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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冬日”地下酒吧已经早早亮起招牌霓虹灯,把像只活跃精灵那样不停闪烁飞舞的灯光一泻千里,以招揽寻欢作乐的人们。
酒吧里面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喧闹的摇滚乐曲,大群的人在摇曳的灯光下手舞足蹈,全然一副金迷纸醉景象。酒味、汗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弥漫于浮躁的空气中。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穿过成群跳跃舞动的人群径直来到吧台,飘落到一张高脚椅上。
她身穿一袭大宽长袖缩袖口样式的白纱短裙,似乎没有躲过方才突然来袭的暴雨,被雨水浇透后又自然风干,全身湿潮难堪。
本是一头抢眼的金色长发此时也没了形状,黏黏地团在她的后背。尽管形象如此狼狈,依然遮不住她不可方物的美丽。
她从坐到吧台起的那刻便沉默无语,清丽可人的容颜流露着浓烈的哀思。
“要喝东西吗美人?”
吧台的调酒师一边用块方巾擦拭手中的玻璃,一边问她。
单身的年轻女孩出入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极易吸引异性的目光。这调酒师并不担心她是否能力负担酒钱,因为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人抢着为眼前这个美丽孤独的猎物买单。
不出所料,三个男人同时凑过来,其中一个高大男人对调酒师说道:
“她今天所有消费结我账上。哦,亲爱的想喝点什么?”
他转头看着她笑问。
“酒,最烈的酒。”她幽幽回答。
“好!来杯调制乌佐!快!要快!”
男人显得很兴奋,不停挥舞十个手指对吧台里面催促。
“嘿!兄弟,你对我们从来都很吝啬!”
“就是!”
“哈哈哈,有点绅士风度,别和姑娘争风吃醋好吗?她是我的!”
在三个男人跟着调笑起哄的时候调酒师已经拿起金属调酒瓶,开始一阵忙乎。
高个男人趁机又向女孩凑近一步,眼睛将她全身每个部位看遍,他问她:“你叫什么?”
“卡蕾忒……”她声音含糊的答道,始终没想到抬头看一眼这“慷慨”男人的相貌。
这女孩确是卡蕾忒。与荷西分别后她悲痛欲绝在雨中行走,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从下雨走到雨停。全天都不吃不喝,漫无目标。
她记不清自己究竟到过哪里,只知道不停行走,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形形**人群中,好像在寻找,又好像在躲藏。
终于她感觉异常劳累了,恍惚中被一道跳跃不安的霓虹诱惑,于是只身进入这间酒吧。
她身边的男人显然没有听清她的名字,然而这并不重要,反正来这里的人无非是找乐子,那么只顾自己高兴就好。
“我叫亚加,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和电影明星尼古拉斯·凯奇是双胞胎。”
男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立马引来两个同伙的鄙笑。
这时,调酒师把调好的乌佐酒放到卡蕾忒面前。
那是一种奶白色液体,被放在一枚三角锥形的矮脚酒杯中,在吧台装饰吊灯的光照下静静流淌着朦胧的荧色。
“这是你的。喝吧,保证你会忘记所有忧伤,立刻飞进天堂。”
男人见卡蕾忒投到那杯子上的目光有些呆滞,就把它往她手边推了推。
“谢谢!”
卡蕾忒说着端起杯子,一仰头便把全部液体吞下去。
这经过调制的烈酒味道先甜后苦,和奶油杏仁的滋味差不多。酒液经过喉咙的时候辣辣的,彻底落到胃中即刻燃烧起来。
卡蕾忒感觉自己像是咽进肚里一团烈火,五内俱焚的灼热让她空张着口叫不出声,紧接一阵头昏脑涨。
“哦,看哪!她不行了!”
“老兄,要下手的话正是时候……”
“她真不错!”
耳边是男人们的窃窃私语。模糊的视线里,身旁的高个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他索性向她伸出手臂,把这幅自己贪慕已久的曲线整个抱进怀。
卡蕾忒不胜酒力,如今已是昏沉沉只想睡去,因而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对方为所欲为。
“这酒再多来几杯!”
高个男人对台子里面的调酒师喊一句。
此刻他异常开心。他还是头一次在这种三等酒吧里遇到这么美丽的姑娘,而且明显心负忧伤,对男人来说确实再好下手不过。
只要多灌她几杯,就可以……嘿嘿嘿……
男人想着想着,不觉口水快要流下来。
又有四杯酒摆上来。
“都是你的宝贝!喝个痛快吧!你就要见到天堂了!”
