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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一次别离（上）（11）</br> 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了书柜里的那些书，如果不是因为压抑的气氛，任何人都会为这些重叠的满满的书籍所吸引吧？因为，这些书可都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精装书籍啊，他一眼就看出来，虽然书柜里也铺上了灰，但仍然掩饰不掉这些书的光彩。还好，这些书里都是自己能看懂的文字，大部分都是美古拉人的著作，全部都是绥国人翻译出来的，他清楚，这种书，在铜雀国根本不可能被引入，哪怕连一页残章也不会被容许存在。那些字里行间，充斥了绥国人才会有的混乱而又直白的翻译，句句刺眼，句句无义。他再一次不得不承认，连这些薄如蝉翼的书页都不会有一丝的吹动，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封闭的空间。
就像这里，现在只存在着徐琼一个人一样。他惊讶的翻动着那些历经沧桑的书籍，那都是些小有名气而又更默默无名的人写下的东西，那些连旧书市场的残堆里的人都不会去在意的《无名之书》。阳光一点点微弱下来，除了窗前的空间以外，其他的地方根本无法看清，只能依靠双眼强烈的适应去摸索。
就是因为这样，一丝动静也没有，就连外面也感觉不出任何的响动，这让他感到异常的怪异，只是因为这样，他才终于有了一种难以抹除的犹疑，让人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些旧书仿佛一幅幅无声注视着自己的画作，它们的书脊上一阵冰凉，透出一股异样的寒冷，使人清醒，催人慌乱，永不转移的盯着任何触摸过它们的人。
那个时候，他就像突然受到了什么暗示似的，被有意布下的暗示，逼迫着他再一次转向书桌前，他看着中间那个长长的抽屉，像是要故意制造出巨大声响般的一把打开了那个抽屉。
artiste，这间屋子里的人，你到底是谁？
风暴几乎就是在那一刻产生的，当徐琼一把拉开那个抽屉时，里面的一切都更加令人疑虑重重。那里面分明就是一个杂乱无章的世界，然而却也能直观的反映出居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对艺术的兴趣，不过，他不想看到这个人任何的“作品”。抽屉里胡乱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但是其中明显存在着某些联系在一起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他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为这股阴暗的气息所蒙蔽了思考而感到混乱，但他实在无法想象这里面所存在的事物。
直到这时，他才彻底的直截了当的惊醒过来，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之间，他拿出了那张让人哭笑不得的，难以置信的画片，而从北面吹来的弱风却在那时透过那无数道的缝隙狂旋进来。那风的力量简直大的惊人，直让人无法站稳脚跟，那把脆弱的木椅也在烈风之中剧烈的摇晃起来，吱吱作响着，仿佛整间屋子都在这震颤之下晃动起来，好像那风是从遥远的无边寒冷的延远之北吹来的，从一个不具名的地方席卷而来，从悲伤的牧羊人不曾停止过迁徙的路上吹来，裹挟着某些味道，既不是令人感到冰冷的寒气，又不是令人惊醒的刺激，而是一种令人顿感不安的气息，不断地一波又一波地冲击进来。他想，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呢？说实话，直到他也像那僵硬的木椅一样浑身颤抖的站起来时，他才发觉，这风没有声音，他感受不到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丝涌动的风声，只有那把腐朽的木椅在跳动着，近乎要支离破碎的扭动着，在那无形的通过无数的孔洞飞旋而入的异风面前做着最后的挣扎。这是没有声音的狂风，连这狂风也没有了生机，只有令人难以镇定的空寂。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这样，在他几乎没有发觉的时刻，目光已经被那密封的窗外的景象所吸引，微弱的金色光芒将一切之不可思议都给放大，他看到了一团火，一团闪烁在白色飓风之中的火，那团拥挤着的人群所碰撞出的篝火，或者说像是一团篝火，那火里面夹杂着声音，是子弹声、喊叫声和哀嚎声交织的声音。人们在围着篝火狂舞，他想。那就是自己所想要看到的景象（为什么会是这样呢？）。直到这时，他才摸索着，却又确切无疑的是被指引着拿起了那落满灰尘的书桌上撒满黑灰的长棍，那是一把望远镜，足以穿透延远朦胧的迷雾。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元冯对他所说的一切，对自己所给予的指引，他所看到的景象，那令人怅惘的神情，现在，就铺展在自己眼前，就在那狭窄的破洞中，透过那个微小的窗眼，就能窥视到那战争的景色。那是在一团团呛人的烟雾之中，燃烧着生命的烟雾中，他看到残砖败瓦的身后总有人掩藏着自己的身躯，每个人都躲藏在炽热的岩石后，他们就是这样打着仗，这样进行着残酷的战斗。在那依然散发着金色光辉的远望镜的所触之极限，看不清谁的面庞，却能清清楚楚的看明白每一栋建筑的细节，残垣断壁就仿佛置身眼前，连光线和阴影都是那么的真切，只是没有一个人，在那些画上，看不到一个人，只是有子弹飞过的浮光掠影，在街道的缝隙间连成一条线，仿佛要把那脆弱的雕饰在版画上的风景一一撕碎。他这才理解，原来这就是战争，人们就是这样在进行着战争，每个人都躲藏在致命的墙壁之后，每个人身后都有一群人，只要当某一个人率先冲出阵地，就是那一堵墙的时刻，在喊叫着“进攻！”的一刻，战争就打响了。那就是战争，就是正发生在延远的战争，那是一群人在追杀着一个人（还是一个黑衣人）啊！当徐琼双手僵硬的放下时，他想起了元冯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这是一场看不到敌人的战争，他想，这时的延远多么像过去的延远啊。
他就是这样被拉回到自己仍然身处其中的这间屋子里来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似的，风的婆娑已经不在，可是这屋子里的一切依然让他感到触目惊心，他放下那厚重的镜子，他把那望远的东西看做是镜子，可即使是镜子，他看着自己的手，却没有一点的灰迹，依然是那一双雪白中透着一抹抹血色的双手。他说不准是自己的双眼欺骗了自己，还是真实就是如此，可是眼前所看到的破旧，确是没有回应到自己的感触上来。徐琼从那抽屉中看到一张纸片，他拿出来，摊在桌上，上面的内容让他感到迟疑，他是在迟疑，迟疑这一切是否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侦探游戏。不想玩游戏，他想。来玩游戏吧，追寻着指引吧，那女人对他说，那女人对他说，就像这屋子的主人曾为她的言语与美丽所迷恋一样。徐琼手里拿着画片，那画片上是一个女人，一个优雅而艳丽的女人，一个兼具野性与含蓄的女人，勒娜；迪芙，“困惑总是为你而疯狂”，那画片上尽是这主人对这位女士的极尽赞美之辞，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疯狂的痴迷。他想，难道这女人就是靠自己的风姿而去引人注目的吗？这个拉丁裔的放荡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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