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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民早就知道了杜勋和吴孟明的打算,怎么可能让他们置身度外?他在严厉调查案情的同时不断给各王府、宗室施压,可表面上又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在山西这么多年,周安民和各王府宗室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要说没联系也不可能,毕竟大明宗室虽没实权,却有特权,作为锦衣卫不可能避免和他们的来往。
施压的同时,周安民暗中派人给几个王爷和宗室中的头面人物递话,告知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而且他虽是锦衣卫,可说起来也算是半个宗室,要知道他周安民是娶了宗女的,自己两个儿子身上还有着一半朱家的血脉呢。
这一次完全是皇帝派人来查案,他作为山西锦衣卫的一把手只是配合。而且他早就和杜勋、吴孟明提过,希望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偏偏这两人为了立功根本不搭理自己,还直接逼着自己严查。
除了这事外,还有恒通的事呢。恒通这些年已是晋商中的豪商,而且在成立恒通钱庄的时候,朱慎锥就想过把宗室拉拢其中的念头,分了一些股份给晋王府和其他王府。
虽然这些股份不多,也对恒通的经营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随着钱庄的不断扩大,银票的使用极为方便,作为恒通立足根本的山西,银票已成了许多商人包括大户人家交易的首选,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各王府和宗室。
现在介休范家的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一旦继续追查恒通,恒通一旦倒下那么所有人的利益都会受损,这个损失程度包括损失面可是不小,也是所有人无法承受的。
得知周安民暗中递来的消息,各王府、宗室包括地方官员对杜勋和吴孟明是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在经过调查后的确证明了周安民所说的一些情况后,更认定了之所以会闹成这样,完全是这两个小人所为。
为了脱罪,这些人一方面恳求周安民不要继续严查,至少帮忙拖延些时间。另一方面发动关系找皇帝求情,同时让京师的官员上书皇帝,为他们说话。
周安民答应了他们,表面上大张旗鼓,可实际上却放缓了调查,给了他们充裕的时间。而等到这些人开始发动,利用宫内宫外包括朝堂的能力给崇祯皇帝施压,以让崇祯皇帝把这件事到此为止的时候,在京师的崇祯皇帝马上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一时间,朝廷包括宗室内的群起沸腾,各种奏折雪片一般朝他涌来。这些奏折有的是为宗室求情的,有的是指责杜勋和吴孟明办案有着私心,意图扩大化以打击宗室和官员为自己捞取好处。还有的是恳求崇祯皇帝看在同为宗室的份上,哪怕宗室有问题也不至于穷追猛打,毕竟大家都是老朱家的自己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必给外人看笑话?
面对这些情况,原本意图严查严办的崇祯皇帝开始犹豫起来,崇祯皇帝本就是一个刚愎自用性格犹豫的人,一开始有多决断,现在就有多迟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继续还是高举轻放的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山西的周安民又一次发动了,他借着严查的名义暗中摆了吴孟明的人一道,居然吓得西河郡王一系的镇国将军重病不起,几日后不治而亡。这件事顿时激起了山西各宗室的人人自危和愤慨,得知消息后崇祯皇帝为避免激化矛盾,只能把此案叫停,并且下旨让杜勋和吴孟明立即返京。
旨意传到山西,杜勋和吴孟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到了这时候,他们再察觉不到是周安民算计了他们就白吃这么多年的米了。
终日打雁,反叫雁啄了眼。一口闷气憋在心中却不知道往哪里撒,实在是难受的很。
“这个周安民,居然给老子来这么一招?好!好!好!”吴孟明气急而笑,相比他,反而杜勋要冷静的多,也更为沉稳。
看了一眼吴孟明,杜勋暗暗摇头,他认为这种事说起来也不能怪周安民,毕竟是你吴孟明先算计的对方,但没想反而被对方算计了,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而且说起来周安民还是吴孟明的救命恩人,你吴孟明不报恩反而如此算计周安民,周安民知道后不挖坑把你给埋了就算不错了。现在事闹到这种程度,查肯定是查不下去了,崇祯皇帝在京师已经喊停,并下旨让他们回京,等到了京师后,吴孟明肯定没好果子吃。
杜勋不是官员,只是太监,太监是皇帝的家奴,自然以皇帝的想法为主。主子让他干嘛,他就干嘛,至于其他根本不用多想。而且这一次来山西虽是自己为主,可做事的却是锦衣卫,吴孟明作为锦衣卫同知,不管如何责任肯定是跑不了。
杜勋觉得等回到京师后吴孟明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丢了差事下狱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死了一个宗室,还是镇国将军这样的中高级宗室,又得罪了那么多王府包括地方和朝堂上的官员,他们能放过吴孟明?自然是不可能的。
杜勋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如何自保,这时候的杜勋已经想好了怎么把责任全部推到吴孟明头上的办法。常言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杜勋总不能跟着吴孟明一起倒霉吧?