男人说着,一只手偷偷在卡蕾忒大腿上揩了把油,神经麻痹的她毫没察觉。
卡蕾忒盯着其中一杯看几秒,朝一侧弯弯僵疼的脖子。
“天堂?你总说天堂,莫非你去过不成?”她转动被酒精打直的舌头,用浑浊的声音问他。
男人更是高兴,怀里的宝贝终于肯和自己搭茬了,这是好现象,有门——
于是他咧嘴笑着回答:“没有,不过,一会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休息,我带你一起飞去天堂!”
“哼!”
卡蕾忒醉态的一张红脸显出些许得意,她慢悠悠拉过一杯酒,左手食指和中指在那杯中液体表面轻搅一下,那杯半透明的酒里立刻沸起一团气泡。
气泡越鼓越多,渐渐狭小的酒杯空间已容纳不下它们。
卡蕾忒又朝杯子挥一挥手,这些气泡便像被赋予了生命,争相从玻璃酒杯中升起来,在灯光直射下的空气中幻化出各种形态,或是透明飞鸟或是透明独角神兽,还有拍打双翅凌空飞翔的透明小天使。
卡蕾忒本有部分海王血统,不久前身体里又被注入德莫斯的血液,神力源变得强大,因此已经具备灵活控水的能力。
“嘿!这是什么?她怎么弄出来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个很奇怪的问。
“天哪亚加!相信你这次捡到宝了!”另一个两眼紧盯图像说,眼睛里全是激动不已的光芒。
就在三个男人和吧台的服务员们叹为观止的时刻,四个酒杯里的液体也在变化。荧白的色彩在这时亮得更盛,俨然变成一个个发光的节能灯泡。
伴随卡蕾忒一挥手臂,这四杯发光的液体一齐飞出酒杯,在半空汇结成一大副画面,流动的液体轮廓闪着斑斑点点亮光,全然一副活动的荧光沙画。
画中是一座密林覆盖的高山,山上有一座座神殿,巍峨雄浑,神圣无侵里面还有身披华美衣衫的男女活动交谈……
乐队停下伴奏,人们也止住舞步,他们都被卡蕾忒变出的这一奇观吸引过来,围聚在她身边欣赏这一景像。
“这就是天堂!圣山奥林帕斯!人人都对它好奇,对它向往,但它回报你们的只有绝望——”
卡蕾忒在堆积如云的人群中高声喊叫一句,情绪激动。
可人们对她的悲伤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只是惊讶于眼前的豪景,一个个看得两眼放光,目瞪口呆。
“你是魔术师吗?居然能变这么棒的戏法。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卡蕾忒男人已按耐不住,粗喘着气拱起嘴朝她火红的脸庞亲过去。
眼前一暗,他感觉嘴唇落的地方并不对。女人的脸部肌肤不可能那么糙吧?
正要看个究竟,一个强大外力将他腾空抛出去,沉沉摔到舞池中央。
就在刚才他快要吻到卡蕾忒的那一刻一只手神速按在他脸上,他的吻正落在那手的掌心。那手下力一推,狠狠把那男人推了出去。
“哇啊!他妈的,是谁——”
高个男人疼得破口大骂,因为摔的太狠,无论怎么挣扎他也爬不起来。
众人唏嘘中受袭那男人定睛看清了那个朝自己下黑手的人。
居然是个一身黑制服的年轻男孩,十八九岁样子,黑沉着的脸像块铅板那样没有一丝表情,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男孩身后跟着一名身材更高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散着半长微卷的头发,极为英俊的容貌下涌动着酷寒般难以接近的气息。他胸前,躺着醉熏熏的卡蕾忒。
卡蕾忒晕晕乎乎抬起头,根本没认出这个把她从陌生人怀抱中抢走的男人正是德莫斯。
她踉跄着挣脱他,伸出两手在他一张俊脸上拍出好几声“啪啪”的脆响,眼神迷离而诱惑。
“你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哦!来……喝酒!我们一起喝酒!”
德莫斯被卡蕾忒张嘴喷出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抢上一步把她横抱起来,忿忿说了句:
“我是你男人!和我回家!”
