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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祖诀 上辈子 第26章 论道

作者:十载如憾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7-02-26 10:11:46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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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活了几百上千年都修成一根老油条,就这只狐狸,活得越发正经。

    玄吟雾正正经经把法锈领口拉好,有些不可抗拒地瞟过去一眼,又克制地别开目光,想着要找些杂事来做,分散一下心思。

    静默片刻,他想找个被褥过来,但这么一个被精心布置的地方竟连一块布料都找不到,心里越慌,绒耳朵越是转来转去,就是收不了,最后连大尾巴都冒出来。冬日干燥,轻轻扫过床沿就炸得长毛四散,越发蓬松,他不知所措地晃了几下后,将针毛捋顺,露出下面柔软纤细的绒毛,软绵绵地搭在法锈身上,伪装成一席被子。

    他瞥向枕边,又赌气一般将仲砂的手绳拨到床脚,把尾巴往上移了移,用尾尖偷偷摩挲了一下法锈的下颌。刚想收回来一点,结果法锈忽然抬起手臂,似乎被蹭痒了,侧过身一把半搂住,缩了缩脑袋,黑发披散,半张脸都陷进去蓬软的毛里。

    玄吟雾被吓得寒毛竖起,这次一动不敢动。就算从尾椎一直酥麻到腰背,也转头背对着床榻,眼观鼻鼻观心,紧绷着腿,只拿脚蹭着地面。

    身后再没动静,但狐狸被压着尾巴也没法睡着,夜里漫长,难免想东想西,一来二去还是想起仲砂,心头就冒出一丝丝烦躁,又有微不可察的嫉恨。

    他知道这样不好,人修是最不喜这种心性的,易惹魔障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但他是一只狐狸,就这么点护食本性,只是闷在心里不高兴。

    又想到她十三岁是什么样?那张脸没张开也应该很漂亮,爱娇爱俏,鬼点子也没现在这么多,想着就特别可爱。然后呢?她就是以这样一副面貌与仲砂结识的么?也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游走山间,见到有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咦了一声,上前撩笑。

    对,她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之前还当着他的面撩过一只田螺姑娘,手法纯熟得很。

    ……真是光想着他就要气死了!

    真是冤孽,不得安生的冤孽。

    ……

    与此同时,云莱仙宗的院落主屋外,守门的小弟子们暗中挤眉弄眼,猜测少宗主拜访饲祖的用意。他们的大师姐端坐屋内的轮椅上,垂着眼眸,仿若熟睡。

    仲砂这模样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但是没有丝毫睡意,她很清醒。

    十六年,若说大家都是几百年的老道,差个十年左右权当玩笑话,只是正当年少,区区数月也可窥得变化。十余年来她模样如旧,性情磨得更加内敛,但第一眼见到法锈,除去不曾淡去的情义,感受到的是活气,入世走一趟,竟然能给她这样的人染上如此鲜活的气息。

    她也终于会顺畅地说话了,语调起承转合,还会笑,每一次笑得都不同,让仲砂心中扬起淡淡的遗憾和惋惜,如果当初能同归同去,应该能看到她一点点的变化。

    仲砂十一岁跪地求学,过了十一年,遇见了十一岁的法锈,这一连串的数想起来令人啼笑皆非,而第一次的对话绝非狐狸所想的谈笑风生,反而生硬到令人发指。

    仲砂首次见到法锈是在一座高耸入云的磐石山,上面封着万道铁索,四十八把巨锁扣在上面,风一吹,锁孔中阵阵嗡鸣,像是风直接贯穿到了人的喉咙里,带起绝望的低吟。

    石前伫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与磐石融为一体,一身纯黑衮服,半分章彩纹饰也无。她慢慢抬手,按在巨石上,僵硬咬字:“何为天道?”

    仲砂沉默良久:“命。”

    “桎梏。”她纠正,再问,“可能破之?”

    “可以。”仲砂说,“成仙就可以。”

    “不能。”她驳之,再答,“仙,不得下界,怎堪说其等非困顿桎梏之中。”

    仲砂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与一个字一个字的刻板语调相对的,是她的精神,无垠而博大,一条思绪未曾到头,另一条又紧接缠绕而上。仲砂尝试用自己的一丝神识进入她的识海,法锈默默地看她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她想要做什么,接纳了她。

    “你为什么说天道是桎梏?”仲砂在识海中问她。

    空洞的声音混合青铜钟鸣,自四面八方阵阵荡来:“为何有诞生,为何有消亡,为何事物必由兴盛至衰败,为何轮回既无开端也无终结——为何有此问,便为桎梏。”

    “那为什么不能破之?”

