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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呶!”弱水将手向前一送。
林炎岚看着她,如坠梦里,怔怔不敢去接。
弱水妙目一瞪,嗔道:“愣着干么?拿去洗净!”
“哦!”林炎岚双手接过便向山下跑去。
“回来!”
林炎岚刚跑出几步,生生顿住,一脸疑惑地看着弱水道:“怎么了小师姐?“
弱水奇道:“你要去哪儿?“
林炎岚指了指远处的溪流,微微举了举手里的萝卜,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要我去洗净么?“
弱水白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跟我来。”说着走到凉棚下,信手抄起一条锁链一甩,不偏不斜,正好挂住一只水桶。
林炎岚大吃一惊,那铁索数丈之长,本已十分沉滞,但在弱水手中却如寻常绳索一般轻便灵动,再看那水桶,赫然便是一只大号的石桶。
弱水微微吸了口气,藕臂一振一抖,那铁索便如灵蛇出洞一般倏然腾起半空,带着石桶落入水井。
二人所站之地离井边尚有五六步距离,林炎岚只听得“噗通”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稀里哗啦一阵水花乱响,当真便是一块大石从天而降,砸在了水中。
石桶入井,拽得数丈铁索寸寸缩短,急速向井底落去,看那气势,铁索这头纵然是头牛,只怕也经不起这样一拽。
林炎岚不禁为弱水担忧起来,正想提醒她放手,那铁索已然收紧,只听“嗡”地一声,那铁索已然绷得如弓弦一般,兀自微微振动,铁索这头,弱水岿然不动,手握锁链,当真是渊渟岳峙。
石桶不同于木桶,入水便即灌满,弱水更不稍待,手臂向上一引一圈,连圈了三四个圈子,铁索“呜”地一声弹上半空,也在半空挽了三四个圈子,石桶早已从井口升出,在井口之上呼呼乱转。
弱水倏忽间欺身而上,弃了铁索,在半空托起那石桶,盈盈地落了回来。
铁索失力,如一条死蛇一般掉在地上,哗啦啦萎顿成一团。
林炎岚早已惊得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才醒过来,伸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弱水见了他的表情,得意地一笑,轻轻将水桶放在地上。
林炎岚回过神,甩了甩头,急忙将萝卜清净,交给弱水,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时竟也忘了再想她让自己洗萝卜是何用意。
弱水接过萝卜闻了闻,稍稍犹豫便一口咬了下去。
“师姐你……”由于场景转换过于突然,林炎岚一时之间竟有些跟不上反应。
“怎么?”弱水白了他一眼,一脸狡黠道,“你吃得,我却吃不得么!萝卜师弟?”
林炎岚如梦初醒,笑道:“吃得吃得!师姐要吃多少,便是多少!“
“唔……“弱水满意地点点头,”味道确实不错,可比熟的好吃多了!“
弱水本来食量就小,又是刚吃过饭,那萝卜个头甚大,她再啃两口,便吃够了,顺手往林炎岚手中一塞,一脚踢翻水桶道:“我吃饱了,你想办法毁尸灭迹,可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说着伸剑一挑,那铁索便远远飞出,搭在了索架之上,又拎起水桶,放回凉棚。
林炎岚刚刚吃了两只,也已吃饱,接过弱水吃剩的大半只,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走吧,“弱水拍了拍林炎岚肩膀,神采飞扬地道,”该回去了。“说着便向原路走去。
“那这个……“林炎岚看了看手中的萝卜,一脸为难,总不能带回去吧?
