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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台前风波恶!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不知染了多少血的高台。
周修景坐在轿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掀起了轿中窗帘,目光巡梭之间就看到许多熟面孔。
他看到了府衙中的几位大人,看到了苏南府许多大府世家的领头人物。
他也看到徐溪月就坐在风波台前语风斋中,远远注视着风波台,偶尔目光扫过,还会落在他的轿子上。
就比如此时此刻,周修景的目光与徐溪月的目光碰撞。
徐溪月眼神中并无什么波动,不过只是看了周修景一眼。
这让周修景越发恼怒。
当徐溪月绣球招亲,周修景只以为这是一场闹剧。
当绣球招亲真就有了结果,周修景以为区区一个黄门小工,他在府衙中借着工房长吏郑流和这工房小工的顶头上司吴佩林的威严,再加二百两金子的诱惑,必然能够轻易解决此事。
可是结果又如何?
结果便是那名叫陈执安的黄门小工,拿了两百两金子,又不知何时修了一身养气修为,练了几手拳法,结识了铁臂将军,甚至打残了吴佩林这个黄门长吏,还能安然从府衙大牢中走出。
“倘若没有那一封悬天京李家的信,我是否会出手对付这陈执安?”
周修景心中暗想,继而又想起这陈执安拿了自己两百两金子,却仍然与徐溪月藕断丝连……
“便是没有那封信,这陈执安也值得一个死字。”
他目光继续环视四处,终于在另一处酒楼最上层的楼阁中,看到自家父亲。
自家父亲正值壮年,面色冷厉,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恼怒。
于是周修景就更想杀了陈执安,因为自己与陈执安这个无名小卒上了死斗风波台,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苏南府。
周修景还清楚的记得,当他回了府里,自家父亲失望至极的眼神。
“我本想要捐官让你入仕,可你这城府,就只配和那些市井小民死斗!”
当时的周修景还硬着头皮争辩:“他不过养气修为,我杀他轻而易举!”
自家父亲转过身去:“平白冒险,不智之举,你能轻易杀他自然最好,可但凡有个万一,你便是让自己深陷险境,你身为我周家子弟,非要死斗才可以解决一个少年?”
周修景本想说出铁臂将军之事,他的父亲却摆了摆手,又从桌上拿过一个盒子。
那盒子里乃是一件长衣……
……
身在轿子里的周修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
样式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不过是一件宝蓝色绫缎袍子。
可是周修景知道,这件长袍乃是一件玄门宝物,而且是一件以他真元修为,就能催动的玄门宝物,虽然不过只是一件初等的宝物,却仍然效用非凡。
周修景注视这件宝衣时,许多修行中人谈论之声不断落在他的耳中。
“周家乃是药材世家,周家的公子从小吃着贵重的药才长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真元修为,力有千斤,怎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正是如此!二人似有仇怨,也许是那毛头小子心中着实气不过,这才冲动赌命,只可惜修行一途,强便是强,弱便是弱,全无运气一说,毛头小子与周家的公子赌命,只怕要赌掉自己的脑袋!”
“市坊里的赌台你看到了?你可曾押注?”
“嘿嘿,赌台早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毛头小子的来历,不过是一位私塾先生之子,能够修行只怕也是阴差阳错,赌那周修景赢,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自然是押注了。”
“我也押注了,不过这赔率主要是有些低。”
“白赚的钱何必嫌少?现在我们只需等周公子踏上风波台,打死那毛头小子,然后便去市坊中收钱便是。”
周修景体内真元流转,在他元关处一层又一层凝聚,有如一棵大树。
“真元妙树,百锻利剑,再加上这玄门宝衣,怎么说?”
周修景配上利剑,下了轿子,不理会众人的呼喊,踏上风波台。
他看向街道的镜头,那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分开。
却见陈执安穿着那一身月白色长衣走来,他手里也拿着一把刀。
周修景见了那把刀不由笑了起来。
远处正远远看着陈执安的司侯圭也不由摇头。
“这陈执安哪里找来这么一把凡铁?在黑市上买的?”
