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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旁。
王布犁靠在躺椅上,瞧着鱼漂。
一旁坐着的是他爹王神医。
“你因为白莲教余孽中毒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嗯。”王布犁轻微颔首,随即又小声道:“我自己给我自己搞的,嫁祸给他们的。”
王神医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他儿子外出都得自己带水壶,不喝外面的水。
在惜命这方面,他可是排上号的。
谁能抓住机会给他下毒?
不过王神医也没多问,只是瞧着鱼漂,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累了。”王布犁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正好借机修养一阵,免得卷入什么不该卷入的旋涡。”
“也好。”
王神医对于儿子这种不求上进,还总是想要急流勇退的想法也认同。
即使是天子女婿,做的越多,那就越容易出错。
况且如今的官场也不是适合往上攀爬的时机。
王神医因为在郎中医院任教,再加上那开膛破肚的手艺,最为重要的是他儿子受到天子宠信,故而不少勋贵家里有人生病都愿意请他过去看一看。
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接触。
他发现如今的淮西人傲气很,按照天子的脾性,怕是不会容忍这些人太长时间的。
总会找机会敲打敲打。
现在自己的儿子主动往后退一步,王神医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只不过如此大事,没有提前与他商量一二,着实不妥。
万一在用药方面,药量没有把握准确,岂不是自己个把自己给送走了?
属实是因小失大。
不过王神医转念一想,这公主府内天子的耳目怕是也不少。
人知道的多了,便会有泄密的风险。
“哎。”王神医又摇摇头: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你去县衙当差的,可是你主意一定,我只能想法子把你送进去,现在招惹了白莲教,着实是让你爹我担忧的很。
哪有千日防贼的,还需仔细找出白莲教余孽方为稳妥啊!”
父子俩之间的默契,有些话也就用不着说开喽。
现在把一切罪责都推到白莲教的头上,那也没什么差错。
王神医认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要清绞白莲教了,儿子不掺和这趟浑水那可太好了。
“驸马爷。”
蒋环从远处走过来行礼,说是蓝玉带着礼物来了。
“你们年轻人聊,老夫回去睡个觉。”
王神医站起身来慢悠悠的离开这里。
王布犁靠在躺椅上旁边有个遮阳伞,此时穿的极为简单。
“军师,你还好吧?”
蓝玉认真打量了一下王布犁,见他还是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还在恢复当中。”
蓝玉这才放心的坐在一旁:“白莲教的人干的?”
“等咱给你报仇,别落在我的手里。”
“伱先抓住人再说,饶是我这么谨慎的性子,都大意了。”
王布犁倒是没有谢绝蓝玉的好意,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
“娘的,照咱的意思,全都给这群人宰喽。”
“算了算了。”王布犁连忙制止住他这个想法:
“冤有头债有主,你直接干掉首恶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更何况大明如今人口稀少,大片田地还都荒芜着呢,你把人全都宰了。
谁给你种粮食,谁给你当民夫去运粮,供你去马踏元庭啊?”
蓝玉被王布犁怼了一两句话,哈哈笑了几声,最终还得恭维王布犁想的全面。
况且抓捕凶手这活,没有天子发话,根本就落不到他的头上去。
“你还是多与沐英商议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在西北继续打仗方为正事,我这里死不了人的。”
王布犁哼笑了两声:“正好能够好好修养一阵子,没什么公务再来打扰我,落得清闲,我还挺满意的。”
蓝玉对于王布犁惫懒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
他这個人就一门心思吃软饭。
前阵子陛下说要给王布犁封个爵位,但现在看来这件事一直都在往后推延。
蓝玉也不清楚这里面是为什么,只是暗中为王布犁打不平。
明明皇帝已经发话了,一直吊着人胃口,着实是不痛快。
“西北战事,你要不要一起随军呐?”
蓝玉有些精神的询问:“极大可能我是副的征西将军,可沐英也清楚你的本事,咱三个年轻组合,更适应你所言的高原地带,那也是极好的。”
“我倒是愿意去,你猜陛下允不允许我跟你们一起去?”
王布犁说这话是有着极大的肯定的,自己这辈子怕是要被困在这南京城了。
朱元璋他知晓那么大的秘密,岂会让自己这个人从他眼前消失?
一旦出了南京城,那便是鱼入大海,不容易受到他的控制。
朱元璋是万万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样子今后还是要小心一些,在大明蹉跎一阵岁月,暂时告别高科技的怀旧生活了。
蓝玉瞧着王布犁这病恹恹的身体,叹了口气:
“也是,看样子目前你身体的状况,西北战事你赶不上了,好好修养,云南的战事我一定拉着你。
到时候咱们平定云南之后,一起封爵,岂不美哉?”
