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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柱、赖文光在光州大战之后,随即便统领蓝旗捻军一路东进,即刻便到达了固始县境内的胡族村一带。在村中驻扎后的第五天,忽然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从马上走下来一位青年将领,径直来到任柱、赖文光面前。只见该小将满身飞尘,鼻尖鬓角还流着汗水,战马也全身湿透,一看便知他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
青年将领一边朝任柱、赖文光面前走来,一边笑逐颜开的说道:“任旗主,尊王,刚打听到二位在光州取得大胜,我急忙追赶,你们却已经到达固始县境内了,二位可真是兵贵神速哇。我这个鸿燕为了给你们二位传书,可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哇。”
任柱满脸疑惑,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位小将,因此说道:“看你穿的这身服装,是张洛行总旗主的人是无疑了,可是我并不知道壮士尊姓大名,你这是从何方而来?”
赖文光也问道:“壮士叫什么名字?张总旗主和龚军师现驻何地?他们二位身体还好吗?我们与他们二位将近年余未曾谋面了,心中也十分挂念哩。”
送信的人说道:“回禀二位首领,在下名叫王宛儿,我是张洛行总旗主的义子,现在他老人家麾下任先锋官之职。张总旗主统领黄旗、白旗还有红旗捻军,现驻扎于太康县境内。”
任柱说道:“从太康到固始,路程足有千里之遥,你能够鸿雁传书,又能将书信送到我们的手中,足见你小子勇敢且机敏过人,你可决不是无能之辈呀。”
赖文光也调侃的说道:“这就叫老子英雄儿好汉,强将手下无弱兵吗。”
王宛儿莞儿一笑,透露出美男子的娇嗔和妩媚,引得任柱打心里更加喜欢起他来。说道:“要不是亲眼所见,你长得如此秀气美貌,说不定我还错把你当成了女孩子呢。”
王宛儿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低头说道:“任旗主你不要取笑在下了。我能够一路闯关冲卡,这全亏了我的战马帮我的忙呢。”
任柱与赖文光打眼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棵小树上,栓有一匹高头大马。但见此马:全身黑毛,油光发亮,高头肥臀,身体硕长,却生了满腹的白毛。仰头高嘶,威武雄壮,十分惹人喜欢。
任柱夸赞道:“好马!好马!确实是一匹宝马!在战场上,光有超人的武艺还不成,还得要有一匹宝马良驹,人马配合默契,方能百战不殆。真是好马!”
赖文光说道:“既然是匹宝马,它肯定还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王宛儿自豪地说道:“相当初,这匹战马还是我从清军一个千总手里夺获过来的呢。总旗主当时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白肚盖世’。”
赖文光说道:“真没想到,咱这位总旗主还是一个慧眼识马的马伯乐呢。”
任柱、赖文光接过书信看时,只见信中这样写道:
任旗主并尊王殿下台鉴:洛行与龚德在千里之外,恭喜二位在光州大战中取得辉煌战果,你们一举将清妖县令李鸿藻和经制海尽忠两人击毙,真是大快人心,快哉之至!然扫灭清妖,任重而道远,望二位切莫因一时的胜利而头脑昏昏,忘大胜而喜小胜,为清妖所乘。放眼今后,前程广袤,行程仍艰难曲折,不可稍有疏忽懈怠。应更加抖擞精神,协力向前,方可成就铲除清妖,复我汉室之重举也。竭诚相庆,切切此嘱!张洛行、龚德叩拜!
