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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人类困惑地看了过来,盯着白僳掌心的那枚透明圆片看。
白僳干脆把圆片一翻,向人类展示了有所弧度起伏的透镜,具体这算什么来着?凸透凹透……算了,这不是很重要。
他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一名从相机镜头上掉下来的镜片就行了。
白僳还很配合地把自己身上那部被村人放过的相机举了起来,两者一比较,更加明显了。
“你是说,那是电视台的车?”夏成荫一挑眉,“可当时电视台的人应该都回去了。”
电视台是这么记载的。
不过那时候年份早,如果出点什么意外要糊弄过去也不是很难。
再者,也可能不是他们查到的官方电视台,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人类似乎是思考起了后面提起的这种情况,而白僳则是把镜片顶在指甲盖上,轻轻朝上一抛,几下翻转后,被他扣在了手背上。
可惜这不是硬币,抛不出正反。
白僳玩了几把就重新把镜片捏在了指尖,他随即不经意地问道:“那,那些电视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人类听了,一下子停住了。
这是个好问题。
相关的资料特殊部门来之前一定是查阅过,就是查阅到何种程度,和看资料的人记住了多少。
有些事情人看的时候也就看过去了,如果没有特意提起,或刻意点出,就不怎么会细究背后的细节。
白僳这会儿提起了,人类就皱起了眉头。
半晌,唐诺回忆完毕了,开了口:“都死了。”
此话一出,房间中的人类都有些怔然。
倒没人怀疑唐诺记忆的准确性,精于文书工作的眼镜青年近期看的资料还是不会记错的。
那些个从温家村归来的电视台机组人员,都在一两年间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
由于死亡的原因都挺正常,有生老病死、有天灾人祸,加之电视台那时候发生了点人员调动,留在电视台的和辞职换了个工作的被分开了,就更不显眼了。
顶多,是在电视台里流传了点古怪传闻,神神叨叨的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特殊部门的人收集信息时自然是错过了。
“所以……”白僳将镜片举在眼前,“电视台的人都不在了?”
巧合是可能的,但概率太小了。
这更像是受到了外力因素影响,而使之本身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唐诺点了点头。
结合白僳刚刚听到“墙角”,电视台的人被温家村当做祭品了,他们也讲亦然。
祭祀……估计就是指山上的那一片了。
在场唯一的未成年人在醒来后一下子获知了大量的消息,一时间被巨大的信息量塞得头脑晕晕的。
他在自己可能要变鱼异化,祁竹月被掳走还将马上面临二重身的险境,两个思绪间来回打转,最后挣脱而出。
少年人又灌下一杯水,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高天逸醒来前刚准备讨论,是被打断的。
人类很快就下一步的行动做出了选择。
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他们又不是跑不出去。
之前也提到过,他们这几个人就算带个拖油也比村民跑得快、战斗力要高,更不要说拖油瓶本人已经醒来了。
“我不是拖油瓶!”少年人发出抗议,他边喝水边咕噜噜地说,“我只是……咕噜噜,现在对水的需求可能大了点。”
唐诺有些担忧地看了高天逸一眼。
这哪里是需求量大,就差在身上接根水管了。
但未成年小道长表示没关系,他感觉自己马上要摸出补水规律了,他刚刚只是缺水太久了,一次性喝得有点多。
“现在是……”人类少年丢下杯子,站了起来,“我们是现在就走?”
“出去了先去哪里?先回去拿东西还是找祁姐。”
去哪里找也是一个问题,女性同伴的消失太过突然,就在敌人一次攻击之后便丢失了踪影。
但没关系,特殊部门有准备后招。
在翻出这间根本关不住他们的院落前,夏成荫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手机。
白僳饶有兴致地伸着头,站在人后看着寸头警员摆弄了几下手机上某个软件,然后一张离线地图铺开。
在地图上,人类点了一下,上面立马出现了一排光点。
光点类似于一串行动轨迹,一开始一直在村子里打转,停停走走,中途去往村子边缘又拐回来,最后才一路朝远处去,偏移到了山间,停住不动了。
白僳好奇地问道:“不动了是?”
唐诺解答说:“信号断了,就不闪了,如果是停留不动的话,是会闪烁的。”
白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这个信号是装在哪里的?”
夏成荫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部里发的,里面都装了,提前签过告知书的,别跟我讲你不知道。”
黑发青年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他还真的没细看。
反正——不管怎么样,祁竹月的下落似乎是有了。
她的信号定位最后消失在山里,也吻合了夏成荫他们对温荣轩行径的猜测。
与整个村子闹僵的人显然不会回来,而这座山里也没有其他的村落集聚地。
下山的路被阻隔了,虽然温荣轩肯定有办法能翻过去,但在他还有其他目的时,他的去向只有一个——山里。
白僳看着地图上红点停留的位置,抬头与现实中的环境朝向比对了一翻。
这不是……这不是那天晚上,他看过去,温荣轩眼神疯狂颤动的方位吗?
……
她……她在哪里?