去路被高个男人的两个同伙截住,其中一个甩着一脸横肉威胁德莫斯道:
“把那女孩留下,小白脸别找不痛快!”
这伙酒徒认定眼前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很年轻,带来的帮手还是个孩子,而自己这边怎么算也有三个人,打起架来肯定不会吃亏。
高个男人见兄弟为他拔愤立马威风起来,两三下爬起来对袭击自己的黑衣男孩摆出一副拳击架势,嘴里不停狠声说着:
“想打架?我可是练过的!”
他的另一名同伴个子矮瘦有些驼背,不屑的目光打量德莫斯两下突然邪笑起来:
“是啊,你没什么了不起,我们三个都是她男人!”
话音刚落他就惹来德莫斯簌地斜看,那种凶恶异常的眼神可以说和他俊美的外表极为不符。
在德莫斯的目光锁定中那男人不由自主张开嘴,越开越大,他满脸恐惧,已经找不到刚才生龙活虎的样子……
“啊”的一记惨叫,他的嘴角裂开两条大缝,接着“咳叱”一声闷响过后,下巴脱臼了。
全过程瞬间发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手托断筋的下巴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
距他不远的地上有段被连根拔出的舌头,此时细胞神经还活着,使那粉红的软~肉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鼓鼓地跳动了一两下。
人群传出阵阵刺耳的尖叫。
“鬼……魔鬼……他是魔鬼……”一脸横肉的男人指着德莫斯,嘴里一个劲叨唠不停,神态惊恐万状。
同伴明显是被外力活生生拽折了下巴又残忍地拔出舌头,可是那么多双眼睛居然都没看到德莫斯出手——
高个男此时表现得更怂,摊开攥拳的双手举起来投降道:
“别打别打!这妞归你了!你瞧,我的脸长得很像影星尼古拉斯·凯奇不是吗,它可禁不起你打!”
“哼!”德莫斯瞧了他一眼便冷声说道:“我最讨厌的男影星就是尼古拉斯·凯奇——”
这句话就是命令,一旁的黑衣男孩立马飞起一脚把高个男人踹翻在地。
德莫斯看了看卡蕾忒,早在三个男人受教育的时候她就倒在他怀里睡过去了。德莫斯不想再耽搁,于是面色冰冷地吩咐黑衣男孩:
“我和卡蕾忒的神祗身份暴露了,这地方绝不能留!诺亚,做彻底点。”
“请您放心,带小姐先走。”
黑衣男孩说完,弯腰对脚下的男人挥起铁拳,专门对准他的脸一气猛抡。
德莫斯抱着卡蕾忒走出酒吧,迈出大门还没几步侍从诺亚便跟上来。
他们身后的地下传出一声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地表抖了几抖。爆炸中熄灭的霓虹招牌落下去,顿时在地上摔个粉碎。
滚滚浓烟从失事的地下酒吧一直涌到街上,人们从四面八方跑去出事地点一看究竟,还有的掏出手机正不停拨打,或是直接用相机对准浓烟拍照。
躁动不安的街景中,德莫斯与诺亚安然远去…
卡蕾忒神思恍惚中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视野中一片昏暗,她只好惧怕地摸索前进。冷不防眼前跳出两个人影,分别立于她的身体两侧。细看,他们居然容貌相同。
这两人正是赫克托与荷西!
卡蕾忒看清他们的同时不由倒抽口凉气,自己从没想到他们竟会同时出现。
“卡蕾忒!你终于来了!你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
赫克托说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他还是满头飘逸的褐发,一身威武的战袍装扮,因为高亢的情绪,王冠上嵌着的五彩飞禽羽毛不停地瑟瑟抖动。
“你爱的是我。卡蕾忒!”