弱水回过头,嫣然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那是你的问题了,萝卜师弟!”说完,头也不回,架起仙剑,翩然去了。
林炎岚看着她倏然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萝卜,不由地摇头苦笑。
在开阳峰,弱水道行高出多数同门师兄师姐,又好顽皮胡闹,大家也便都不敢与她过于亲近;而谷风对她则是早生情愫,处处爱护于她,大家虽然不言,却都是看在眼里,只有弱水当局者迷,加之年龄尚小,对儿女之事懵懂不知,因谷风身为大兄,平时对自己又是爱护有加,她对谷风自然与别人不同;至于盖天娇,这个大家眼中的“二师姐”向来是惜字如金,淡泊似水,以弱水的性子,自然跟大家一样,对她只能敬而远之。
自从林炎岚上山之后,弱水才总算找到一个年龄性情都与自己相仿佛的玩伴,更难得的是终于熬到有人叫自己“师姐”了,于是渐渐地也不粘着谷风了,倒是每天找林炎岚的次数日渐频繁。
待林炎岚在山上住得久了,本性毕露,弱水便愈加惊喜,简直如同捡到宝贝一样,天天便跟林炎岚一起厮混。
两个人都极聪慧,又俱是十分顽劣,在弱水平时有意无意的指点之下,林炎岚的修行之路可谓一日千里,进境神速,但两人也是一起做尽了坏事,小到去厨房偷吃,大到半夜溜到同门房间在对方脸上涂鸦,除了擅自下山这等大过,天岚数百条门规倒是被他们触犯了七七八八,简直是浊气相投,两个人时常将开阳峰搞得乌烟瘴气,为此也没少受处罚。
初上山时,林炎岚时常想念慕容赦,只盼他早日与自己相会,待时日渐长,日日苦于修行,又常跟弱水一起胡闹,便也渐渐淡了这份心思。
不知不觉,三年时光倏忽而过,林炎岚身体长高了不少,已然比弱水高出了半个头,脸上清秀的轮廓也变得更加分明,看上去虽然依然清瘦,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神完气足的气息,大不似初上山时的纤弱少年了。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之处,便是一张女子般秀气俊美的脸上,却时常带着一丝狡黠的气息,再配上那双已经变得比当初更加乌黑,几乎隐隐黑得发亮的眸子,让人看上一眼,便不寒而栗。
这三年来,林炎岚和弱水沆瀣一气,不但修行大进,连同整蛊闯祸的功夫也是更上层楼,两个人本着不死不休的精神,已然在同门之中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号,众同门当面时对二人以“小师妹”和“小师弟”相称,但私下里却都叫二人为“小魔头”和“小魔女”。
于此一节,玄牝心知肚明,却也只是将二人叫去,教诲了几次,最多便是罚“跪香“”面壁“”抄经“等等,但见二人修行进步甚速,也便不再多问了,有时自己兴致所至,却也千载难逢地笑骂二人一句”小魔头“”小魔女“。
这一日,林炎岚双手各提着一只大号的铁桶,将两桶水哗地一声倒进那口奇大的水井,随后一个旋身,便将两只空桶先后一甩。
那两只水桶隔空而去,砰砰两声落在凉棚下的石台之上,登时石屑乱迸,两只大桶早已稳稳落在往常所放的位置,各自深陷石中将近两寸。
“糟糕!”林炎岚一听声响,便知自己失手,又闯了祸。
他三年来修行不辍,此时道法初有小成,依谷风所言,这担水浇菜的功课,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可结束了,只是林炎岚修行之中遇一难题,始终不得其解,便依然每日继续做这功课,慢慢领悟。
林炎岚天赋本高,修行又极刻苦,加之玄牝和谷风多有照应,他自己又常跟弱水厮混,故而进步神速,此时的道行已高出多数同门。
以林炎岚此时的道行,以后的路便全靠自行修练了,谷风见他性子倔强,心里又自有主意,便也不勉强。
况且,林炎岚自小在山间生活,于耕田种菜等事驾轻就熟,上山三年以来,他日日修行之余,更是将田园打理得较以往更为丰硕,他既愿意继续在此修行,一众同门也都乐得欢喜。
最近数月以来,林炎岚在修行之时,一日间偶然把玩慕容赦留下的那柄残剑,无意间察觉到自己似乎已隐约窥得了隔空驱物的门径,故此这些日子无论吃饭睡觉,手中比比划划,一刻不停,心中无时不想的便是在琢磨这个。
在他当初刚刚能做到身通外界,纳气聚元之时,谷风大喜之余便曾告诉过他,日后随着体内真元渐厚和对道法运用的驾轻就熟,将会遇到修行已来第一个较为棘手的障碍,便是以自身真元,凌虚驱物。
须知天地自然之气,无所不在,其用无穷,能吸纳以为己有,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乃至延年益寿,仅仅算得修道路之上第一步;聚气于身,便是转虚做实,而更高一层的,则是要逆行施为,做到“实做虚用”,使元气实聚于身,虚用于外,所谓“虚用”便是指隔空驱物之术,若做不到这一点,便如封金于库,存而不用,若手握万金而不能用,那万金的重量岂不反而成了累赘?
更重要的是,如若只会纳天地真气化于一身,却不通虚实转化之道,天长日久,体内真气愈厚,于修道之人便愈不利,譬如呼吸,一吸一呼之间,天地轮回转化之道使然,未闻有吸而不呼,入而不出者。
吸而不呼,则肺不能久;食而不便,则胃不能久,同样,若只会聚天地气于身而不懂转化外用之道,丹田亦不能久,甚至一息不畅便有爆体碎骨之忧。
林炎岚对于大师兄的话向来奉为圭臬,所以当他初窥到隔空驱物境界之时,便去找过谷风请教。
当谷风听完他的话时,顿时惊喜异常,告诉林炎岚,他已初窥御物之境,但接着又一脸担忧地说道,这个阶段是修行之中的第一条分水岭,到了这个阶段,已无任何修行法门可讲,是一举跨过或者就此停滞一生,全凭修行者自身悟性。天赋高者,或可一举突破而到得新的境界,但若天资不到,便是跬步千里,停滞一生也是有的,其中悲喜,只有亲历之人体会得,却无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