祁竹月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很沉很沉。
没有做梦,她就是普通地沉浸在黑暗中,她无法走动也走不出去,被泥泞不堪所包裹。
最后,她从黑漆漆一片中醒来。
撑起黏连在一起的眼皮,眼睛睁开,入目的光线极暗,昏黑的视野让她难以辨别自己身处何地。
应该……是在一片阴凉的地方,至少没有太阳光能照进来,也没什么风,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从鼻尖嗅到的潮气。
这座村子和山到处都是潮湿的气息,但这里尤为浓重,像是深入了腹地之中。
她的周围有人吗?好像是有的,呼吸浅到几乎要辨认不出,但还是存在的。
确认自己情况尚可后,祁竹月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眼睛在长时间的黑暗中慢慢习惯,祁竹月逐渐能分辨一些物体的轮廓。
她先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她坐在一把座椅上,两手背在身后被用绳子捆起。
捆的手法不是很专业,但胜在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缠在麻绳上,除了粗糙的质感还有一些滑腻的黏稠。
祁竹月试着动了动手指,那些液体立刻粘了上来,缠在指缝间,还很没边界感地擦了两下。
……好像是活着的。
祁竹月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感想。
椅子没有固定在地面,她的腿倒是也用相同方法束缚住了,如果要挣脱肯定会引起那些滑不溜秋存在的注意。
嘴巴没有堵上,可以正常说话,她现在是不是要——
“你醒了。”贴得极近的地方,突然传出了声音,“温桃。”
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椅子腿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祁竹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让。
没有摔到是因为有人扶住了椅子,就是站得离她很近的那个人。
视野依旧受阻,祁竹月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漆黑和好似有一张人脸的轮廓。
为什么要用好似?因为那轮廓不是想象中的圆润或椭圆,而是棱角分明的,还蛄蛹着一些不断变化的浮动。
他还是人吗?祁竹月想,温荣轩还算人类吗?
发现人醒来打完招呼的青年意识到眼下的环境不足以让人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于是他“走”开,点亮了“灯”。
打火机燃起的火苗点着了蜡烛,这里是一片天然形成加之一些后天开凿痕迹而构成的山洞,环境简陋到极致,自然是没有什么比较好的照明设备。
就连祁竹月现在坐的这块地,本来应该都是凹凸不平的,只不过现在被铺上了一层黑乎乎的液体,硬生生给涂平了。
祁竹月先前脚被捆着还不着地,没有发觉,直到眼睛能够清晰地视物。
再看温荣轩……半个人都快被黑色淤泥覆盖的青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充斥着晦暗的情绪。
实际上,温荣轩不适合在看她,而是在看温桃。
但现在这个情况,伱让她怎么解释,她并不是真正的温桃啊!
祁竹月面上做出茫然混杂着害怕的表情,内心在尖叫着。
她,不过是个辅助人员。
本身就没有这么能打,落单一人的时候就更不能抗了。
心理情绪变化万千,低马尾变得松垮垮皮筋快要掉落的女性只是低下头,发出了像是抽泣的声音。
再抬头时,她语无伦。次地表达起了自身害怕与不解。
“为什么要抓我?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没……不是,这些都是什么?”
一会儿在说自己,一会儿在讲周围的环境,言语间充满了惴惴不安,不断重复问温荣轩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话说至一半,女性忽然与青年对上了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女性瑟缩地收紧了瞳孔。
不妙……非常不妙。
祁竹月在脸上有黑影浮动的青年仅剩的那只眼中,又看到了寻常人所看不到的场景。
她的前辈一直同她说,灵感高即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弱点,这就是一把双刃剑。
嘴巴原先还在张动的女性忽的瞳孔散开了,她沉沉地垂下脑袋,下巴快要埋到胸口,一口气没有呼上来。
喉口的不停收紧没让她汲取到任何氧气,反倒使得人因为缺氧而两眼发黑。
在眼前再度灰暗下来时,她感受到了温荣轩那股如海一般汪洋的难过与痛苦。
村人的异样,他的不理解,外来者的“善意”。
法术的失败,亲人的死亡,村里的排斥。
颓废的日夜,不可置信的定局,孤注一掷的尝试。
于是,“二重身”诞生了。
二重身的本名叫什么,祁竹月复述不出来,那串音节浮现在她脑海时,她感知到了莫大的恶心感,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青年的情绪说长不长,大多片段都是闪现的,只有越靠近现在的时间点,画面越清晰也越疯狂。
——温桃……温桃温桃温桃温桃!
持续有人在她的耳朵边喊着这个名字,喊得祁竹月几乎要认为自己就是温桃本人了。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他们喊着温桃的名字,他们跟温桃说着话。
温荣轩从她眼前的世界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名看不清脸的中年男女,场景似乎也不再是孤零零的小屋。
……有点熟悉的房屋。
看不清的脸的男女手抓着她的胳膊,正在同她讲话。
二人的说话声不止隔了一层纱,仿佛隔了层层叠叠的隔阂,又犹如浸泡在了厚实的水中,让声音难以传递。
——不要……离开……村子里有……
——她……不该给牠……不应该给牠!
——错了……一切都错了。
含糊的声音流露着悔恨,可祁竹月又无法理解两人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在做听写考试,而说话的一男一女便是那老旧卡顿还信号不好的广播设备,会被学生考试后吐槽的那种。
他们似是在表达一种遗憾,他们觉得自己某件事做错了,给错了东西,导致了一个不好的结局。
祁竹月以温桃的身份去问一句,谁料一男一女将她朝外一推,推到了屋子外面,再推到了村子的石碑之外。
她拖着行李箱,听到了他们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再回来了。
温桃是没回来,是祁竹月以“温桃”的身份回来了。
啊……这可真是……
祁竹月眨了眨眼,手里握着的行李猛然一空,她仍旧背着手坐在那,头低低地垂着。
大口大口汲取着潮湿的空气,然后,她的眼前多铺了一滩影子。
是温荣轩站到了她的跟前,那一滩涌动的黑影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是在温荣轩身上。
没等祁竹月缓过神并想出一个所以然,她的下巴被掐着抬起,青年定定地看着她,问道:“你的父母,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父母?
祁竹月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看不清脸的一男一女,就是温桃的父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