    “你我有涯,天道无涯。如何才能踏出有无,打破坚壁,化之为一。”

    仲砂没怎么听懂。

    她意识到法锈与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这个孩子挥霍天资,从不修炼,她的世界是苍白的,不懂拥有和失去,却深谙它们对立的意义。

    仲砂还目睹她一遍遍地质疑、拷问、挖掘、反证,不停地想,不停思索,钻入浩瀚边角,解开一道又一道规则,纵然雷火加身,也断不能停。

    古时修道之人,十个里面九个疯,还有一个被雷劈——对此,仲砂深信不疑。

    凡事眼见为实。

    这种修道中难以忍受的孤寂,也许是无休止的、无尽头的,也许是有终结的。

    但仲砂不觉得法锈的终点是成仙。在法锈看来,仙只是卸下一半镣铐的人,而她不停地在掂量着这桎梏的分量,反问自己,我可能破天道?我可能破之?可能破之?

    ——还不能。

    她在等待某天,挣断枷锁,不必压着头被迫承认,而是抬头自在畅笑。

    在这场漫长又无望的抗争中,仲砂用手肘撑着上半身,拖着两条断腿爬到了她的身边:“我陪你说话。”

    后来饲祖出世,与各路人打过交道,有插科打诨认识的,也有不打不相识,或是因为付账一顿酒肉钱而结识的比比皆是,但以论道而交的,唯仲砂一人。

    论道这个事,在各大宗门内虽说不是必修,但也常见。只是略微偏离,大多针对于提升境界或是修缮功法,以自身的经验作为论证,口舌纷飞,百家齐鸣。

    此时法锈的论道不同,她刚学说话不久,生疏晦涩,不知变通,但对天道规则造诣极高,因此经常夹杂天规,小天罚随时降临。两年之中,在两人对坐谈论之际,头顶云层无数次突然翻涌,白紫色的光自乌云中刺出,天地频频被电光照亮,映入仲砂眼瞳,洗涤识海,一次又一次的明悟。

    最终,她终于知晓法锈心中的所想,她想要做的事。

    那是她心中的火,被深深隐藏,但至死不灭。心有磐石,却奈何烈火烘烤。

    仲砂足以预见这烈火燃烧的盛况,于世人或许会震惊狂呼,但于她而言,却是挑明了她心中所想,世间万物在天劫中灰飞烟灭,只有那个叫法锈的人在彼岸对望,只需对视一笑,一拍即合。刹那间巨大欢欣穿胸而过,好一个尽致淋漓。

    方知伯牙为何绝弦!

    她的言辞同样贫瘠,如何形容这份感受,这一抒胸中块垒的激荡,便如——既知毒酒,我也当一饮而尽,不负你此刻相邀。

    她问:“这便是你心中烈火?”

    法锈道:“是,我想要的。”

    “那我们走吧。”

    “好。”

    她们说走就走,当年云莱仙宗送仲砂求学,并无陪伴,只留一架辇车。仲砂带法锈来看这架辇车,旁边拴着一颗蜃龙蛋,如果不想等到这颗蛋孵化,再等它长到可以腾空的地步,她就必须全靠自己驱策,正如师长在临走前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说的那四个字:“学成归来。”

    学不成呢?

    那还归什么师门,遣人收尸都嫌丢面子,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师门只需抹着老脸说,当初识错了人。

    若是换到十六年后,再经历这么一次出走,无论是云莱少宗主还是饲祖,深城府高段位,定会规划周全,说不定还借此嘲云莱可真是歪打正着,叫身后追兵“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当时二人不经世事,前路茫茫,后有堵截,一幅山穷水尽的景象。

    这也是两年来仲砂首次见法锈出手。

    仲砂在论道之外恨不得分分秒秒修习阊阖大炽功,融会贯通仙法难于上青天。她在咬牙奋进的时候,法锈依旧坐着不动,也不修炼,长袍宽袖,庄重威仪,像是瓷做的小仙人像。

    仲砂有时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再这么坐着,会不会直接羽化飞升了。”