“再说吧。”
王布犁目前并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以及办法,只能装作身体没好,不能轻易进入系统的模样。
蓝玉告辞之后,当真是去了皇宫。
请求朱元璋能够派王布犁随军,他这身体,指定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蓝玉就被朱元璋给呵斥一通,没瞧见驸马是什么样子,你还敢让他如此劳累,莫不是想要他的性命?
有了邓愈之前的例子在,朱元璋都不愿意派一些有老伤的统率去那片开疆拓土。
这些经历过无数战事考验的战将们,去高原那片是很容易去世的。
最为重要的是朱元璋不允许王布犁从他眼前消失。
日子一点点过去。
朱元璋都没有再进入仙境当中。
即使王布犁身体逐渐好转,朱标也来探望他,但是大家绝口不提这件事。
试探来试探去的,总之就是王布犁强行忍住了。
老子就借口身体元神遭到了雷劈那种,轻易恢复不得,无法进入系统。
万一老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自己想法子协助朱棣登基的计划,被朱元璋给获悉了。
他兴许就能为了他的好大儿的位子,直接做掉自己。
那可就崴了。
王布犁不愿意自己的计划外泄,直接处于静默状态。
反正我现在就不主动进去,看你老朱还怎么看我!
这几年朱棣有了孩子,王布犁同样也有了孩子。
北元皇帝都换了一茬,蓝玉还是没有去打云南。
因为他们打完西北几次胜仗,进入西藏俘获二十万头牛羊之后,北元开始闹事了,屡次袭扰边境。
主要是大明通过陆路与海路的两条走私线,只肥了极少部分人。
更多人的生活更加贫苦,只能选择南下抢掠大明。
这也是变相削弱他们的实力,逼得他们不得不来以卵击石。
大明要干他们。
连李文忠都被派去甘肃经营洮州卫,维持大明对这里的有效统治。
毕竟在此之前这块地,虽然早就被大明拿下了,可依旧是属于名义上的统治,并没有落到实处。
日本的银矿还没有消息,只不过浙江福建之间的银矿被朱元璋派人给找出来了。
明初的银慌得到小幅度的改变。
朱元璋倒是也没闲着。
他知道王布犁心神受伤他无法进入仙境当中,光是他历次进入仙境当中发现问题,就足以让他一直都忙于政务。
可事情也不像朱元璋想象的那么简单,四川等地百姓还是因为赋税过重造反了,占据十四个州县,声势浩大。
为此朱元璋不得不在平息叛乱之后减免赋税,就连原来张士诚地盘的苏、松、嘉、湖百姓才减免。
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地方,税额依旧极重。
同样的朱标也十分的忙碌,他们父子俩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王布犁扛着儿子站在公主府门口,瞧着一队队士卒从洪武正街而过。
无他。
胡惟庸案终于在洪武十三年爆发了。
朱元璋最终执行了他自己的计划,丞相制度是一定要废除的。
至于什么内阁制度,他暂且不管。
待到王布犁身体修养好后,兴许就能找到什么新的解决办法。
朱元璋是没少让媳妇儿子来给王布犁送些补品来。
“爹,人。”
王布犁的儿子如今一岁半了,属实还穿着开裆裤呢。
如今嘴里也是往外蹦着一个字,或者短词。
“嗯。”
王布犁倒是无所谓,这两年半的时间他就一直没去上值,甚至也极少出门。
百姓也晓得驸马爷是病了。
好在江宁县典史继任者没有搞事情,不至于让百姓呼唤请孙大圣再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王布犁能明白朱元璋内心的想法,他自从建立大明已经十多年了,稳定了北方的局势。
元朝残余势力对大明的威胁得到了有效的缓和。
这些胜利的取得,除了广大士卒之外,还是他身边聚拢一大批能征善战的文臣武将,这批人因为帮助老朱夺取天下有功,因此在政治、军事和经济上有着相当大的势力。
外部敌人没有人能够与朱元璋抗衡,他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内部的王侯将相的权势让他放心不下,猜疑他们会来抢夺自己的皇帝宝座。
毕竟老朱的出身使得他自己都有些自卑。
他都能成功,别人如何能不成功?
早在未曾统一时期,朱元璋对将领就严加防范,凡是出征的,他的妻子都得留在京城,还需要派出监军,拿下一城就用自己的义子去与将官同守。
如此防守,也出现了叛乱之事。
朱元璋为了使得公侯将相忠于他的大名,做了不少方法。
但即使是做了不少举措防止臣子叛乱,但他总是不放心的。
现在这种不放心,就变成了要杀人。
王布犁瞧着不少熟面孔被士卒押着走过去。
陈宁面无表情,涂节痛哭流涕。
倒是胡惟庸被枷锁拷着,瞧着王布犁抱着他儿子面色严肃的看着自己。
自从白莲教谋害王布犁后,这位驸马爷便深居简出了。
“驸马,是专门来看本丞相笑话的吗?”