王宛儿在固始境内的捻军驻地住了一夜,第二天便骑马返回太康县去了。王宛儿临离别时,任柱、赖文光千叮咛、万嘱咐,说道:“宛儿将军,你返太康途中,一定要处处小心,切莫疏忽大意,为清妖和民团所乘。回去以后,请代我们二人转告总旗主和龚军师,他们在日理万机之余,也要注重多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待彻底铲灭清妖之时,我们再与他们相会。”
王宛儿说道:“任旗主和尊王的一片赤诚之心,宛儿亲眼目睹,待我回到太康之后,一定如实转告。”
任柱与赖文光将王宛儿送出胡族村村头,依依惜别。王宛儿策马飞奔而去,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任柱、赖文光自然也返回村内,不必多说。
第二天上午,有探马飞马来报:“禀报任旗主和尊王殿下得知,我蓝旗捻军离开光州城之后,城中发生一件怪事:团勇将官兵杀死,现在正狗咬狗两嘴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斗吵闹不休哩。”
赖文光说道:“这真是亘古罕见的天下奇闻了,快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探兵据自己所知,从头至尾,将近日发生在光州城中的这桩咄咄怪事叙述了一遍。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日,大雾弥漫光州城,虽然近在咫尺之遥,也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在夜间五更时分,有十几名骑快马的军人来到城门下,自称是僧格林沁属下的官军,说有重要公文投送,态度骄横,大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气势。可是无论城下的军兵如何威逼利诱,城墙上的团丁就是不给他们开门。他们还对城下的军兵说道:“尔等惯用冒充官兵的伎俩,有上次汪兆琛被杀被骗的经历,你们这一套骗人的把戏已经是不灵了,还是待天亮以后,经我们验明正身之后,再放你们进城不迟。”
城外骑兵被气急败坏,且盛气凌人的说道:“我等确实是奉了僧格林沁王爷之命,前来投送公文的,若耽误了国家大事,定要尔等的狗命!”
双方言语不和,龃龉往来,越吵越激烈,最后竟至互相谩骂起来。吵到最后,城门仍然未开。送信的马兵无奈之下,只好悻悻离去。
团勇立即将这一情况禀报给了他们的团长,并且添油加醋地说道:“前不久,城外捻贼就是冒投送官文之名,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衙署门前杀死了布政司汪兆琛,他们现在又来故伎重演,可惜我等万分警觉,才使贼人的阴谋未能得逞。”
乡勇团长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这真乃天赐良机,我等立功的机会到了!”
因此,不由分说,便立即传令集合团勇乡兵,除留下几十个人继续守城外,自己则带领四十余人,打开城门,追赶投送公文的骑兵而去。
说来也巧,前一日正有一批捻军在城南逗留过,方去不久。团勇在大雾中梭织巡绕,恰与投送公文的官兵相遇,团长不容分说,便指挥团勇一哄而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双方打了个不亦乐乎。
此时,天已渐渐放明,又有十几匹战马突然飞驰而至,见面前有人打斗,正欲参加厮杀,借着黎明的曙光一看,一边是僧格林沁王爷的骑兵,认得是自己人;另一边则是穿着官服的团勇乡兵。不由气愤得大喊一声:“你们这些个畜生,难道都昏了头了不成,怎么就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啦?”
打斗正酣的双方,听到后来的骑兵如此一喊,方才止住打斗,静下神来一看,可不是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僧格林沁的骑兵查点人数,已有两位马兵倒在了血泊之中,绝气而亡。
这下马兵可就有理了,说道:“你们这些团勇,平时畏捻匪如虎,除了吃粮拿饷,再不就是欺压良善,别的任嘛本事都没有,看我们回去怎么向僧王爷禀报,如何收拾你们这些吃粮食却不拉人屎的畜生!”
在这些专横跋扈的僧王爷的骑兵面前,自认比别人矮一等的团勇们,此时都低垂脑袋,变成了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官兵被杀已成不争的事实,在官军一方,声言自己是无辜受害者,强烈要求地方官惩办杀人凶手;在团勇一方则说,夜间投送公文,的确不好分辨,却又偏逢大雾弥漫,遮挡视线,无法辨认投送公文者即是官军,因而造成误杀,也是情有可原,不应问责治罪。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难解难分,无法断案。
此事最后传到待罪供职的琦善耳中,他说:“团勇杀死僧王爷的骑兵两人,这是有目共睹和不可争辩的事实。杀人即要偿命,欠债就要还钱,这也是千古不灭的定律。为了了结此庄公案,唯一的办法,就是只有团练一方做出牺牲了。纵观全局,造成这一事件的元凶,是光州城的那个团长,只要将他一杀,僧王爷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这真是糊涂官断糊涂案,团长便草率丢掉了脑袋。一桩闹得沸沸扬扬的错杀官军的案件,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画上了句号。此消息一经传到僧格林沁耳中,僧格林沁抚掌称赞曰:“琦善真乃我大清国之忠臣也,他果断将肇事首犯诛杀,这真是个好主意,与本王爷不谋而合也。”
任柱、赖文光听说团勇被杀的消息之后,心中不禁升起不忿之感。你僧王爷派人投送书信,本是正常的公文来往,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却偏要在夜深人静时传送?再者,既然无法进城,用绳索将官文吊上城去不就完了,干吗非要叫人家团勇打开城门不可?你僧亲王的马兵,为什么这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更使人无法信服的是,最后随便捏一个理由,将人家一个忠于职守的练勇团长处之以法,这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么?此种做法,不但荒唐可笑,而且可悲、可怜、可恨!
