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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查木斯（14）</br> 远在后方的保罗维亚人听说了贝利弗尼在穆西亚的所作所为后感到惶恐不安，他们担心自己在索菲亚的神庙和信仰遭到他的毁灭，因此决心团结起来，抵抗查木斯人的进攻。人们纷纷把自己武装起来，离开城市构筑工事，拿起镰刀抢收麦子，将物资储备起来，固守有利的山地，严阵以待。
身在前线的贝利弗尼察觉到了眼前敌人的动向，他为那迟迟不来的降书感到疑惑。为何对处的人们不似此前的敌人，一触即溃？反而固守不出？贝利向自己的将领们询问着：“前方的敌人是何身份？他们占有多少城邑？有多少人？由谁指挥？为何在所有西方人中，只有他们不向我们投降？”
此时，营帐中走出一位名叫玛西（他）提亚的中年军官，他对贝利说：“将军，如果您愿意听的话，我来告诉您。他们就是最后的波肯人。他们的祖先来自马太之地（即“应允之地”），他们是上帝的信徒，起初就定居在那儿。后来，他们的家园受到赫特人的倾轧，他们被迫逃往北桑。在那里，他们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壮大的民族，人口多到数不清。北桑的国王害怕他们会动摇自己的统治，于是将他们控制起来，把他们罚作奴隶，做尽苦力。他们抱怨上帝没有拯救他们，为此他们不断的反抗。这激怒了上帝，为了惩罚他们，上帝引导北桑的国王将他们一路驱赶回了马太，对他们施以天灾，让他们暴死荒漠。为了生存下去，他们抛弃了祖先的生活方式，抛弃了原本的信仰，一心一意投入了上帝的怀抱。他们因此得到了原谅，受到了天使的眷顾。他们曾经因为背叛上帝而遭受天谴，又因回归上帝而受到庇护。后来，他们的家乡被塞西的传人侵占，他们的子孙分散成数支，而我们现在的敌人正是其中一支穿越博伊斯而来的，他们的后代就是最原始的波肯人。所以，将军，如果他们触怒上帝的话，我们就能击败他们，如果他们时刻信守上帝的信条的话，我们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了！”
玛他提亚的冗长的解释让贝利弗尼难以接受，他说：“为何我们非要惧怕这样的敌人呢？他们既然害死了我们的父辈，那么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已经触犯了我们的诸神，他们就是不堪一击，无法组织起一条坚固的防线的异教徒！”显然，贝利决心要打败这群人。
此时，营帐之中一片骚动，将领们都要求严惩为敌人辩护的玛他提亚。等到骚乱稍为平静下来时，贝利站在众人当中，说：“我的部官，你是我们所有被国王寄予厚望的人当中的一个，尽管你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可为何你却如此断言我们的战士就会失败？你还没有像先知一样发言的资格！现在，奥古斯丁国王的战争就是我们的神明，它在时刻引领着我们，我们是一定能够击败弱小的波肯人的。而你却在为敌人说话，你就像一个背叛者一样。既然你这么相信他们的信仰的话，那你就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吧，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事实的证明的！”迫于众人们的强烈要求，贝利随即下令，将玛他提亚押往保罗维亚敌人那里。
查木斯士兵们将玛他提亚押至索菲亚的山脚下，保罗维亚的士兵们看到他们就掷下击石，这让他们无法上山。于是他们就把玛他提亚扔在山下，回去交差了。波肯的士兵们把被缚的他带往索非亚城中，面见城中的指挥官加西亚、推西和亚科。他身体虚脱，一整天没有进水，士兵们便喂给他水。不久他就醒来了。当玛他提亚把贝利誓言荡平索菲亚的事全盘托出给波肯人时，四周的人们伏倒在地向上帝祷告：“主宰天空的上帝啊，看看这些狂妄之敌是如何侮辱你的子民的吧！请您施以天恩，拯救我们吧！”玛他提亚随即被释放，受到波肯人的善待，他的事迹也受到人们的赞扬。
“上神啊，我是身处在何等艰险的境地呀！”玛他提亚告诫自己，正身陷敌营。