    “不成仙。”她似乎是在措辞,“也不死。”

    那时后方人马涌动,开始四面突击,法锈一手挡住要出战的仲砂,踏出辇车,抬臂翻手,五指托着一枚金丹,通体纯粹,质地上乘。

    如今强者道理横行,金丹大多色泽斑驳,伴生魔障。这枚不染瑕疵的金丹刚一出现,不等仲砂出声,法锈手指骤然收拢,碎裂声清晰可闻。

    她双手在勃然爆发的精纯灵气中结印,残影变幻之间,震耳发聩的青铜钟鸣自天际响彻,云雾霎时集拢咆哮,天降极火,嘶鸣盘旋。

    威势震天,极强的声浪以辇车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一波接着一波,苍穹坍塌,裂出虚空,其中是令人胆寒的无垠无尽。

    她仰头面向苍天,张开双臂,漆黑如墨的长袍片片碎去,火焰化衣被她披在身上,红色的,衣摆如火羽,被罡风吹得狂卷,遮天蔽日。

    褪去那件庄严荒寂的古服后,她仿佛醒了,又像是活了。

    法锈认真而仔细地直面这片天地,带着孩子的好奇,看上下四方,看古往今来。

    甩脱后方追兵,她们奔驰如电,往天下逃亡而去,这是独属于那一刻的自由轻狂,空临三大仙宗,指名道姓与当今奇才试手,有煎海之术,却不伤草木。

    直到临近云莱仙宗的朝见台,那里长帆抖擞,众门人翘首以盼,这时辇车内各自沉默。法锈决不能随仲砂安居云莱仙宗,追兵那边从大局考虑必然会隐瞒法锈出走的消息,但如果真的探清她的所在之处,就算大张旗鼓也要将云莱仙宗封锁个天衣无缝。

    终是分开,却了无可惧,年岁还长,总有再见时。

    何须言离别。

    法锈最后看了仲砂一眼,不发一言往后退去,没入云端,坠落层层烟雾,仿若溶化在了浩瀚长空。

    十六年后,六合堂留客城,仲砂孑然一人撑着两条断腿走入积雪院落,记忆中黑色衮服或是火焰红袍的身影,最终凝于那一个含笑容颜,雪地中一袭亵衣,举杯相邀:“二八不见,无恙否?”

    她眼瞳也只映出这一方天地,再转不出千言万语,开口道:“一句无恙,等候已久。”

    ……

    翌日,留客城仍是热闹熙攘,法锈足足睡了大半天才起榻,精神却还没养好,一副恹恹的模样,扶着额头靠在枕头上,却见她师父晃着耳朵和尾巴缩在床脚,低着头,乌发如云垂落地上。

    法锈就靠过去,困得半闭了眼睛问道:“师父,境界又不稳了?”

    玄吟雾抬了下头,又埋了下去:“不关你事。”

    法锈若有若无地一笑:“这样啊,那我放点手券在桌上,若是想备些调息元丹要赶紧了,明日要启程,我这会儿有点忙,不怎么能顾得上师父。”

    她没睡醒还要披衣下榻,玄吟雾忙拦住她:“你要去什么地方?”

    法锈从床脚的旮旯角落里拎出一根红色手绳,意味不明地说:“还东西去呀。”

    玄吟雾本来就因为仲砂这个事纠结了一晚上,此时见她竟然刚起就惦记手绳的事,睁大眼睛,差点拿尾巴抽她,好不容易忍住了,故作不知道这绳子为何能从枕边跑到床尾:“你一觉睡到半下午,饭还没用过,就这么急着过去做什么。”

    法锈笑道:“昨天睡得挺暖和,想着要不要跟仲砂再借几天,还要抽时间去拍行里挑挑,再送她几根花样编法的手绳好了。”

    玄吟雾气得耳朵都直愣愣地竖起来了,突然冒出一句:“我有尾巴。”见法锈面有不解,只能把话续了下去,“我尾巴,换过毛的,也很暖和。”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再讲什么,想端起师父的架子,结果更讲不下去,匆匆说完,“……你试过就知道了。”

    法锈一歪头,露出个我看到了的表情,顺带枕了上去:“嗯?”

    玄吟雾半天说不出话,顿了顿,一鼓作气地说:“你不要那根手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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