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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乐自小与池婺是无话不说的,但她从未料到会有一天从自己师父的嘴里听到她谈论房事的状况,从屋里出来后她仍觉得脸颊发烫,自顾自地用两只手上给自己扇风。
冷不丁的,有人从门廊边跳到她的眼前,将她吓了一跳。鲤乐定睛一看,吓她那人正是谢无恙,便十分姑娘气得哼了一声,将两只手臂抱在了一起:“哼,谢大人不去将那道观彻查一遍,也不去慰问那些刚刚返魂的少女,反倒跑我式微阁中做什么?”
谢无恙有些紧张地用指头搓着衣角,他看了看鲤乐来的方向,问道:“小神仙她……还好吗?”
一提到池婺,鲤乐脸上的欢乐和神气顷刻间不见了,眉宇间爬上了一股浓浓的哀愁:“唉,不太好,她不知得了什么病,总是蔫蔫的,恐怕今日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若谢大人急着办案,还是另求他法吧。”
“不不不。”谢无恙连忙摆手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
“这……”谢无恙扣弄着手里的布头,支吾道:“听说城中珞珈禅寺求平安最为灵验,我想着你我平日里最容易涉足危险,所以便想约了你一同去拜佛,也好求个安心。”
他话音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似乎是连自己也不能说服了。鲤乐一开始十分疑惑,可见他此刻扭扭捏捏,全然没有平日里威风正义的官家作派,就知他此番约自己出去,或许还是为了谈情说爱。
她思考片刻,小小地叹了口气:“行吧,顺便也给我姐姐求个平安,听荷不在家,我炉子里还炖着鸡汤,咱们快去快回。”
谢无恙一听她答应了,绞着衣服的手指又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几乎是欢天喜地地领着鲤乐出门去了。
在池婺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引冬城发生了些算不上大的变化,首当其冲的便是自从清水观被揭露是妖道与妖精的藏身之所后,众人便吓得连白云山都不敢进了,而相对的,珞珈禅寺的香火比从前更加旺盛了。
这并不意味着引冬城的人们有多虔诚,相反地,他们并不指望拖着浮尘的老道或是赤着脚的盘子头能帮他们收去田中稻荷,将断了的钉耙修好,他们拜神佛大多只是图个心里寄托罢了。
鲤乐也是如此,她看似虔诚地跪拜满殿菩萨佛祖,但也只是求个安慰罢了。
人一多,便有货郎在庙宇前叫卖,将一些稀奇的吃食玩意卖给来客,价格自然是比寻常街上贵上少许,但此处买的多半是情调二字,所以不愁没有傻乎乎的小伙子为了讨好姑娘而花些冤枉钱。
比如谢无恙。
他今日几乎是将外面的那些小摊买了个遍,大包小包挂在身上,活像是个货郎,惹得一些路过的香客总是会拨开那些包袱想要问一问价格。可拨开包袱后对上了县尉大人的脸,又都吓了一跳,摸着头讪讪地走了。
然而鲤乐却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除了拜佛外,一整天都兴致缺缺,好不容易挨到太阳刚落山,便嚷着要回去了。
事已至此,谢无恙不得不将他心中所想之事道出,于是他将那些包裹全放到路边,只拿了个镶金香囊递给了鲤乐:“给!”
“无功不受禄,你给我这个干嘛?”鲤乐生在式微阁,别说是镶金的香囊了,就算是纯金的香囊也只当是玩具随意把玩。但她知道这样的香囊对于谢无恙这样的清廉小官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之物,便立刻警觉了起来,稍稍往后撤了一步。
而谢无恙却铁了心地不依不饶,那张俊俏且正义凌然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将手里东西又往前杵了杵:“这是……给你的聘礼。我……我想娶你为妻!”
虽在一开始鲤乐便料到他是为了情爱之事才约自己出来,可骤然听到他求婚,还是吓了一跳。她将两只手背到了身后,低声道:“这恐怕不妥。”
“为何不妥?你是怕池姑娘不会同意吗?不会的,她自己已经嫁给了高琰,体会到了婚姻的种种好处,自然不会去约束与你。”谢无恙说着,上前握住了鲤乐的手:“鲤乐,嫁给我吧,虽然我谢家没有家财万贯,但也算得上是清白人家,我家里父母也有哥嫂照顾,你嫁到我家来不用干活做饭,到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娃娃,一家人便可享受天伦之乐了。”
鲤乐颇为无语的望着谢无恙,若是别人对她说上这样一番话,她定是要毫不留情的甩对方一个大耳光了。可若是谢无恙这样说,她却能理解一二。谢无恙是个十分传统且普通的男子,他的路与大部分的人相同,在他的眼里,娶妻生子组建家庭便是幸福,若是能再生个官就算是撞了大运了。他没什么坏心思,人也憨厚直率,样貌也是一顶一的好,若寻常女子嫁给他,定会十分幸福。
可鲤乐不是寻常女子,她是池婺一手调教出来的雏鹰,从小接受着近乎现代人的思想教育,有着自己的人生规划,绝非谁人的笼中鸟雀。
于是她轻轻将手从谢无恙的掌心抽了出来,平静道:“谢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嫁给你。”见谢无恙张嘴想要辩些什么,她转过头做出拒绝的姿态,“你不用急着反驳我,我不同意嫁给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家事或你的人品,而是我不愿困于婚姻中。世人皆道婚姻如牢笼,就算是我师父那样的奇女子,也免不了为了一纸婚约而委屈求全,最后落得连健康都不能保全,那我若是踏进去,定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会的,我不是高琰!”谢无恙见她扭过头,急得又开始扣弄自己的衣摆:“我家是清白人家,没有他们王公贵族的尔虞我诈,你若是不喜欢,大不了我将这官帽摘了,回去当一届布衣,咱们开垦农田种些新鲜瓜果,也能过日子。”
“是啊,听上去确实幸福,但我池鲤乐志不在此。”见谢无恙仍然纠缠不休,鲤乐转头与他对视,眼中骄傲几乎无法藏匿:“我若是不婚,将来便会继承式微阁,与我师父一样降妖除魔,坐拥众多天下奇宝。若我除妖师做腻了,便可以拿着剑做个女侠闯荡江湖,专管世间不平之事,或是参加科考入那司天监,凭我的本事三年内便可升为少监,造福百姓,为天子分忧。再不济我大可以卖掉式微阁,拿着钱财做个逍遥的女首富,到时候不管是豪宅还是美食我皆可随便享用。你看,不成婚的话,我的未来有千百种可能。但我成婚,嫁于你,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此话一出,谢无恙的脸色顿时有些难过,但鲤乐深知若不将话说得难听些,他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那便是做一个村妇,整日里照顾公婆,相夫教子,最终将青春和精气神全都消磨殆尽。谢大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也与你有情,可正因这样,我才不能嫁给你。你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还是请你三思,收回这香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