翌日，贝利弗尼率领全军杀向索菲亚的卫城以撒，庞大的阵容、无边的营塞令波肯人胆战心惊，他们纷纷议论道：“就是把我们所有人动员起来，所有的武器都拿出来也喂不饱这样一支军队啊！”于是，人们四散而逃，士兵们丢盔卸甲，以撒城还没发挥它的作用，就在顷刻间落入了查木斯人手中。
在城中，有一个名叫苏滴的美丽寡妇。她丈夫四年前得霍乱死了，给她留下了一大笔的黄金、田地、牛马和奴仆。此时，她正在身着丧服，在丈夫的墓前祷告，祈求上帝拯救灭亡边缘的保罗维亚，保护她的同胞不受奴役。她依旧美艳动人、恪守妇道，在整个索菲亚都是人尽皆知，从没有人说过她一句坏话。大敌当前，她深为人们的安危而担忧，决意潜入敌营，暗杀贝利弗尼。
于是，苏滴来到索菲亚，面见三位城邑官。看到整装待发的她，加西亚担心的说：“我了解你的心意，你一直希望能有一个机会为我们做些什么，你还没来得及好好侍奉自己的丈夫。但是，现在的情势太危险了，如果让你只身潜入查木斯人当中的话，没准还没能杀了谁，就会遭到他们的奸污。我这不是不信任你，更不是嘲讽你，只是那些人真的已经疯了，连一个男人、一匹牲畜都不会放过，又怎会不伤害你这样的妇人呢？”
苏滴听了，反而更加镇静，说：“若果真是那样，那也就是我为同胞们铲除敌人的时候了。您知道吗？我在家中沐浴更衣，为我死去的丈夫祷告时，上帝显灵告诉我说，让我穿戴好衣裳宝饰，准备好车马奴婢，去到查木斯人当中，给予他们惩罚。”她是那么执着，把在场的人们都给打动了，形势如此僵持，加西亚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说：“我明白了，你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小你就是如此。既然你要走的话，就请接受我们的送别吧。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何如此相信敌人当中会出现骚乱呢？如果你失败的话，那可怎么办？”
“请相信我，我若真的死了，必然是另有他人来接替我，替我们的同胞来灭亡敌人了。”说完，苏滴带着最亲近的女仆犹勒，一皮囊酒，一匹马，一件丧服，出了城。在某处，玛他提亚偷偷地窥听着。
当时，为了震慑城中的保罗维亚人，贝利出动了他的全部骑兵日夜在城外疾驰，卷起的滚滚尘烟和地动山摇的嘶鸣声令人们寝食难安。摩亚人和加押人（波肯半岛西北的两个民族，即是阿扎法特治下的纳代的两个主要族群，与波肯人有长期的矛盾）的首领们来到营帐中面见贝利，他们告诉他：“将军，我们有一个建议，可以让您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索菲亚。我们拥有几十万大军，力量悬殊的波肯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完全不需靠武力去征服他们。要知道，他们的聪明之处在于靠智慧而不是力量取胜。现在，索菲亚三面被我们围住，城里缺衣少粮，物资很快就会补给不上。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水源现在只能靠以撒山脚下的一片小湖获取，只要我们切断了他们的水源，他们就会被困死在城中。到时候，他们就会毫无斗志，主动向我们投降的！”
这个建议得到贝利的大加赞赏。于是，他亲自率军进驻以撒，派出五千摩亚和加押士兵占据山下小湖，又派出两队步兵占据了城外的两座山头，架设起了火砲。
局势岌岌可危，巴述默然的伏在床前，左手撑起苍老的面庞，现在，他是少数几个蛰居在以撒城中的人了。他思考着，“我主呀，人们要获得胜利，首先要知晓如何得到智慧、力量和洞察力，然后才能知向何处去追寻长久而永恒的命运，何处有引导人们的光明，何处有和平。”城下的难民们，来自四面八方的流亡者，贵族、官员、奴隶，应该说，所有人都在哭泣着聆听巴述的教诲。他是马太的先知尤尼亚的助手巴录的后人。
他在城外的露天广场上，向所有落魄的人们宣告，致以所有马太人（这里即指纯粹从马太之地迁往世界各地的马太人，区别于从原地迁徙至波肯半岛上繁衍生息的波肯人），要向上帝忏悔，不该在摩西的律法前向敌人卑躬屈膝。向上帝祷告，即使国破家亡，也不忘回到原地。赞美上帝的智慧，以得到垂怜，时刻不忘以赐予的智慧广施善行。向索菲亚悔罪，悔过让它蒙受羞辱和冤屈。向东南方朝拜，审判就要来临，敌人的王庭将化为废墟，而应允之地将再度复兴。