语风斋中,沈好好将将赶来,坐在徐溪月身旁,皱着眉头道:“这陈执安怎么拿了一把刀?他不是练拳的吗?”
徐溪月也颇为疑惑。
沈好好又道:“溪月姐姐,你在栖霞身上练过望气之法,能看一看陈执安是否精进了些?”
徐溪月摇头,神色更加疑惑了:“前些日子我以望气之法看陈公子,可以看到他体内血气分流,黄钟鸣响,已经是养气关大成。
可我今日再看他,却看不真切了。”
她说到这里,又轻轻摇头:“不过,陈公子向来神秘,我之前第一次以望气之法看他,都不曾看出他修行过。”
沈好好心道:“那时陈执安还没有修炼,溪月姐姐自然看不到他体内的血气。”
“不过,如果溪月姐姐知道这陈执安不过修炼了一月时间,就已经炼成养气关,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栖霞山上不知是否有这样的天才。”
沈好好知道陈执安乃是修行天才的秘密,心中颇有些自得。
旋即又听徐溪月说道:“不过我以望气之法看了周修景,周修景真元成妙树,手中那把长剑乃是百锻兵器,甚至身上那件长衣,都是玄门宝物!”
“玄门宝物?”沈好好圆圆的脸上顿时红成一片:“这周修景可真不要脸,陈执安以养气修为死斗他的真元境界,他竟然还要穿一件玄门宝物来!”
这铁臂将军疼爱的孙女发泄了一番,又不由叹了一口气。
死斗者,并非比武切磋只论个高下,但凡有手段,尽管施展,没有什么限制,也算不上不公平。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由落在不远处酒楼三楼上的周家家主。
这位四十余岁的周家掌舵人手里拿着盖碗,食指上的玉石扳指轻轻摩挲着盖碗碗沿,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脸上还有些恼怒,却没有半分担心。
他不信今天的周修景,会败在岐黄街上的小子手里。
不光是这周家家主,就连沈好好和徐溪月都屏住呼吸,眼神中满是担忧。
司侯圭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执安走来,登上风波台。
“这陈执安究竟哪里来的胆魄,难道他不怕死?”司侯圭不由想起陈水君,摇头自言自语:“与他那父亲一模一样,倔骨头,只有用力打断,才知道低头……”
他一边想着,一边泥丸中的神韵流转,化作丝线缓缓飞出,落在陈执安的身上。
顿时,司侯圭面色一僵!
“这陈执安……何时冲开元关,又何时化满身血气为真元了?”
他思绪刚落。
风波台上的二人,全然没有半句对话。
就在周修景凶恶的眼神中,那一把百锻利剑出鞘,他周身真元犹如烈火烧灼,烧遍他的全身,他元关处那一棵真元妙树迸发光辉。
一时之间,风波台上周修景的身影几乎化作残影,那百锻利剑也如水中波涛,层层叠叠,直直朝着陈执安杀来!
陈执安站在原处,好像是被周修景可怕的杀意与惊人的气势摄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动作。
下方许多人惊呼。
沈好好、徐溪月甚至站起身来,将要跳下酒楼。
而周修景的剑已经逼近,即将落在陈执安的脖颈之上。
可恰在此时,陈执安忽然拔出了他腰间那把黯淡无光的长刀。
这把长刀不过凡铁,上不了品级,甚至不是江湖豪客随身的精铁长刀。
可便是这样一把长刀被陈执安拿在手中,一道可怕的刀光变出十余种变化,变化出诸多极其刁钻的可能……
然后就如风中斩落叶,刀光自下而上斩出!
八都北去十二重,且来斩这贵公子!
鲜红的血光飞出,真元烈烈飘散,周修景身躯抛飞,轰然砸在三丈以外风波台上!
一刀。
周修景败于陈执安之手!
司侯圭站起身来,他眯着眼睛感受着他的神蕴传来的阵阵波动。
“这陈执安并非只是破入了真元。”
“他已经结出妙树,成了真元上境!”
“竖子,设法隐藏修为耍我?”
而风波台上的陈执安缓缓收刀,深觉意外。
“这周家的公子,这么不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