赖文光说道:“我们捻军,和他琦善与僧格林沁本是敌对的两方,他们如何处置自己的部众,这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并无相干,我们只不过是看三国掉眼泪,干为古人担忧而已。”
任柱说道:“在清廷的官员看来,在权与法之间,他们宁可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利,也不愿真正按着国家的律法来行事。所谓权即是法,权力可以凌驾于国法之上,权利可以大于国法,这又是当权之人的可悲、可怜、可恨之处。”
任柱和赖文光正在谈得热烈的时候,忽有军兵来报:“旗主,尊王,据派出去的探马回来禀报说,由于我捻军驻守在固始城四周,城内缺粮已久,城中守军头领李兆受便怂恿团勇四出,抢粮、抢钱、抢物,强掳民女。现在有民团勇丁四十余人,都被我军擒获,禀请旗主和尊王,看如何来处置他们?”
此时的蓝旗捻军总部驻扎于光州与固始之间的胡族村内,由于城内断粮已久,在团勇首领李兆受的唆使下,便合伙走出城外,进村抢掠,没想到正碰上驻扎在村中的捻军,因而均被捻军擒获。
所有团勇都被捻军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被驱赶到村中的一个打谷场上,等待处置。
任柱走到他们面前,用锐利的目光对所有的人扫视一遍,然后问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来问你们,是谁让你们出城来抢劫的?你们之中哪一个是头头?”团勇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讲话。
等了半天,仍没有人出面讲话。任柱伸手拽出一个满脸长着络腮胡须的人,命令他道:“我看你满脸横肉,长得一副凶相,肯定不是个好鸟。你说,是谁叫你们出城来抢劫的?说的彻底,我留你一条狗命,如若有意隐瞒,我立刻便砍下你的脑袋!”
那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捻军爷爷息怒。俺叫王大狗,在固始城内任团勇十人长之职。这次出城不是俺的责任,是清军将官李世忠叫我等这样干的。”
赖文光说道:“你说的这个李世忠,不就是那个善于见风使舵、反复无常的伪君子李兆受吗?”
王大狗说道:“捻军爷爷,您老说的一点不错,正是此人。”
任柱说道:“李兆受此人,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他别的本事没有学会,倒是学会了偷拿扒抢、偷鸡摸狗的这一套,这真是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师会下神。李兆受早已是清朝的走狗,为朝廷效力,自然要由朝廷来豢养,为何还要出城抢掠?抢粮食是为了活命,这也倒罢了,为什么还要抢银子物品?最最可恶的是,你们还疯狂的强抢糟蹋民女,这又是为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大狗一边像捣蒜一样地磕头,一边说道:“俺们这些人,说起来是官府的人,名义上好听罢咧。其实了解底细的人都会知道,官府只叫我等为他卖命,其实并不信任李世忠。就说这饷银吧,官府从未给我等关过饷,而是叫李世忠自己去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在淮河岸边多处设立盐卡,从中抽厘收税,牟取暴利。就是这样,也被曾国藩、李鸿章视为非法。几万人天天要吃、要喝、要用、要开销,哪里离得开银子货物?官府不拿我等当成人看,为保活命,我们便只有向周围村庄来强取豪夺了。”
王大狗说到此处,还假惺惺的从眼睛里挤出来几点眼泪,稍作喘息后他继续说道:“捻军爷爷,俺以上说的这些可都是大实话,您要是不信,可问问他们两个。”他一边说,一边用嘴巴指了指与他拴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一个叫王二狗,一个叫王三狗,是俺的两个亲弟弟,他们是不会说瞎话的。”
任柱走到二狗三狗面前,问他们道:“你们此次出城抢劫,都到过哪些村庄?抢了些什么东西?还做了哪些坏事?都给我一五一十的统统讲出来,如胆敢隐瞒,你们谁都不要再想活命!”
