自己的视力有问题,不是书的问题,叫他不要着急。

    刘立业非说不是,他说:你们不知道,那些书太孤傲,他们不认识的人,不认识他们的人,一概不爱搭理,现在置之高阁,无人问津,他们有气,以为天下无人,所以字就开始消失,他们要走啦!人家也不是拂袖而去,是一个个憾然而退,他们一走,就永远没有了,这不坏了吗!

    从此,他整天在书房里忙乎,凭着记忆,一本一本地抄写,一意孤行,不听劝。

    刘立业从此与世隔绝,自己在书房里,要复活太阳沉渊楼。

    一天清晨,罗汉醒来,离家出走,没有回来。

    他以前的存在,以前的生命,以前的生活,以前的工作,以前的使命,拿个竿子到处跑,是为了让自己的人不挨饿,现在人们不挨饿了,他有点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

    可是他不能摆脱与生俱来的焦虑,经常走火入魔、荒诞无稽地胡乱认为。他认为,饿,有两种:没饭吃,是饿;没想法,也是饿,没饭吃,饿死了,就入土,没想法,脑子饿死了,人变成昆虫,也等于入土。

    那天早晨,在早点铺,他忽然明白。

    老郑头在念报纸,说世界一体化了。

    原来罗汉的落后思想永远落后,一听就急了,什么?全一样!

    以前以为,自己的职责只是为了让人们有饭吃,别的,不是他该管的事儿。想,是人类文明三大基础之一语言文字管的事情,他管不了,他也就能管管物质生活方面的,可现在,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他要跳槽,认为自己现在要干的是,缺什么发明什么。

    他要发明‘想’。

    罗汉决定:要发明‘想’,用手指蘸一点儿,往脑门上一抹,脑子就转。

    根据原始时期野外工作经验的本能,他认为,发明‘想’要在运动中实现,不能待在一个地方静止不动。

    所以他要走了。

    罗汉天马行空的妄诞自大一旦爆发,就要坑人。

    于是杨丽丽面对的三个选择是:不让去,他就着火了,就死了,死了就见不到了;让去,他可能不会死,但直接见不到了;自己跟着去,等于没去,因为罗汉只能一个人自己想。

    她愤怒地查了很多书和视频,没有找到办法。

    后来选择第四个办法,她偷偷地远远在后面跟着,开车跟,骑车跟,骑马跟,滑翔伞跟,走着跟,再以后,也拄着根棍子披头散发跟。。。。。。。

    她无意识地以这种方式加入了太阳天官氏族的家庭。

    罗汉出了家门一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发明‘想’,他走呀走,一直没回来。

    关于他的下落,不知内情的人说法比较乱。

    有人说,看见他在大西北转悠,拿着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看天,是不是在搞测绘?有人说,他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面,低头对着沙子看,是不是想把沙子炼成贵金属,也有人说,不对,他那是在沙漠边上试验种植野生始祖小番茄,要让颜色和水分入侵瀚海,吞噬大沙漠,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多年以后,罗汉还在大地上奔跑,头顶上燃烧着太阳的光线。

    这一次,他太离谱,太不知天高地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古代先民的创造发明狂想强迫症,泛滥得太不可收拾,他一直往前走,像他那位神话中的巨人先祖,不避风雨,永不停息,背朝世界,越走越远,走进了时光的深处。

    估计他像太阳沉渊楼里的文字一样,蜕化消亡,去了应该去的地方。

    罗汉的最原始的亚洲先民本质,是造物,太阳观察者的早期人类血液控制着他的行为,他光干不可能的事,他的一生,仍然属于现代人类之外的编制,没有出生证,行为,不记录在案。

    罗汉可能变成了风,东南西北无处不在,谁也看不见他究竟在哪里。只有那些感觉系统比较敏感的个别人,只有那几个只会看着月亮异想天开胡思乱想的疯狂另类,只有那几个披头散发直眉瞪眼累得吐血头晕只顾写字儿的夜猫子,只有那几个以为自己写的字是包子应该赶紧趁热吃的馋虫,只有那几个整天抱个钟鼎文点灯熬油一门心思寻找古代奥秘的现代僧侣,只有那几个认为未来是个风筝能让远古的线绳儿拽着跑的臆想狂,喝了些酒,一定要喝些酒,一定是酿造的不是勾兑的酒,有时候,能够感觉到沉醉东风中他的存在,夜里,醉梦中能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看见北方雪原里一座斑驳半倾圯,美丽得狰狞的风人雕像。