另一边响起同样的声音,却是现代休闲装的荷西在说话:“在希腊你遇到的是我,你爱的人也应该是我!是我荷西——”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探出手,各自捉住卡蕾忒的一只胳膊,又开始喋喋不停的吵闹:
“卡蕾忒你看看我,我赫克托才是你心底真正爱过的男人,没人能够代替——”
“不,是我!你爱的是荷西!是我!是我——”
他们两个全都牢牢攥着卡蕾忒的手臂往自己怀中拉,谁也不肯轻易松开,不肯随便放弃。
卡蕾忒感觉身体快要被扯为两半。在这个陌生阴暗的空间,他们的争吵声在她耳边一声高似一声,居然是那样突兀可怖。
“不!你们…你们放开我!不要——”
心中的恐惧愈演愈烈,再也无法抑制,她挣扎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冶艳的女人笑声响起来,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
一股腥臭味道从暗处扑面而至,地面上涌过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山丘。
它缓缓接近,卡蕾忒看清那并非是一个山丘,而是一个趴在地上的活人,正在用四肢抓挠着一点点匍匐过来。
她周身体无完肤,就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软体蠕虫,最为可怕的就是她的一张脸,表肤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清晰能见的肌肉神经和森白的牙齿,以及两个圆球状的眼珠,向外凸起的样子好像只癞蛤蟆。
“你,是海伦?”
卡蕾忒用颤巍巍的声音小心问,终于想起了眼前怪物的名字,同时她的心“咚咚”地快速跳动起来,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突然被它跃起咬一口。
“哼!多谢使者还能记得我。”
怪物在说话的那刻静止了咕咕乱转的眼球,它们定定看向卡蕾忒的时候立刻令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它继续用得意的口吻说:
“我这次就是来看你失败的样子。我早就说过,你其实比我还可怜,你的爱情只建立在一句承诺上,背弃承诺你就会失去爱情。如今,丢失爱情的滋味如何?哈哈…啊哈哈…”
海伦接着又一阵狂笑,肆意的笑声中赫克托与荷西又开始吵闹,三种声音混在一起,似乎无休无止。
卡蕾忒害怕得几乎快要窒息,想要逃脱却没有反抗的力气。
一筹莫展之时,黑暗之神德莫斯出现了。
他默默现身在海伦身后,也就是卡蕾忒的正前方。
仿佛看到了希望,卡蕾忒立即对他发出疾呼:
“德莫斯!救我——救救我——”
她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依赖他,需要他。
他没有采取行动,而是继续安静地看着她,黑色的寒夜双眸中盛满幽怨和悲伤。
“你怎么了,德莫斯?”
被他以这种目光久久凝望,卡蕾忒心底莫名一酸,有种非常想哭的冲动。
赫克托和荷西纠缠的声势弱减下去,她终于得以挣脱。
挣脱后第一时间她便向德莫斯靠近。与他遥遥相望,一切恐惧感都消失了,她也被他的目光深深吸引。
“德莫斯,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卡蕾忒渐渐向接近他,眼看就要抵达他的身边忽然脚下踩空,身体坠下无底的黑色深渊…
“啊”地一声尖叫,卡蕾忒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明白刚才那些都是骇人的梦境啊!可是,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居然能梦到赫克托与荷西成为两个人,还有……海伦——
她不敢再回忆梦中景象,长吁口气懒懒坐起身。头上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的厉害,喉咙也肿胀得很难受。侧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凉开水,她像是看到救星,抓起杯子大口大口把水喝光。
放下空杯,眼光四周扫了扫,屋里的布局很眼熟。又仔细回忆一下,她终于想到这是德莫斯别墅的卧室,之前自己被卡利击伤后就和德莫斯一同睡在身下的这张床上!
我居然在德莫斯家里?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印象了。奇怪,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好难受啊!还有,我的衣服怎么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酒馊味——
卡蕾忒看到自己的白纱裙有些污渍,就下意识低头用鼻子嗅着裙摆,那股难闻发酵的味道立马熏得她咧起嘴。
百思不得其解,她揉着痛感尖锐的脑仁,样子明显被醉酒的后遗症折磨得不轻。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她愣是想不出来德莫斯别墅前自己究竟到过哪里,做过什么?
房门“吱呀”一响打开,德莫斯走进来,左手中端着一个瓷碗。
卡蕾忒脸上顿时红起来。与他相视那刻她想起梦境中让她为之心动又心碎的眼神,一时间眸光辗转,如惊鸿般神色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
“你醒了?”德莫斯轻声问道,坐到床沿上。
“我……我怎么跑来你家?”卡蕾忒比较在意的还是这个问题。
德莫斯右手捏起瓷碗里的勺子搅动着盛在碗里的东西,然后才反问她:
“你已经昏睡快一天了,还记不记得之前自己做过什么?”
被他这么问她立马心里一提,紧张地晃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