二狗吓得一个劲地只顾磕头,口中说道:“捻军爷爷,俺说实话就是了,你千万可别杀我们。昨天,我们到城南郭陆、草庙、王棚诸村抢劫,抢得民人粮食十余石,各种粗布三十余匹,各种男女衣物五十余件,外加小孩鞋袜褯子若干件。”
三狗说道:“俺年纪小,力气也小,抢不过那些身高体壮的人,俺只抢了一件女人的裤衩子,现在就穿在俺的身上,俺这就脱下来交给捻军爷爷。”说着,就要脱裤子。但是由于他的双手被绳索紧捆着,手脚无法施展,只好暂时作罢。
赖文光说道:“今天你们都到了那几个村庄?又抢了些什么东西?”
王大狗回答说:“今天时运不佳,刚到胡族村附近,就被你们捻军爷爷给擒获了。所有抢到手的东西,还未来得及运走,这不都在场院上摆着了吗。”
任柱命军兵立即进行清点。清点过后,军兵报告说:“计有牛、骡、羊、鸡等牲畜八十七头只,粮食五十余石,衣物鞋袜二百一十六件,团勇使用的洋枪、洋药五十七件,另外还有洋布、烟土等物,未经一一细数。”
这时,被抢村庄的乡民闻讯都赶来胡族村,有男女老幼近二百口,他们向任柱、赖文光哭诉被抢经过,一看到被捆的团勇,个个气愤难耐,人人走向前去扇他们的耳光,一时场上秩序大乱。任柱、赖文光赶紧命令捻军士兵一涌向前,强拉硬拽,好不容易才将愤怒平息下来。
任柱对乡亲们说道:“摆放在场院上的这些物品,还有牛羊骡马等物,都是你们的东西,可以物归原主。但你们且不可冒领误认,你们就凭自己的良心各自去公平认领吧。”
话音刚落,乡民们就急不可耐地一拥向前,各自将自己的东西认领到手,并陆续离开胡族村,返回了自己的家园去了。
待乡亲们离去之后,任柱问赖文光道:“剩下的这几十名团勇乡兵,是杀是放,我听听尊王你的的意见。”
赖文光说道:“如果要是在两军阵上,对这些人是定斩不饶的。可是现在他们都是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了,要是再将他们杀害,于理于情都是说不过去的。我看咱们就网开一面,放他们回固始城去吧,也好让他们给李兆受带封书信。他李兆受虽然善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这都拯救不了他自己毁灭的命运,劝他还是不要做两面倒的墙头草为好。这些对他来说无非也都是对牛弹琴,但是我们又不得不弹。”
于是,任柱立即命令捻军士兵,一一将捆绑团勇的绳索全部解开,并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团勇,平日里狐假虎威、威风八面、狗仗人势,依仗着你们主子的势力,对百姓做尽了坏事,百姓对你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可是,念你们也都是有家有口、有老有少的人,因此,我们决意开一次恩,通通将尔等释放,让你们回家与你们的家人团聚,共享人伦之乐。同时也给李兆受捎个口信,让他从此再不要执迷不悟,不要继续做清妖的摇尾巴狗,改邪归正,弃恶从善,也许他还有做人的希望。否则,他就是自决于人民,只有死路一条了。何去何从,让他自己早做决断吧!”