在波肯的南部半岛正被查木斯人疯狂的焚毁之际的第七天，巴述在以撒写成了《巴述书》。他的号召广及东方，连由卡也停下脚步，静静聆听。人们吃完了圣餐，便纷纷捐出自己能够给以的钱款，然后汇总起来，交到了大祭司尤雅沁的手中，然后送往了索菲亚。最后，巴述拿出了花费毕生精力寻回的所有圣器，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查木斯的奥古斯丁大帝在位时，从马太散落到波肯的，大约那时，马太的莫得西王与塞西人浴血奋战，圣器便也在那次大迁徙中，留在了波肯。
以撒依旧幽静，却不复往日的安宁祥和，巴述终于还是离开了那里。他来到了索菲亚，人人自危，唯有一人，他在葡萄园中遇到了玛他提亚，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查木斯人心中的想法，他知道，于是他便给以了他力量，他将那件圣物的所在告诉了他。
终于，索菲亚的大门为他所洞开了，一百年来它从未有接纳一位查木斯人，而现在，它的目光却在玛他提亚的面前闭上了。
一路之上，他不断的回忆起占领军同胞的暴行，他们抢夺无辜平民的食粮，他们拆毁圣堂，将圣书化为黑灰，这让他深为不安，悲痛欲绝。这座百年的古城，纷繁的街道，无数的圣殿，那通往复仇之道路的所在终于展露出来。
玛他提亚来到了索菲亚大教堂，他登上天台，在众波肯人的围拥下，默然接受着人们的赞美，在女神的塑像前俯身膜拜。啊，人们都顺应着他跪下，向女神祷告，祈求危难的渡过。然而，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想着的却是查木斯的万神。他知道，其实索菲亚也是万神之一，可是早在千年以前，她就早已俯下身子，手拢格洲的万民，创造了河流湖泊，成为了所有人的母亲。而现在，约翰却在他的心中点燃起人心的黑暗面，他让众神成了人们心目中的魔鬼，比撒旦还要可怕；他让圣殿成了邪教的献祭之所，比地狱还要恐怖！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心中暗自唾骂着自己的国王，他愤怒的注视着北方，然后，起身从人群中退去。
他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在指引着他，他越发感觉到圣物的临近，他冲向教堂之谷底。他明白了，这是约雅瑞祭司（一百年多年前，危难之中的索菲亚祭司）的声音，他向着发出圣光的地底飞奔而去。
尘封已久的伽兰圣殿在玛他提亚的面前显露神迹，圣光从中心的圣台上冲出，无数的天使低头撑起众神的真柱，飞马在他头顶盘旋，身披甲胄的雄狮在他左右护卫。他来到圣台前，圣光顿时变得温暖而有力，他先是跪倒在地，叩拜着石壁上的圣鹰，但以（查木斯神话中的播种之神）正端坐其上，向世间的万物播撒种子和水。他心怀感念，遵照着久已为人们所遗忘的仪式。
可是，当他褪下波肯人的紫服时，却才记起，自己此时寸布未有、寸分无有，这时，伊罗修斯从头顶（查木斯神话中的机械之神，传说能够变幻出世间的一切事物，据传拜兰的城基就是他在但以种下万花的基础上创造的）显现，扯下幕布，光芒笼罩了整个谷穴。
他听到了，听到了！地上的人们在齐声呐喊，伊罗修斯抚手一挥，青袍顺势落在玛他提亚的手中。他穿上了衣袍，登上三十二级台阶，圣台已经突出到了谷顶。西幺的匕首就在正中。这就是圣物之一，西幺就是用它斩杀了东方的火龙，为查木斯人赢得了胜利。
现在，复仇的时刻来临了，玛他提亚这样告诫自己，在他拿起匕首的一刻，他听到的是：地上民众的欢呼，巴述的安慰，以及，由卡的迷音。
然后，他就昏聩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黑色的光辉中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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