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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就在离杜勋、吴孟明两人住处不远的地方,锦衣卫衙门后院周安民的这边,周安民和朱慎锥正在凝神看着一份记录。
这份记录详细记着杜勋和吴孟明两人的谈话内容,里面详实记载一字不差。
杜勋和吴孟明根本没想到,山西锦衣卫早就被周安民经营的水泄不通了,而且在安排他们的住处时,周安民也留了个心眼,在他们所住的地方虽有杜勋和吴孟明的人把守,外人根本进不去,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住处的下面却有着通道和暗室,其中藏着周安民所安排的人。
从这点来说,杜勋和吴孟明的一举一动都在周安民的监视下,别说他们的对话了,就算是躺在床上做些什么,说了什么梦话,周安民也是监察得一清二楚。
看完记录,周安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早就防备这两人,但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如此难以对付,尤其是吴孟明这小子更是恩将仇报,非但不考虑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甚至还想拿他当刀当棋子,用来做他自己进阶的踏脚石。
“姐夫,何必为小人动气,再说他们如此所为对你我而言也不算是坏事。”朱慎锥的神色却要平静的多,毕竟他回大明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眼下已争取到周旋的机会和时间,自然不想周安民如此恼怒。
周安民捏了捏拳头,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当即冷笑了几声“你说的是,的确不必为小人发怒。呵呵,这样也好,既然这两人意图先向范家入手,倒也正中下怀,不过他们想置身度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就由不得他们了……。”
停顿了下,周安民转头望向朱慎锥:“不过小弟你这可得做好准备,一旦无法收场,小弟你可……。”
朱慎锥正色点头,他明白周安民的提醒,其实这件事在他抵达大明后就已经开始安排了。
翌日,杜勋和吴孟明把周安民找去商议,很快就做出了先查介休范家的决定。
早知道这两人打算的周安民自然不会拒绝,当场就领命同意,并且把他所查到的一些证据交给了杜勋。
等杜勋把这些证据用快马送去京师,递交给崇祯皇帝的同时,周安民也没闲着,直接就开始布置准备对介休范家下手。
山西锦衣卫大量出动,仅仅几日间就拿下了介休范家和范家有所勾结的几个官员,其中范永斗的两个儿子应声落网,范家在遭遇介休一事后的其余家人也全没跑,但范家家主范永斗本人却不知所踪,查问后才得知范永斗先一步顺着地道逃出了城外,下落不明。
周安民下令缉拿范永斗,同时封锁边境,以避免范永斗从边境逃到辽东。可几日下来,范永斗依旧不知所踪,是死是活谁都无法知晓。
虽然没抓到范永斗,但范家其他人却被一网打尽,这件事直接震动了整个山西,偌大的范家一夜就落得如此下场,其他晋商个个兔死狐悲,要知道晋商是一个群体,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范家倒下,说不定就会牵连到其他家,一旦扩大化,谁敢保证不发生些什么?
而且在每个晋商的背后都有着官场上的背景,甚至可以说有些晋商本就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人,尤其是张王两家都是出过大官甚至阁老的家族,朝中门生故吏可是不少,不仅在地方影响力极大,就算是在朝堂上也有相当话语权。
此外,范家私下和建奴走私贸易,这件事晋商中知晓的人并不少,甚至有些晋商还和范家合作,在其中分一杯羹呢。
范家落网,又传出之所以拿范家开刀的原因是范家勾结建奴出卖大明的罪名,听闻这个消息,但凡和范家有所来往的其他晋商哪个不怕的?万一被牵扯进去,落得范家同样下场可就惨了。
除去晋商外,官场同样震动,因为牵连到范家案中的地方官员被抓的也有好几个,其中就包括汾州府知府、介休县令等,另外范家在张家口的产业不仅被查抄,张家口的参将、游击等军官也倒了大霉,被京师派去的锦衣卫直接拿下,押解去了京师。
一时间风声鹊唳,人人自危,但这还没完。随着查抄范家所搜出来的信件和证物,不仅证明了范家和建奴有所勾结,还把几个宗室也给牵扯了进去,其中就包括庆成郡王府。
庆成郡王的封地就在汾州府,而范家的老宅在介休,介休又属于汾州下属的县,范家能在介休发家自然不可能离开地方的关系扶持,这么多年来,几代庆成郡王可没少拿范家的孝敬,正是因为庆成郡王府和地方官员的庇护,范家才有后来的发达。
崇祯皇帝接到从山西来的报告,得知介休范家一事牵连到庆成郡王府后当即气得不行。