赖文光又说道:“要是让你们给李兆受传达口信,恐怕多有不便,说必定还会走样。我看这样吧,我马上写书信一封,只要你们将我写的书信交到李兆受手中,就算一切万事大吉了。”
赖文光回到住所,不一会便将书信写就,并用一枚打了红色方框的大信封装好信瓤,交到王三狗手中。团勇们得到了被释放的命令以后,个个满心欢喜。心中暗自祷告:“我等在李兆受怂恿下出城抢掠,不意间落在了捻军手中,虽然说两军对阵,各为其主,这可是犯的掉头之罪呀。捻军不但不辱不杀,还放我等回城。可真是没有想到的事啊。”
当然,团勇们虽被释放,但他们的刀枪等杀人武器,却全部被捻军没收了。众团勇千恩万谢,对捻军感激涕零,将任柱、赖文光视为再造父母,表示回城后不再为虎作伥,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士民。这些都是当着任柱、赖文光和众捻军的面讲的谄媚之言,并非肺腑之语。换句话说,即使他们之中有人真正想弃恶从善,还要看看李兆受和官府是否答应。近墨者黑,近朱者方能赤。这就看众团勇的良知和造化了。
待团勇们离开胡族村以后,任柱、赖文光这才回到住处。任柱突然问赖文光道:“尊王,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要请文光兄指教。”
赖文光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任旗主,你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便是,无所谓请教不请教,我赖文光洗耳恭听便也是了。”
任柱说道:“方才在场院里,我亲眼看到,你将书信交到了王三狗子手中,而不是交给王大狗或者是王二狗,这是为什么?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奥妙与学问不成?”
赖文光这才恍然大悟,他会心的说道:“他们兄弟三人中,数王大狗年龄最长,社会阅历较深,人情世故根深蒂固,如果叫这样的人去办传达信件之事,我恐怕他会从中作弊,耍小聪明。二狗与大狗年纪相隔较近,也有老于世故之嫌。只有三狗少不更事,他心中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托其携带书信,我较放心。不过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事情能否按我的想象和意愿发展,我们还要静观以后的进展。”
再说众团勇进入固始城以后,王大狗就露出了狡黠的面孔。他对王三狗说道:“三弟,你真的要把捻匪赖文光的信交给李将军吗?”
王三狗反问道:“要交。有什么不妥吗?”
王大狗说道:“李世忠可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翻脸无情的主儿,你就不怕他不念旧情,拿你来开刀吗?”
王三狗说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信又不是我写的,我只是一个传信人而已,李世忠没道理杀我嘛。”
王大狗继续劝说道:“我看,为了咱弟兄们的安全,你还是将那封吊信毁了吧!”
王三狗说道:“连古人都知道,君子一言即出,驷马也难追赶。大丈夫受人之托,绝不可出尔反尔。李世忠如果反目为仇,要杀要剐,由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众弟兄!”
王大狗拗不过兄弟,只好作罢。众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走,很快便来到李世忠的官府。护卫马上进府院传信,说王大狗等人惨败而归。李世忠听罢,满腔怒火顿起,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他马上传令,令王大狗等人到大厅等候。
待王大狗等人进入大厅之后,李世忠带领二十多个亲身护卫,满脸怒气,大踏步从外面走进屋内。他站在众团勇面前,目露凶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犀利的目光在众团勇脸上扫视了一遍,半天没有讲话。众团勇心中有愧,对李世忠不敢仰视,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默默等待主子的惩罚。
这时,王三狗突然讲话:“李将军,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书信,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托我交给你的,他说他的名字叫赖文光!”