当即附和着骂了几句周安民,杜勋叹道:“既然皇爷已经下旨,你我还是遵旨尽快回京吧,等到了京师向皇爷复命,至于之后的事由皇爷决断就是了。”
“杜公公,此事难不成就此作罢?难道你不觉得这周安民必然有问题?下官觉得恒通更没表面那么简单,恐有大事在其中……。”吴孟明有些不甘心道,意图想让杜勋帮他想想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杜勋以太监的名义给崇祯皇帝那边递个消息,让他们暂缓回京,接下来的案子他吴孟明亲自出马,必然查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反看了吴孟明一眼,杜勋摇头道:“大事?什么大事?你有证据?不如此你又能如何?吴大人,你是锦衣卫,如何查案是你的事。咱家是皇爷的奴婢,既然皇爷有旨,咱家自然要以皇爷的旨意从事。”
“吴大人如想继续追查,咱家是管不着的,反正咱家明日就动身回京,等见了皇爷,皇爷问起吴大人事,咱家自会着实禀报。”
“公公!”吴孟明顿时就急了,他很清楚要就这么打道回府,杜勋或许没事,可自己说不定就得倒霉。
不等吴孟明继续说,杜勋摆手道:“吴大人请便吧,咱家有些累了,明日还得启程返京,这路途可是不近,咱家得先去歇息。”
说完,也不再理会吴孟明,杜勋起身就走,转眼就看不见身影了。
见杜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做出如此举止,吴孟明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他愣愣地看着杜勋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紧握拳头挥手砸在大腿上,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杜勋回到自己住处,刚进屋没一会儿,轻轻的敲门声就传来。
清了嗓子说了一声进,一个小太监从外走了进来,进屋后回身先关上房门,接着小跑两步来到杜勋身边,把嘴凑到杜勋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周大人如此说?”杜勋听完眼睛顿时一亮,急忙问道。
“回爹的话,儿子不敢欺瞒,周大人就是这么说的。”小太监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两件东西递上:“这是周大人让爹替他给皇爷的折子,还有周大人给爹的孝敬,另外周大人还说了,这一次多亏了爹周旋,对爹感激不尽,以后如有差遣,只要递个话即可……。”
杜勋微微点头,接过后并没有马上看,而是摆了摆手。那小太监很是知趣,当即就转身离开。等他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杜勋这才细看这两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以山西锦衣卫给崇祯皇帝的折子,打开折子看了里面内容,看完后杜勋彻底松了一口气,周安民在折子里替自己说了不少好话,而且还把一些问题全部把他从中摘了出去,推给了吴孟明。非但如此,按照折里的说法,他杜勋这一次不仅无过,还是有功的,其他不说,仅仅是查抄范家的家财包括和几个地方官员的财产,就给崇祯皇帝带去了不少的好处。
至于另一件东西,打开信封一看杜勋就笑了,里面居然装着厚厚一叠恒通的银票,清点了一下,居然有一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银票私下交给他意味着什么?杜勋自然心知肚明,此时此刻他更为清楚恒通必然和周安民有瓜葛,要不然周安民也不会这么做。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呢?他杜勋又不是吴孟明,何况眼下崇祯皇帝都已有了决定,继续追究这些对自己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有麻烦,杜勋又不傻怎么会这么干呢?
现在收了好处,装着不知,甚至在崇祯皇帝面前掩饰一番岂非更妥当些?而且恒通一事本就是空穴来风,根本就没真凭实据,现在又出了介休范家的事,他杜勋早就想好怎么回禀崇祯皇帝了,以他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宠信程度再加这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