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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有理有据,神逸都能听出来,楚江不是在试探他,而是基于某种长辈的直觉,给了他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估。
他不是来谈恋爱的,他是来打磨道心,来修仙的。
楚江今年四十九岁,神逸虚岁五十二,而楚江这一席话让神逸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虚长几岁”,这个资本家有点门道,有点厉害。
可他又说不上来楚江到底是哪里比他厉害,就厉害得莫名其妙,令人不解。
神逸也喝了口酒,想了想说:“可能我不太会谈恋爱吧。”
楚江眨巴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勉为其难点点头:“你要这么说也是,像你这个谈法,也就是碰见我家丫头吃错了药,非得黏你不可,换别的姑娘早把你踹了。谈恋爱这事情不能太卑微,你还别不服,你这个‘无欲无求’放到恋爱的环境里就是卑微。”
看着神逸那吃惊又蛋疼的表情,楚江冷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真的,你这么干,就是在手把手教着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看我家姑娘都快被你教坏了。你要是哪天被茗茗给踹了,我跟你讲,我都不带心疼你的。”
“叔叔你要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那你意思我应该把你闺女给拱了你就舒坦了?”楚江话太多,神逸终于忍不住杠了回去。
他说的那个“拱了”是个物理意义上的动词,楚江这个老男人岂能听不懂,可能每个父亲都不喜欢这一遭,即便是豁达如楚江,也禁不住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不爽起来,他喝了一口烈酒冷静冷静,说道:“这个嘛,你要让我知道我确实会想打断你的腿,但是话说回来,你当我和你阿姨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谁还没年轻过似的……”
“叔,你喝醉了,尺度有点大。”神逸说。
“扯淡,这才哪到哪?”楚江骂道。
然后他又说:“我是操心你和茗茗那点事,要不然你当我乐意跟你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淡?我和你阿姨当年啊……我们当年……”
说到这他突然站起身来,回身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果然没看错,进来时好像瞄到这酒吧里有一家闲置的钢琴,然后笑道:“你在这等着。”
说完楚江离开卡座,跟服务生说了几句,取得许可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钢琴旁,打开琴盖,信手即兴了一段。
神逸不大懂音乐,更不懂钢琴,但听完这一段,他很确定,楚叔叔是真能靠这个卖艺过日子,因为他把整个酒吧都给弹安静了。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安静——不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聆听他的演奏。而是酒客们仍在喝各自的酒,却不自觉地把声音放低了交谈,甚至停止了交谈,让出听觉的空间留给钢琴曲。
一开始还偶然有人回头去寻找在角落里演奏的楚江,但很快就没人刻意去寻找了,可大家就是很安静。
当楚江弹奏到轻快的音律时,神逸甚至偶尔能从酒客处听到轻声的谈笑,但酒吧里总体变得安静了不少。
神逸满脸卧槽,在脑子里揣测这是什么段位的水平,如果是俞伯这种成仙的大乐修又会如何评价点评。
一曲奏罢,楚江合上琴盖,走回卡座里,仍然没有人注意他,但酒吧很快恢复了适当的喧嚣。
神逸像个傻子一样鼓着掌,说:“牛逼。”
楚江笑道:“我当初靠这手把你阿姨拐到手的,当然牛逼了。”
“怪不得……等下,我记得你说你和阿姨学生时代是同桌啊?”
“你见过几个把同桌拐到手的?没点能耐能行?”楚江鄙夷道。
“不是,这和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神逸不解。
楚江不答反问:“我就问你,这个是雅的还是俗的?”
“雅啊,太雅了!”神逸如实说。
楚江说:“嗯,我雅完就拉她开房去了,还雅么?”
“这……”神逸有点不会接了,他觉得严格来说这算仗着才艺耍流氓,但是有才艺的人多了,靠才艺能把流氓耍起来的好像并不多。
楚江说:“你也别这了那了的,我知道你搞不懂。这么跟你说,茗茗喜欢画画也好,我喜欢音乐也好,这都算艺术,艺术是世界上最雅的东西,但你知道艺术的评价标准是什么吗?是人们喜不喜欢,是能不能引动别人的情感,而喜欢、情感,这些东西都来自欲望,都是普通人眼中最庸俗最肮脏的东西。”
“我也没觉得……”
“你想说你也没觉得情感肮脏是嘛,好,我问你,骑士A根据誓约忠诚地守护公主B,听起来是不是很崇高。那如果现在说骑士A守护公主B是因为他喜欢公主B,想在竞争中赢过骑士C呢?如果跟你说是因为他想跟公主滚床单呢?还崇高吗?为什么不崇高了呢?”
神逸沉默了,他恍惚间明白了楚江在说什么。虽然他并不完全认同楚江比的这个例子里的情景,但不认同不代表不能理解,更不代表不受启发。更更不代表他身上没有潜藏着这样的问题。
楚江在用一种委婉却具体的方式告诉他:“你认为欲望会使自己变得不再堂堂正正,你认为顺从欲望是罪恶的。”他不得不承认楚江说的这些问题确实长久以来藏在他心中,而他却无从自觉的。
而楚江的说法更加振聋发聩,令他心神摇撼:“你担心自己会因顺从俗欲而失去神性,可我女儿想要的男朋友,是你神逸,而非神明。不仅是茗茗,你就算将来跟茗茗分开了,跟别人谈,也是一样,没人会因为你是神明才喜欢你,没有一个喜欢你的人是为了捧着一个神像回家。”
这是一句浅显易懂的点拨。其比喻直接且荒诞,恰恰更让神逸能够理解自己犯了怎样离谱的错误。
他用了好一会来消化这句话中浅显且巨大的信息量,然后喝了一大口酒。
楚江看行动就知道这个向来无欲无求的少年人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他又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其实捧着神像回家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更糟糕的是,神明是和魔鬼对应的概念,偶像是和信徒对应的概念,完美的对立面是不洁,你需要知道,跟一个永远无懈可击的完美神明相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你执意要扮演智慧的人,与你相处的人就必须扮演愚蠢来配合你,你的智慧越真实,他们就必须越真实地接受自己的愚蠢。如果你要做完美的神明,那你的配偶就要做不洁的魔鬼。没人喜欢这样的角色,所以他们会弃你而去。”
楚江咄咄相逼,层层递进,说得神逸心中无比难过,乃至于眼角沁出了些许泪水来。
楚江此刻正在扮演一个智慧的人,把神逸逼到愚蠢的位置上,所以神逸不能不认同楚江这段话的正确性。
于是他得到这么个结论,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全心全意地善待情侣,是把情侣逼到一个道德低下的角落里,那么情侣就会因无法忍受这种不道德感,而想要逃离他抛弃他——是的,他最讨厌,最害怕的抛弃,就是这么发生的。
那年,尹楠对他的抛弃,他一直以为尹楠的父母才是罪魁祸首,如今才发现,父母的要求只是给了尹楠一个做出如此选择的理由。
所以这一次,同样是孤儿的老五并没有被尹楠所抛弃。
原来一直以来最让他痛苦,最想逃避的事件,竟然是自招的。
神逸心中苦楚,胸口闷得发疼,如果是以前,他恐怕会反应得更加剧烈,乃至怀着万千委屈痛哭失声。
但这一次只是眼角沁出些许泪水,尚不足以盈眶而已。
因为这一世,这一生,他已不同于往日,他曾在母亲的怀抱里确认过父母对自己的疼爱,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注定应该被抛弃”的孩子,他了解了许多不曾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终于有了力气来面对“抛弃”这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