李世忠一听说“赖文光”三个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还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他本来还想借机对王大狗等人训斥一番,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他喃喃地对众团勇说道:“两军对垒,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尔等遇到任柱、赖文光这样的对手,能够活着回来,也是前辈子积下阴德了。我不怪你们,你们都各自归队去吧。”
团勇遭遇不测,对他李世忠来说,也并非是光彩之事。说不定清朝大员又要借此事向朝廷弹劾于他。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李世忠想暗暗了结此事。
第二天,李世忠在官邸大摆筵宴,赴宴的人当然都是固始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李世忠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掩盖他派团勇出城抢掠遇捻军惨败而归的真相。为了欲盖弥彰,李世忠可说是费尽了心机。像李世忠这样一个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地方恶棍,即使受到清廷的重用,又时刻不敢掉以轻心的败类,也着实使某些朝廷大员伤透了脑筋,说是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也并不过分。
李世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在前面早有描写,但仍嫌不足。李世忠原名李兆受,河南固始县人氏。说到这李姓,在固始县也数得上是个大姓了。李兆受年幼时家境贫寒,因头上生疮落下一个秃头顶。此人从小即聪明狡黠,与众不同。他的父母将其送往村塾就读,可他李世忠哪是读书的材料,经常逃学拒读。其父母不得不到处寻找,为他伤透了脑筋。
李世忠逃学躲避的地方也奇怪,他不是藏于屋檐下,就是藏匿于墙壁上。村中邻里之间,常常发现丢失钱物,连鸡鸭猪狗也经常丢失。天长日久,李世忠遂练出一身好功夫。他能在木竿上站立,也能在墙壁上行走,都能如履平地,来去自如。连他自己的家族乡亲,也都打心里鄙视于他,看不起他。由于他头上少毛,众人皆鄙夷的把他叫做“贼秃子!”
李世忠虽然做事隐秘,架不住天长日久,尽做坏事,终于东窗事发,被官府缉拿下狱。他先是被羁押在商城狱中,然后又被关押于固始县监狱,日后又被关进霍邱县牢狱之中。按当时的狱规,犯人进监,必须向狱吏缴纳贿金,但是李兆受一无所有,无钱行贿,就被狱吏另眼相看,别样对待。睡无好睡,吃无好吃,还被狱吏用铁索将其拴在尿灌子上。锁链很短,狱吏每次解小便,故意往李兆受的身上、脸上撒,尿液四处飞溅,李兆受无法忍受,便对狱吏呼喊道:“老兄,请你慢点撒好不好?都把我的衣服给尿湿了!”谁知这更加招来了狱吏的不满,狱吏更加肆无忌惮,竟将自己的尿液撒到了李兆受的嘴里边!李兆受气愤难耐,无奈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好默默承受而已。他暗暗下定决心:“今生不为人上人,我李兆受誓不罢休!”
话说李兆受在狱中羁押日久,受到的凌辱和欺侮一日甚于一日,凌辱和虐待日益窘迫。此时,有一位狱中老吏念其可怜,自解其馁,数次送饭食给李兆受吃,在狱中羁押日久,李兆受方得到免罪获释,好不容易才又重见天日。
咸丰四年,逢江淮之间反清浪潮蜂拥而起,李兆受亦随波逐流,揭竿鼓噪,呼喊造反,他东拉西拼,组成一支数千人的小队伍,在安徽六安、霍邱,湖北省英山县,河南省固始县一带大肆抢掠、烧杀,并率众围困河南省商城县十余日,极尽杀戮和奸淫掳掠之能事。这哪里是揭竿造反,简直就是无恶不作的强盗土匪!这种糟践百姓的坏事,不但乡人所不容,就连清朝的地方官也觉得无法忍受,欲兴兵而讨之。
李兆受受到清朝官府官军与团练的双重剿捕,屡屡失败,又屡屡走出危境,死而复生,得以重振旗鼓,几灭复起,阴尸还魂。官军到处张榜,悬赏巨金缉拿巨盗李兆受,李兆受处境又陷危急。李兆受惶惶不可终日,预感到大难必将来临。就连李兆寿的族人,也不敢说与李兆受同宗同族,害怕受到株连。
说来事有凑巧,也该当他李兆受罪不该死,恰在李兆受身处危难之境时,适遇清朝大员何桂珍来到湖北英山县督办团练,他听说了李兆受的事情之后,也是惺惺惜惺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就派人与李兆受联络,晓之以“大义”,说之以利害,劝说李兆受向朝廷投降,于是李兆受便就抚于何桂珍,从此做上了朝廷的鹰犬和走狗。李兆受安排数百人听从何桂珍调遣。你想,李兆受网络的都是些横行乡里的地痞恶棍,平日里跃武扬威,桀骜不驯已成习惯,哪里受得住何桂珍的管束?这些人屡屡触犯军律,违反国法。