胡惟庸反倒是有一些豁达,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
“你儿子的案子若是落在我的手里,兴许事情也不会这么坏。”
其实王布犁说的就是屁话。
去年胡惟庸他儿子在闹市骑马狂飙出了车祸死在路过的马轮子之下,胡惟庸直接杀了马车夫泄愤。
这种事当然瞒不过朱元璋。
这件事本质上就是朱元璋想要干掉相权,加强皇权的手段。
现在清算,不过是朱元璋找的借口罢了。
胡惟庸先是哼了一声,又开口道:
“驸马当真是良善好人,看本相死到临头了还要说些好话,没有落井下石。”
王布犁嘴上应着道:“胡相,我们两个本就没有什么仇敌关系,何来落井下石的动机,兴许是你这几年行事过于跋扈了,要被天子敲打一二。”
敲打?
胡惟庸知道王布犁在装糊涂。
王布犁也知道自己在装糊涂。
胡惟庸也不想戳破他,更何况王布犁说的对,大家本就没有什么仇敌关系。
相反境地相同,全都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
他想用就用,想抛弃就可以随意抛弃。
胡惟庸被士卒推搡了一二,看着王布犁道:
“驸马,听本相一句劝,别当什么丞相,会没命的。”
“胡相多心了,我这病秧子,可当不了什么高官,受不得累了。”
王布犁驮着自己的儿子,瞧着胡惟庸被拉走。
当然谋反这种事,被拉走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全家都是哭天抹泪的。
作为大明的最后一任宰相,家族以此兴盛,又以此灭亡。
这算是洪武正街,达官显贵的住处,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抓人。
什么高官公爵,在皇命面前统统不好使。
朱明秀同样走出府来,接过儿子,不愿意儿子小小年纪就看见这么多人,万一他问该怎么说呢。
一旁的牛车停了下来,越发苍老的李善长掀开窗帘瞧着王布犁:
“驸马,可愿意随老夫一同入宫?”
“你该不会是想要求情去吧?”王布犁走下台阶靠近那里小声道:
“韩国公,莫要沾染这件事。”
“老夫是去请罪的,希望驸马能够帮老夫说句好话。”
李善长叹了口气,他的弟弟可是娶了胡惟庸的族人。
而且与他家牵连也不是小事,若是想要保全家族,只能光速滑跪。
顺便请王布犁这个简在帝心之人,帮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王布犁也知道李善长的结局,不过是晚几年死罢了。
他也在朱元璋的名单上。
胡惟庸案只是一个清洗朝堂势力的开始,并不是结束。
“韩国公,胡惟庸谋反与你何干?”王布犁摇头道:“又不是你举荐他为宰相的,朝廷之人同乡多了去,不比过于担忧。”
李善长明白王布犁话里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舍面皮求王布犁,而是自己去了。
如今的朝廷已经面目全非了。
至少在王布犁看来他熟悉的面孔,也死了不少。
宋濂全家都被押解进京,那个被朱元璋称为半个老实人的,也得死。
王布犁也没等太久。
胡惟庸这帮人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审判,抓住之后就直接拉到刑场,当天全都给咔嚓了。
朱元璋这一手来的很果断。
就像是胡惟庸那些通倭以及勾连蒙古人的罪证都是真的一样。
主要是胡惟庸自己个也猖狂起来了,不少事都不像朱元璋请示,自己都做主了。
这让本来对权力就有极强控制欲的朱元璋十分不满。
搞政变?
王布犁觉得胡惟庸没那个本事。
随着而来的是朱元璋废除中书省以及大都督府、御史台等。
胡惟庸死的很快,只不过官场发生了大震动罢了。
许多被胡惟庸安插的党羽,也没有幸免。
朱元璋除了要担忧有人谋逆之外,更是要确保北方的安全。
于是朱棣被派去北平就藩,以此确保大明北部边疆的安全,减少官员同地主之间的勾结,给朱棣身边派了不少南人为官。
同样的北人也多是被派到南方为官。
朱棣要走了。
今天他来同王布犁分别,身边带了一个和尚,这是朱元璋给选的。
道衍,此时还不叫姚广孝。
他连忙向王布犁行礼,大家算是有一面之缘,只是道衍希望王布犁千万别认出他来。
王布犁并没有当场点名,只是颔首。
朱棣严守那个秘密。
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属于是前后脚出生,都是当爹的人了,更加成熟一些。
二人也都开始蓄须。
“妹夫,我向父皇说过,到时候打元鞑子的时候,你来北平,咱们去合力建功,父皇答应了。”
听着朱棣的话,王布犁哈哈笑了几声:
“四哥,我这身体行军打仗是有些扛不住了,打之前告诉我,帮你参谋参谋还是可以的。”
其实王布犁心中清楚,他是没机会离开南京的。
除非朱元璋挂了。
就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把秘密告诉朱允炆什么的。
朱棣也从他大哥朱标那里得知王布犁病重的原委,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