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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治二十三年三月四日,今日宜安葬、祭祀、宰牲、冥哭!
这一日并无春雨,天上却乌云密布,甚至遮住了晌午的太阳。
整座天空都显得灰蒙蒙的,照得苏南府北门有些阴郁。
玄紫将军李伯都背负双手,与一位身着象牙白宝相锦袍,头戴轻纱斗笠的剑客并肩而行。
李伯都乃是悬天京中的猛虎,身材高大巍峨,气魄雄浑,宛若一座高山。
而与他一同前行的剑客身材消瘦,身高也不过六尺五分,只称得上是中人,并不算高大勇猛。
可偏偏这消瘦的剑客与高大的李伯都走在一起,却自有一些云淡风轻的气魄,丝毫不逊李伯都。
尤其是这位剑客腰间佩戴着的长剑,剑鞘洁白,并无什么坠饰,看似只是一把平常的长剑。
可当春风吹过,剑鞘便轻易展开春风,斩成千百段,任凭春风四散流去。
光是这剑鞘……便是难得的宝物。
“苏南府尚武之气弱了些,却是兴盛繁华之地,烟柳画船,风帘翠幕,参差百万人家……这般繁华之地,倘若有了天灾,未免太过可惜。”
李伯都声音沉稳,抬头望向苏南府以外那一座雄壮高耸的山岳。
那一座山,如同一头卧虎,于是被前人命名为虎丘山。
虎丘山百匝千绕绕苏南,是整座苏吴州最壮美的景观之一。
可如今看在李伯都眼中,这一座山对于苏南府来说却是大害。
“虎丘山若是倒了,砸入清水河,清水河必将决堤,百万亩良田必将毁于一旦,苏南府只怕也逃不过这天大的灾厄,我带领九万松槐军来此,便是为了阻止此事。”
李伯都神色凝重。
他与那剑客缓缓走过闹市,走过满街的楼阁,街上的百姓却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们。
而那头戴斗笠,遮住面容的剑客也终于开口。
“玄紫将军其实多虑了,那宫龙宿是真正的武夫,肩头足以扛起两座大川,足以扛起山川湖海,有的是一番揽月入怀的胸襟,他前来苏南府不过是为了疗伤,又怎会令虎丘山崩塌入清水河?”
那剑客的声音听起来朦胧不清,听不真切,却又字字入耳,落在李伯都耳畔。
李伯都摇头:“天下人都知道宫龙宿修武道修了一个走火入魔,天下人也都知道宫龙宿想要摘下大罗山上的神石,他因此而深受重伤,如今又面临与罗浮海五雷君的大战。
如今他四处炼化灵脉……已然炼化了四座山岳,两条河流。
他前来苏南府,若不是为了这虎丘山,又是为了什么?”
那剑客并不认同李伯都的话:“宫龙宿哪怕炼化灵脉,炼的都是人迹罕至之处的灵脉,即便走火入魔,也从不曾害过寻常百姓性命。
他一生嗜武如命,却并非为了修为不择手段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武道一途如此勇猛精进。”
穿着宝相锦袍的剑客说到这里,话头一转,道:“想来大虞朝廷也知晓宫龙宿不会炼化虎丘山的灵脉,否则就不是玄紫将军带领九万松槐军前来苏南府,而应当是大虞魁星亲自前来。
恕我直言……偌大的大虞,能够阻拦道下第九碑上刻名之人,不过大虞魁星一人。”
玄紫将军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宫龙宿身受重伤,我有九万松槐军,结成军阵,自有强横之处……而且我之所以前来寻阁下,便是想要请阁下出剑,与我一同守住这虎丘山,也算是护持苏南府数百万百姓。”
那剑客的面容被斗篷遮掩,身姿也被宽大的长衣遮掩,分不清他是男是女,自然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他的声音却自虚空中传来:“我前来苏南府,不过是来求一把剑,苏南府百姓如何与我无关,玄紫将军……恕我直言,宫龙宿应当不会炼化虎丘山的灵脉,可他若是真动了这个念头,便是他身受重伤,我也劝你带着你那九万松槐军退去百里,莫要惹他不快。”
李伯都沉默。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走到一处高楼亭台,可以远望苏南府北门,可以见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物。
“昔日一剑当空且飞去,碧潭惊起老龙眠的剑客,难道没有出剑的气魄?”李伯都忽然发问。
那剑客压了压斗笠的帽檐,转过头来。
即便有轻纱遮掩,李伯都仍然觉得有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上多出了些冷意。
“宫龙宿力拔山河,气盖大世,曾持长戈斥问五雷君!他在道下第九碑上刻下了一个‘破’字,要以武道破除天下一切法,我不愿向这等人物出剑。
陈将军,你久在悬天京,长久的安逸让你觉得天下不过一个大虞,可是……天下乃是七国百宗的天下,我知你得了龙脉机缘,可不曾炼化机缘,这机缘终究只是泡影,我劝你莫要死在炼化机缘的路上。”
李伯都低头思索,过去几息时间才抬起头来,他眼神中带着些执拗,道:“虎丘山乃是大虞的虎丘山!宫龙宿踏上虎丘山,我必将向他斩出一刀,如此才不愧我玄紫将军的名号,才不愧螭虎天功的所持。”
那剑客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清冷光辉猛然散落,他点了点头:“世人都说你不如那司远瞾,可我却觉得,你与那司远瞾也不遑多让,玄紫将军,我会在虎丘山下静静等候,看一看倘若宫龙宿真就来临虎丘山,你又怎么向他出刀!”
二人站在高楼亭台上,远远望向远处。
也是正在此时,北门风波台处,逐渐有人聚集,许多人高声谈论……
竟然引起了这位剑客的兴趣。
“苏南府竟然还不曾废除死斗之约?”剑客道:“宋相有言,死斗乱法,恃强斗狠不说,尚且有许多杀人的由头都在这死斗里……却不曾想苏南府富庶所在,竟然还有死斗一说。”
这剑客说话,李伯都也举目望去。
他的目光穿过滚滚人流,穿过苏南府诸多建筑,落在那风波台四处。
他看到司侯圭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手持折扇,坐轿而来。
看到苏南府许多大府世家的公子乃至家主已然来了风波台前的几处酒楼。
他也听到许多人谈论。
“以养气死斗真元?”
李伯都微微挑眉:“陈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