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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道这声惨嚎足足持续了有小半柱香功夫,可谓是惊天动地。
缝隙里漆黑一片兼有石壁遮阻视线,卢泰罗看不真切,侧着头、竖起耳朵终是听出了问题所在:里间的路不是横平的甬道,而是竖直的深井。他心道这布置好生歹毒,便是不设仙家杀阵,无有什么毒虫凶兽,只一个不提防陷落进去,就能轻轻松松让人骨肉化泥。
“哎,胖道士就这么驾鹤西去了,可惜可悲可叹。罢了罢了,能为少主消弥一场灾劫,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卢泰罗假惺惺地挤出一滴眼泪来,扭头就准备去向狗尾巴汇报罗子道的死讯。
“咦,这是哪儿?不对,我没死?天呐,玄阶天材――浮钧,我没看错吧?不是在做梦吧?竟然有这么多啊!”
正当此时,洞里突兀传出罗子道大惊小怪的声音,卢泰罗脚步不由一顿,暗叹了一句:这样都不死?真正是祸害遗千年。
片刻之后,狗尾巴一行与罗子道聚在了一处。云烟缭绕,众人面容一片模糊,看不大清楚,但皆是不约而同地用力跺了跺脚下浮云。看似是下方大湖升腾而起的水雾,却能浮载这么多人,宛若实物,一眼便能让人瞧出其不凡。
据罗子道所说,这云雾便是玄阶天材――浮钧。古来天材地宝以稀有程度与价值大小分天、地、玄、黄四阶,而天、地两阶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玄阶天材地宝已算得上是极品了。传言浮钧只头发丝细的一缕便能浮载千钧,修真宗门为彰显仙家气象,用其以托载飞宫飘庐,二三流门派都不见得能有些许剩余储备。
极目远眺,隐隐绰绰间有片碧绿竹海,竹海后面是如镜般的块块水田,水田中央的一座小小村落中有袅袅炊烟升起,更远些的地方被屏风也似的低矮丘岭拦断,云淡天青,鸟语花香入景,好一处山水田园画境。
仰头看了半晌,只有飞鸟成群而过,胖娃娃皱眉问道:“除了我,还有谁发现进来时的那座山不见了?”
经这一提醒,众人仿佛才发现这处和谐的山水田园画境大有问题,只这青天就是不能被理解的存在,常理而言,此时众人应该正处于巍峨巨山的山腹之中。
卢泰罗指了指青天复又指了指远处村落,道:“无疑这片天是假的,幻化出来的,以我看来,那处村庄都不见得为真。我们进来时那座山是很高大,但也容不下这么宽广的地域。”
胖娃娃冷哼一声,道:“不懂不要乱讲,小宝我有项天赋唤作堪虚破妄,凡是幻化出来的假东西都逃脱不过我的这双眼晴,我们头顶天空和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卢泰罗满脸尴尬退往一旁,狗尾巴沉思了许久,道:“言灵与结界好像都没有办法做到这般地步,或许我们已经踏入了如界中界一般的小界之中了。”
叶文点头道:“守门人的法域入口便是一株古木。”
四叶草兄弟中最为年幼的叶志弱弱地开口道:“难道这人族高手是能与守门人相比肩的存在?”
叶志这一问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时时面带笑意的黑莲也正经了几分。
叶文沉吟片刻,缓缓道:“凭此就言其能可与守门人相比肩,为时尚早,听闻人族只需修得中品洞天境,即可沟连体内体外两处小界,遮蔽己身,容纳生灵、山川,不在话下。”
“不过,以我拙见,其人不管厉害与否,至少心性纯良,是可以前去见上一见的”。叶文话锋一转,又说了一句。
狗尾巴自从知道有人族高手的存在,便打定主意去会上一会。他讶然问道:“何以见得其人心性纯良?”
叶文笑道:“我只开一个头,大家便知晓了。桃林困阵无尸骨。”
胖娃娃捧了捧肚子,顺口接道:“大个蟠桃好果腹。”
古青月莲步轻移,道:“倾天山隙成门户。”
罗子道摇头晃脑,道:“万丈深渊祥云浮。”
语罢,众人皆道好诗好诗,哄然大笑。
独独卢泰罗对人族成见颇深,叨咕道:“百族中偏属人类花花肠子多,串个门什么的都要整这老些弯弯绕。”
罗子道一听又不乐意了,大庭广众之下,仗着有狗尾巴撑腰,他也不是很畏惧卢泰罗。
眼见着又是一场吵闹。
叶文道:“人族中但凡能修至洞天之境的,无有一个是泛泛之辈,其一举一动必有深意,我方虽未与其碰面,但已然隔空较量了一次。我等观出其心性纯良,焉知其未从我处看出些什么?”
隔空较量?这刷新了狗尾巴对所谓明争暗斗的认知。他大力拍了拍叶文的肩膀,赞道:“你若能说出他从我们这里看出了些什么,我便提拔你当队伍里的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四字让叶文左右为难,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随即想到对面说话之人的名字,他释然,道:“若是我们未能走到这一步,则万事皆休,还入不得这个人的法眼。但既已然到了这处,证明了我们的实力,那么以前的每一步都大有说道。首先,过桃林而不伤一草一木,是为持盈守虚、谦冲自牧;其次,不顾巨山压顶之厄而勇入山腹,是为坚韧不拔、临危不惧;最后,宝材遍地而不取一丝一缕,是为临财不苟、居仁由义。”
叶文说着说着,下巴都抬高了几分。
胖娃娃嘀咕道:“自卖自夸,脸都不红。”
狗尾巴恍然大悟,若有所得,点头问道:“既然我们将自己不骄不躁、一心向道、满怀正气的一面表现给那人看了,那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胖娃娃抢着道:“当然是出郭相迎了!”
叶文道:“事实上是我们讲了这半天话,连人影也没见着一个。”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狗尾巴缓缓问道,挨个看向场中众人。胖娃娃、叶氏四兄弟、黑莲、古青月、卢泰罗皆是目光澄澈,坦荡荡地与狗尾巴对视。
罗子道眼神一变,不情不愿地取出袖囊,从里面倒出五缕浮钧来,一边说着没有了,一边将袖囊往袖口里塞。
狗尾巴摇头不语,夺过袖囊,将袖囊翻了个底朝天,复又从里面倒出二十缕。
胖娃娃走上前去,也不见其捏诀念咒,只拽着罗子道的道袍抖了三抖,五颜六色样式纷杂的锦囊簌簌而落,粗粗一看不下十只,每只锦囊里各盛有二十五缕浮钧。
罗子道苦着一张脸,移时不笑,竟日不语,自此以后畏惧胖娃娃更甚。
又是半天过了去,众人依旧没见着所谓“出郭相迎”的人族高手,纷纷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就连“狗头军师”叶文也苦思冥想起来。
浮钧下方大湖里泡泡翻滚,一头水牛不知是实在看不过眼,还是憋不住了那口气,从水里冒出头来,一双铜铃也似的大眼死死地盯住了――黑莲。
黑莲摇头苦笑,从腰囊里捏出一缕浮钧,嘴里兀自嘟囔着:“太小气,我只不过拿了一小缕而已,用来研究研究还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