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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的神逸睡得很不好,他躺在出租屋床上,屋内一片漆黑,用来制取药剂的瓶瓶罐罐在月辉下,安静得有些冷漠,冷漠的聆听着神逸在梦境中痛苦的低吟。
大梦之中另有梦境,那梦境熟悉且遥远,远到令人非但不怀念,反而还有些排斥。
他在公司里加班,一直加到夜深。运营中心的人几乎已经走完了,神逸保存好文档,筋骨疲乏的从桌前站起来,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夜景,灯火霓虹倒映在附近公园的人工湖里,繁华热闹,与他无关。
“丽丽,你也差不多收拾收拾,下班吧,这些破事忙不完的。”关掉电脑后,神逸对还在埋头苦干的李丽丽说了一句。
丽丽没有回话,又似乎是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神逸并不在意,打算去洗个手下班。
然而走过一扇门,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困局里,脚下是旋转的太极图,周围墙壁上是六幅浮雕,代表着天宫道经里的六篇道法。
这个困局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时隔多年,神逸也没忘记它的解法,所以几乎是凭借本能,他就踏起了四象步法,想要脱困而出。
然而毕竟是太过遥远的记忆,神逸并没想起这个困局的名字,也没有察觉到它和记忆里偏差的部分。
比如说,他的确踩着四象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踩四象步,当初他是被什么逼迫,而领悟了这一套步法。
他在太极图上跃动良久,却始终没能脱困。印象似乎不是这样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灵光一闪间,他回忆起什么来,好像是一首独属于他的歌诀,似乎,那正是破解这个困局的咒语。
于是神逸轻轻开口,刻在记忆深处的歌诀脱口而出:
“混沌无极生阴阳,一羽不加是道藏。阳极阴生曰少阴,阴尽阳至称少阳。四象八卦无穷已,万象归真日月长。生灭轮转如朔望,天地衍化成玄黄。”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歌诀脱口而出,神逸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年这首歌诀是在某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中涌上心头的,仿佛不吐不快,从口中喷薄而出。
那是他的道法,是他心底根本的明悟。
可这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念诵的声音很沉闷,所以他仍被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密室中。
神逸开始有点慌了,他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想起刚刚和他含糊对话的李丽丽……可是,李丽丽是谁?
神逸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回忆去思考,恍惚间想起,是一个二十多年没见的老同事,办公室里的小透明。
怎么会是她?不是已经二十年没见了吗,怎么她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等一下,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老,怎么会跟一个职场的同事二十年没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思绪混乱,如同迷了路的萤火虫,在错乱的时空里乱撞,企图照亮心灵的迷宫。
一个名字撞入脑海,神逸总算想了起来。
此地名为“落心渊”。
落心渊里一人一境,境由心生,心正则境是机缘,心落则境是死局。
他破解了落心渊里的困局,领悟了四象步,然后因为马奕峰困在落心渊里,于是他莽撞的第二次闯入了此地,闯入了这个心魔之境。
回忆的碎片一点点复苏,夹杂着画面的空间撞破了困局的墙壁,墙上浮雕支离破碎,活化成鲜活的面容:马奕峰、王小胖、李丽丽、宋涛山,还是刚才加班的办公室,窗外乃是白昼,却灰蒙蒙一片阴沉。
他想起来了,他是来救马奕峰的,眼前的马奕峰是假的,是心魔所化。他想起来了,他曾以应龙剑破此困局,一剑焚心势刺向自己心窝。
他想起来了,这个局,他破错了。当日在大师兄的庇护助力下,他破了困局,找到了马奕峰,将其从落心渊里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是他破错了,心魔未除,成了隐患,潜入了他心灵的深处,等着伺机偷袭他。
后来呢,后来他受师父灌顶,结成金丹,力战强敌,救助危局中的师姐,再后来他静心修炼,凭借过人资质进入金丹中期。
他以为这个心魔已经随着实力提升而淡化消散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心魔再次袭来,摆在眼前时,神逸终于明白,当初的欠下的债,终于找上门了。
马奕峰、王小胖、李丽丽、宋涛山、还有许多其他工位上的同事,远远近近齐刷刷看着他,如小雷音寺里的妖怪般狞笑着怂恿他重蹈覆辙引剑自戕。
神逸心底升腾起一股子不讲理的恐惧感,比听了阴鬼佛陀的铃音更加恐惧,更加不安。
应龙剑就在手中,金丹期的修为也莫名回来了,焚心势蓄势待发,仿佛在催促他快点动手,引剑自戕。
然后神逸就发现自己正在被恐惧所追赶,被愤怒所驱使,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将剑尖指向了自己心口。
仿佛只要刺下去,就能从这困局里脱身而出,不必继续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种脱身的渴望,他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渴望这一场极致的逃避。
一种新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为自己产生逃避的渴望而感到恐惧,剑尖近在咫尺,神逸被这种恐惧感吓得头皮发麻。
但这并不坏,或者应该说,这好极了。
在几乎被恐惧吞没的那一刻,神逸心中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眼前的局面里,一切都是重演,一切都是旧的,唯有这份恐惧是新的。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此时此刻即将吞没他的恐惧是真的。
在名为恐惧的苦海中,这份更加深刻的恐惧感成了一根牵引他脱身的蛛丝,他立刻抓紧了这根蛛丝,那一刻,仿佛是睁开了第三只眼,他终于一眼看穿了这份恐惧的真相:“原来我在害怕自己一直逃避下去,害怕自己被自己的怯懦赶上绝路。”
所以这一剑,决不能刺下去。
仿佛是发了疯,神逸起左手一把攥住了应龙剑的剑尖。
那股几乎要将他自己刺杀的驱力戛然而止,他熬过了凶险的一关。
神逸看着周围笑嘻嘻的同事们,看着如同妖魔鬼怪般包围着自己的熟悉面容,他环视了一番,从众人脸上看到了色厉内荏的慌乱。
松开左手,掌心因千钧一发的猛力而损伤,鲜血淌落的颜色触目惊心,让刚刚松下的心弦重新绷紧。
神逸看着自己手上被刺出的伤口,心中诧异不已。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呢?
清醒的思绪一点点回到脑海中,神逸想起了越来越多的真相,他在大梦盘中,他在大梦中又做了一个梦,他在这个梦中梦里又一次回到了落心渊。
大梦是伪,梦中梦仍是伪,落心渊里因心成境,仍然是伪。
这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世界,而他却在这无比虚假的世界里感受到几乎吞没了本心的恐惧。
梦中一剑,幻境一剑,何以会让他的手掌受伤?这伤到底从何而来?神逸隐约想了起来,好像自己当初莽撞破局,以焚心势自戕时,心口也被划出了伤痕流血。
或许,落心渊中自戕,本就该有伤口?以道外化境的神奇,这样的事情倒不是不能接受……然而就在他觉得也许这个伤口不必深究的时候,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低头看时,发现他的心窝正有一处剑伤,鲜血汩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