抚军福兴阿见此极为不满,与何桂珍密商,准备择日将诛杀李兆受及其同党。不料事泄,李兆受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遂将何桂珍戕害,同时被杀者还有弁兵七八人。
李兆受又一次惹下了惊天大祸,惶悚之间,他无路可走,突然想到了已在江南势如潮涌的太平军,他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心想:“太平军造反初起,正是用人之际,我若往投,必然会受到重用,说不定还能捞他个一官半职的,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李兆受又施展出他的投机本领。
适逢太平军忠王李秀成军次英山,在如火如荼的战争进行当中,每日与清军作战,伤亡极大,正是用人之际,见李兆受领军来投,自然是喜出望外,便当即喜纳。还当即委任李兆受为七十二检点,他所率领的部众被命名为二十四军,随即便跟随李秀成攻克安徽桐城清军大营,接着又攻克安徽舒城、六安,围困霍邱。不久,又挥军北下,连张洛行占领的凤阳关,也被李兆受攻破。此时的李兆受,就像一条得志的疯狗,不识敌我,见谁咬谁,十分猖獗。
这凤阳关地处淮河南北之交,恰似一个咽喉,卡住淮河两岸。风阳关一旦丢失,对捻军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损失。此时张洛行尚无与太平军沟通联合,太平军亦不知捻军的矛锋指向何处,因而为李兆受所乘,故有此败。
咸丰七年冬天十二月,李兆受自建军中将军旗帜,自称将军,统带万余人鼓噪南进,占领霍邱县的叶集村。李兆受为何要占领一个村镇呢?原来这叶集村地界霍邱、固始之间,隶属安徽、河南两省管辖的边界,距离李兆受居老家不过五里之遥,他可以借机大宴宗族亲友,煊赫荣耀。
这一日,李兆受意欲攻取固始,先遣派数千人前往。李军走到半路,闻知固始县已被太平军将帅韦志俊军攻克,因怕被李秀成怪罪,乃预谋逃遁。这时,太平军英王陈玉成军由湖北来会,李兆受急往拜谒。方一见面,陈玉成即发怒道:“军令如山,你的军队为何姗姗来迟?恐怕你又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又闻知李兆受吸食罂粟,还贩卖私盐,从中牟利,这些都为太平军所不容,便命令军将将李兆受推出去斩首,以儆效尤。
李兆受心中惶惧,赶忙跪地求饶,就像鸡叨米似地叩头不止。李兆受跪地良久,陈玉成的气也消了不少,再加之有人说情,陈玉成这才饶李兆受不死。陈玉成对李兆受的为人和作为,也早有耳闻,因此便从心底深处对李兆受产生厌恶之感。经常暗暗想道:“秀成将军,你也太糊涂了,我太平军虽然需用人才,也不能毫无选择的什么人都要哇。像李兆受这等江洋大盗,本就臭名远扬,且此人善于见风使舵,反复不定,将来是会吃他大亏的呀!”
但是由于李兆受是李秀成收抚的人,陈玉成虽然心中不满,也不好公开反对。只是从心里看不起李兆受这样的人,因此二人心照不宣,心中忌恨而已。陈玉成挥军渡中靡河而南,军至安徽桐城,会合李秀成大军攻陷滁州、全椒、来安等城市,檄令李兆受统领他的军队护守滁州。
李兆受本是一降将,而且是由太平军将领李秀成亲自招抚,所以李兆受为表其中心,行事处处谨慎。之后,李秀成统领太平军欲攻肥西县三河镇,并将偷袭清军李忠武部,还在犹豫彷徨的李兆受见时机成熟,这才举全椒、来安之军投到李秀成麾下,隶属于李秀成管辖。李秀成命李兆受统管三城,即桐城、全椒和来安。李兆受命令军兵疏浚并深挖城壕,整治训练兵卒,完善装备,增加武器,是为长期固守之计。
陈玉成怀疑李兆受会拥兵自重,恐蓄叛反之心,因此心中很为不安。陈玉成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纵观李兆受的过去,就不难得知他的未来。李兆受名义上在追随太平军,实质上他早做好了今后的打算。李兆受的再次叛反已是不可避免了。
为今后的再次降清做好铺垫,他首先暗暗唆使其妻子改换姓名,乔装打扮,乘坐小木舟并载其岳母一同潜逃至一个叫做周家口村的地方。李兆受妻母表面装作穷人,实则拥有大批黄金首饰,不免引起周家口人的怀疑。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久,纸里实在包不住火了,终于露了馅。
竟然有那好事之徒,总爱多管闲事。他们怀疑李兆寿的妻子、岳母财物来历不明,疑其与盗贼有关,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二人拉去见官。接办此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宿州城州官的胜保。胜保一听说是李兆受的岳母和妻子,不禁抚掌高兴地说道:“上天保佑,滁州、全椒已到我手中矣!”