    刘立业一直在书房写书,一边凭着记忆抄写自家的藏书,一边写别的很多书。

    他有所领悟,却不知其所以。

    他是读书人,知道心中之所念如果不写出来,不能成形成文,就看不见,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后来发现,自己略有的那点儿领悟,字是写不出来的,写出来就错。‘禅不可道,’的意思就是:有,却说不出来。

    所以他不知道他写的那本书是个什么性质的书。

    之前的所见很多,时间一长,结成一层层晶莹剔透的块垒,底下似乎藏着什么事,他知道很多语言,人一上年岁,头脑就有些不清楚,他昏乱地假设:每一种语言可以表达每一种文明的智慧,各种文明有不同的智慧,如果把这些智慧摞在一起,会不会出现更大的智慧呢?

    有一段时间他研究他的智慧拼图着了迷,但是发现不成,虽然能感觉到激荡汹涌奔流无尽的记忆底下藏着东西,却抓不住准确的表达方式让它体现出来,况且,那么多被语言决定的思维方式掺合在一起,词义原始的所指,在上下文里也全都变了,一写出来,别说别人,连自己也看不懂。

    那个说不出来的存在,卡在他嗓子眼儿里,比鱼骨头大多了,难受多了,逼迫他翻看后现代人类学家施特劳斯的全部野外考察记录,又学习了三百七十三种亚马逊流域南美洲原始部落的土语和澳大利亚原著民的六百多种方言,结果发现人家语言里的概念元素结构根本不一样,里面没有欧亚大陆语系里那些基本的概念,有的民族,概念里没有红和蓝,有的民族,数字里没有7以上的数儿,所以他们的数学也不一样,逻辑不一样,思维当然也就不一样。

    有的民族,数字有温度,红色是热,蓝色是凉,字义的含量和含义的多样性很大,所以不同的语言根本不能配套,相近的词儿,也只不过是相近而已。

    没有表达方式,这就比较麻烦。

    结果他越往里钻越困惑,等他发现,为了说出一件事,好不容易从古代或别的民族找到了个合适的词儿,刚想用,就过时了,那个词的意义已经变了,因为语言也跟着时间变,以前的跟现在的意思不完全一样。

    这时候,他的眼神就开始不对了,里面有偏执在凝视,有愤怒在积蓄,有歇斯底里在酝酿,他盯着他写的字,开始怀疑,大概智慧根本就不在语言表达里边,而是在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语不成声而止里面。

    刘立业开始发慌,他一边撕纸一边写,纸篓里装的全是手稿,地上摆着一排排纸篓,里面有的是已经写好的书,他看了看,认为全是垃圾,扔!

    他右手写,左手揉了扔,流水作业,那些被揉成一团儿的废纸,在纸篓里慢慢伸张开来,非常生气,咯吱咯吱发出声音抗议,怎么如此草菅我们的存在!

    刘立业跟自己写的书也闹翻了。

    刘立业快被他每天灵光闪现的启示憋死了,他太累了,快被他的智慧拖垮了。

    有一天他丧失了常识,认为他写的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世界,都是真实的世界,它们一旦被写出来,就客观存在了,存在于某个维度的空间,里面的人在生活,里面的事在发生,里面在打雷下雨,里面在错综复杂地出事,里面的人整天在自己的宇宙里头忙乎,而他自己,是它们的创造者,是那些世界的神明。

    他把废纸捡出来,各归各类弄好,整整齐齐摆在面前,自己居高临下看着它们,让里面闹腾,有时被逗得发笑,轻轻摇头,像在看戏,有时还跟它们说话。

    刘立业隐形的自大,极为可怕,到了极致,不可救药,他竟然想,即为神明,我的世界,要好点儿。

    那天夜里,他在黑暗中偷偷观瞧自己发明的一个世界中一条黑胡同里的动向,忽然间,心血来潮,想传递点儿光明,他把书桌上的台灯一开,说:

    “我说,要有光。”

    此时,书房里的灯全亮了。

    文眉见他不在屋里睡觉,书房里有光,过来开灯查看。

    刘立业看见头顶上突然一派光明,若然有所悟,已经发展到了极致的智慧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极致就是不能再往前走了,所以走上了绝路,这一步,直接掉下了悬崖,陷入了不可知论,莫名其妙地感知到,外在的外面还有外在,外在的外面永远有外在。

    他忽然怀疑,自己也许只是被别的什么人心血来潮创造出来的,他特有的存在方式,他那似幻似真的一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念之下,刘立业意识熄灭,里面的书全死了,一片黑暗,他瞬间老去。

    最后的神话民族就此消亡。

    完

    2017年7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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