要说庆成郡王府,这一支可谓宗室中的奇葩,历代庆成郡王一系作死的能力可谓宗室第一,前后有辅国将军朱奇漖兄弟争夺家产案、王府仪宾抢夺禄米案、宗室聚众攻讦案、镇国将军朱奇泾强娶表侄媳案等林林种种,可以说这百年来庆成郡王府宗室,除了没干出谋逆大事,几乎把所有能犯的罪行都犯了一遍。
正是因为如此,崇祯皇帝在得知介休范家的事牵扯到庆成郡王府后当即勃然大怒,下旨对当代庆成郡王朱求棆严厉训斥,并令锦衣卫严查。
周安民接到旨意毫不犹疑,直接就派锦衣卫围住了庆成郡王府,同时控制住了庆成郡王宗室一系,着手调查此案。
朱求棆虽然辈分低,可他的年龄却是不小,万历三十八年他继郡王位,眼下已是近五十岁的人了。
作为郡王,朱求棆这辈子锦衣玉食根本没受过苦,每日在王府不是饮酒作乐,就是和美女作伴逍遥,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当崇祯皇帝的旨意送达,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又包围了王府后,朱求棆顿时吓得不轻,忙不迭叫屈,说自己这个郡王根本不管王府中事,也不知晓范永斗和建奴的走私牟利,更没插手过任何具体安排。
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完全就是下面人所为,他就是冤枉的。可周安民却拿出了真凭实据,其中就有范永斗和郡王府的来往信件,在这些信件中可以证明范家和建奴的勾结背后有他朱求棆在撑腰,正是因为郡王府的缘故,范永斗在大明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更勾结地方官员乃至边军,大肆走私物资至辽东,以谋取暴利。
面对这些证据,朱求棆根本无法狡辩,他只能承认他的确收了范家的好处,但仅此而已,对于范家具体做了些什么,他哪里知晓?而且范家这些年孝敬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光是庆成郡王府一家,就连永和郡王和西河郡王也是受过范家孝敬的。
对了,不包括郡王,晋王府也在其中,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为什么偏偏拿自己开刀?这不公平!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朱求棆还拿出了一些证据加以证明,当周安民拿到这些证据之后直接就派人送到了崇祯皇帝面前,当崇祯皇帝看到朱求棆的供词和拿出的证据后更是气得七窍冒烟,他怎么都没想到大明宗室居然烂到如此程度,堂堂亲王、郡王和商人勾结,出卖国家利益走私获利,至大明天下安危不顾?
面对这样的情况,气急败坏的崇祯皇帝直接下旨令山西锦衣卫继续追查,周安民就等着崇祯这个答复了,接到旨意后他大张旗鼓地就把矛头直接从朱求棆转到了其他几个宗室身上,尤其是对晋王府更是亲自前去询问案情,如此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原本打算拿周安民做棋子,先处理介休范家,然后再腾出手来核查恒通的杜勋和吴孟明没料到仅仅一个介休范家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随着案情越来越扩大,再加上崇祯皇帝直接插手此案,情况已经隐隐有失去控制的迹象。
为了避免事态失控,杜勋和吴孟明找到周安民提出压一压这件事,不要做的过火的时候,周安民苦笑着拿出了崇祯皇帝直接下达的旨意,说这件事他也不想这么办,可现在皇帝下了圣旨他也无能为力,而且他位卑职低,根本做不了主,如果要控制事态,只能由杜勋或吴孟明直接劝阻崇祯皇帝,他们一个是十二监的大太监,一个是锦衣卫仅次于指挥使的同知,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在皇帝面前一句话可比自己说十句百句更管用多了。
面对周安民的这个态度,杜勋和吴孟明只能面面相觑,在这种情况下不按着皇帝的意思去办反而劝阻皇帝,这不是和皇帝唱对台戏么?杜勋和吴孟明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做这样触怒皇帝的事来?而且他们在这件事上除了开始的推动外,其中过程基本都是袖手旁观,原本就是打算让周安民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可谁都没想到最终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现在可好,事情越闹越大,两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应该任凭周安民折腾,可现在收手也晚了,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