胜保为何如此高兴?因为胜保深知,李兆受本就是个梁上君子,他之所以投降太平军,定是出于无奈,绝非是出于真心,如能设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则李兆受的反水便指日可待也。
从此以后,胜保便安排专人,每日像招待贵宾一般,周到服侍李兆受的妻母。时机一到,又与李兆受暗传书信,许之以厚礼,规劝李兆受再次降清。又令江苏省知县姜锡恩潜往滁县,先找到陈学书,陈说利害,让他转告李兆寿,动摇他的军心。原来这陈学书是霍邱监狱的一名老狱吏,李兆受坐监时,曾对李兆受照顾有加,因此便与李兆受成为莫逆,很得李兆受的信赖,现在李兆受军中分管书吏之职,握有军政大权。打通了陈学书的关节,则李兆受也就迎刃而解了。
李兆受既然被陈玉成怀疑,不受太平军欢迎,常有危机之感,心中惶恐,坐立不安。现听陈学书转告姜锡恩之言,遂又横下一条心来,决心背叛太平军,举旗反正。
咸丰八年九月,李兆受下令全军薙发,带领数百名骑兵,急速赶往滁州清流关,投靠在胜保麾下。胜保大喜,礼言霁色说道:“你小子本是梁上君子,蹿房越脊,偷拿扒窃,是你的专长,若跟随长毛与朝廷作对,的确是埋没了你这个人才。现在你终于算识大体,又回到了朝廷的怀抱,纵横驰骋任随你便,就是不要反对朝廷,如此才是你的聪明之选。”
清流关在何处?清流关就在安徽滁州之西二十五里处。此处有一座大山,名曰关山,关隘就坐落于关山中段。此关山崖峭壁,形势险峻,关深达十余丈,用巨砖块石砌有关口,气势雄伟。据史书记载,从南唐开始,即在此处设立关卡,关洞门楣上嵌有石刻大字“古清流关”。自古就是重要关口和兵家必争之地,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由于此关南控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金陵(南京)的必由之路,从来就有“金陵锁钥”之称。行商贾旅,战马奔驰,凡欲从此关进入南京而通达江南诸省者,无不从此处经过,因此,此关就成为重要的南北经济通道。
胜保将李兆受背叛太平军的事情上奏朝廷,赐李兆受花翎二品顶冠,并将李兆受的名字改名为李世忠,将他所统之军改为豫胜营。接着又将其母亲董氏、妻子周氏、儿子李显才悉数接到滁州大营。
李世忠紧紧握住儿子的双手,泪流满面的哭诉道:“我的五三儿,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出尔反尔,干这种装男扮女的龌龊勾当?现在闭上双眼一想,真如一场噩梦相似啊!”五三者,是李显才的乳名也。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一年。李兆受再次受到朝廷重用的消息不翼而飞,他昔日的旧党陈自明在安徽天长也向清廷投降,接着又有薛之元在南京江浦、浦口归顺清廷。一时之间,恶风劲吹,阴霾蔽天,李兆受的旧部又纷纷倒戈,调转矛头,直指太平军。太平军也一时疏于防范,连失桥林、乌江、六合等军营。欲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