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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两路汉军之间的联络线,必须向南绕经漠南草原,有三千多里的距离,所以尽管天天都有快马奔驰在这条线路上,尽管卫青一得知单于在自己的前方就向霍去病通报了情况,但当霍去病收到这个情报时,还是已经过去了六天。
这个时候,霍去病的五万骑兵刚刚按照预定路线渡过戈壁,即将向西进入肯特山区,收到这个消息,霍去病自然是心中一紧,但也并未立刻就全盘相信,毕竟这个单于的位置,都已经变过三次了!所以他一方面加紧向西行军,希望还能来得及合围单于,另一方面向各方向放出斥侯,寻找单于的主力所在。
就这样,霍部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漠北草原的东部,路上还顺手拔掉了经过的两个小国,章渠和比车耆。这两国主力都已被单于集结走了,因此攻打他们的意义不在于歼敌,而在于补充给养,毕竟骑兵部队短短几天就渡过戈壁了,而后面的步兵要把补给线延伸过来,就要慢得多了。即使延伸过来,也不能完全指望后方补给,在霍去病想来,既然到了漠北草原,还是要尽量取食于敌。
然而三天之后,卫青与单于交战的战报也传了过来。读过这份战报,霍去病心里响起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李广和赵食其真是太误事了!他们带走那一万人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当时迂回成功,还是很有可能吃掉单于主力,而不是仅仅将其击散的!即使不搞迂回,哪怕这一万人能留在舅父手里投入战斗,歼敌数目也会理想很多!
而第二个声音当然是,太遗憾了,自己竟然没有对上单于!
漠北战役本来的意图,是东西两路汉军把单于主力合围在漠北草原上,不让他们有机会躲走,然后一鼓全歼。只可惜大将军与单于主力遭遇得太早,这个合围最终没有实现。单于主力直接被击散,虽然沉重打击了他们,但是他们这一躲,也很难进一步追击歼灭了!
其实这是一个典型的困境,往后的历朝历代,同样的情形还会反复出现。在与游牧民族交战时,如果未能将其力量尽数歼灭,而是将其击溃击散的话,是无法给对方造成致命打击的,当然这也是胜利,但不能算是完胜。
此刻的霍去病还没有完全死心,他还在等自己的斥侯带回的消息,说不定单于的人马会逃回他们的腹地呢?可是很快,漠北草原上的各路斥侯也都陆续带回了消息,并未找到单于的大部人马!也就是说,单于主力被舅父打散了,单于本人找不到了,被打散后的部属也没有返回他们的牧地。总而言之,自己非常想歼灭单于主力,但这个目标百分之百不可能实现了!
霍去病此刻的心情自然是极度郁闷的,然而不管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继续向西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他反复念叨的,无非是这样几个词,“接受现实吧”,“另设目标吧”,“退而求其次吧”,“去打左贤王吧”!
好吧!掉头向东,去打左贤王部。既然已经来到了漠北,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再者,霍去病当然要琢磨单于为什么要把自己调动到东路?琢磨之后,他自然也想明白了,单于是想跟左贤王夹击自己!既然如此,左贤王的主力此刻一定是集结的,而且一定不会太远!
于是五万汉军转了个身,折回了东面的弓卢水流域,同时派出几十支斥侯队,每队十人,在四五百里范围内进行搜索。最先找到的左贤王部属是左大将,当然只有几千人马,并不是左贤王的主力部队,但是从俘虏的口中,却知道了左贤王的主力就集结在北面的梼余山下,那是弓卢水(克鲁伦河)的上游东侧河谷,距此不到三百里。
其实左贤王屯兵的位置,正是他领地的西端,他把主力集结在这里,就是在等着单于战胜卫青,然后与自己夹击霍去病的。只是他没想到单于居然被卫青打败了,这个消息他也是刚刚得到,完全出乎他的意外,而霍去病已经往自己这边找过来了,更是让他高度紧张。
不过左贤王也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别忘了,这几年他正是袭扰汉朝北部边境的主力,而且没有一次失过手!所以他是早就骄横惯了。虽然很多匈奴人都说霍去病是苍狼,怕得跟什么似的,他只觉得那些人也太可笑了,一个二十一岁的汉人而已,有种来跟我打打看看!
霍去病当然不会给左贤王留太多琢磨自己的时间,汉军自西向东渡过弓卢水,然后沿着弓卢水的河谷向北行军,一天的时间已经走了二百来里,这个速度是有意控制的,对于奔袭来说并不算很快,因为要照顾武刚车的行进速度,而且还想保存马力准备战斗,再说霍去病也不想在天色尚亮时离敌人太近。
天色已黑,离敌人还有五六十里,战前会议就在此时召开了,霍去病交待了作战思路:
“我方五万人,敌方约八万人,此次作战的目标是歼灭对方,要尽可能吃干净。”
“从现在开始,兵分两路,我带一万八千轻骑兵,赵破奴、李敢跟我行动,趁今夜翻山向东北方向迂回,目的是压住左贤王,使他不能向东北方向的梼余山区转移,而是只能留在西南方向的河谷地带。”
“一千辆武刚车和其余一万八千轻骑兵,继续沿弓卢水向上走,从西南方向迎上左贤王。你们接近敌人后,我会在东北方向发动冲锋,左贤王应付我时,你们要抓紧时间用武刚车围合敌人。还是高不识和仆多分头负责左右包抄,每人各率三百辆车,每两车之间三十名骑兵。注意不要心急,先把圈子拉好再逐步收缩,尽量把战区压到周长四十里之内。”
“另外四百辆武刚车,由卫山调度,在接敌后以每排二十辆的队形向前楔入,在战区中构成二十乘二十的网格,注意每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半里。”
“冲锋时,我带的人组成三路旋刀,每路六千人,我居中,赵破奴居右,李敢居左,左右两刀都看我的旗令确定冲锋方向。”
“路博德,带上你的四千人跟着我迂回。你们的任务是,在武刚车的合围完成之前,围堵好东面和北面,总之绝不能放敌人进入山区。”
部下们当然都能领会这个作战思路,这是典型的霍氏作战思路:全军在第一时刻就尽数投入战斗,根本不会轮流出战,也不会留后方或者预备队。想想看吧,那些分散楔入的武刚车,如果不能取胜的话,这些车全部都是有去无回!霍氏打法的狠绝凌厉,与大将军卫青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战前会议开过之后,向东北迂回的两万两千人趁黑夜进了山,这段迂回的路线并不太长,只有不到百里,此处的山岭也并不陡峻,再说有霍去病亲自带着,断无迷路的可能,因此上半夜刚过,他们已经到达了合适的位置。霍去病命令全体人马先原地休息,临近拂晓时再出山露面。
全军一停顿下来,他立刻就驰马到了路博德的队伍旁边,因为右北平的这部分人马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而这次交给他们的任务又很重要,他必须亲眼来看看状态,再格外交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