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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三省特级通缉犯许光于国历9年2月24日午时在某市城卫局落网,因涉案案情重大,律治院判定将其押候审,看押于一号看守场,看押期间同时审理与其相关的系列案件。”
周东读完这则新闻的小字摘要,放下手上的。围在会议室桌旁边的另外两个人屏住呼吸,房间里鸦雀无声。
这间会议室,原本是杂物间,被临时征用作了三个人的会议室,所谓的会议桌也只是从杂物里搬出来的方形餐桌。房间内没有开灯,但是采光十分充足,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视野开阔的沙石浅滩,大片大片的红珊瑚和水生灌木丛,坑坑洼洼的地表,残留着贝壳的遗骸,气候湿热不似陆地城市。从室内能看到远处蔚蓝的汪洋大海,海天交界处是成群结队的海鸥在翱翔,两侧的墙上反射着得天独厚的波光粼粼。
在这样一个洋溢着温暖倦怠和充满着尘锈气味的午后一点钟,没有人生出丝毫的困顿。在座的这三个人,职务不同,地位不同,圈子不同,作息不同,平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没有坐在一起开会的可能性。但是今天,一则新闻让他们聚到了一起。
东边的正位坐着个胖子,头顶发际线很高,几乎是从前面秃到了发旋处,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工作服,左臂绣着个“一号”的大字,胸前戴着铭牌,写着名字“洪冠”,下边是职务“场监”。也许是衣服裹得太紧了,他闷得发慌,不停扇着手里的文件夹:“这是真的吗?”
“这是军事版面的新闻,不是哪个小网站的娱乐版块。”周东一句话,堵住了接下来的质疑。
是大陆东部地区的一家权威报社,由很多特约的官方记者供稿,新闻多数都是独家首发的,真实,迅捷。从报社成立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一则假新闻。它的读者群体庞大,遍布天南海北,影响力很广。
全国各地很多人在第一时间读到了这则新闻。对于普通老百姓,看到只会感叹一声,又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落网了,转过头就被娱乐、生活版面吸引了。
可是对于其他一部分人来说,这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知道,这个‘许光’是真的吗?”洪冠话里有话,顿了顿,“有件事你们可能都不知道,看守场两年前,关过一个叫王兵的,在场里惹了不少事。当时有内部消息传,那个王兵其实就是‘许光’。根据律治院的调查,王兵的个人经历和‘许光’在时间线上的吻合度,以及他就是‘许光’的可能性高达90%。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律治院一直没有公开正名,他自己也对这个身份予以否认。他死了以后,尸体还是我亲自处理的。但是没多久,许光又在东三省境内频频活动。这说明律治院查错了方向,当时知道内情的人都跌破眼镜了,这次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吧?”洪冠说。
“是欢喜还是惊吓,现在还无从得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许光藏匿得好好的,他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自首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杨远拿起报纸,看着上面被隐去的城卫分局所在地和寥寥数句的案情描述,脑海中,闪过了他曾经听到过的关于许光的一些传闻。
许光这个名字,不止他们耳熟能详,在整片大陆都是个传奇。
许光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是在建国那一年,那时候杨远刚刚步入社会,对于战火纷飞的年代,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他记得那时候,每次听到有人说许光来了,他就会被吓哭。
许光是谢氏集团里一把稳如泰山的头号交椅,在谢义做过的很多重大决策上都能看到他的影子。谢义在发家之前,只是个家族帮派里的小混混。李氏皇朝末期,内战爆发,朝廷清剿江湖帮派,因为地理劣势,东三省直面声势浩大的京城国军军队,战况惨烈,谢义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的帮会摇摇欲倾。
很多江湖势力都是在那一场动乱里分崩瓦解。
被打散了的帮派旧员,有些改头换面,转行谋生,有些则归顺了朝廷。谢氏当时也只有这两条路可选。但谢义祖上留下的祖训里,有一条是子孙后代不允许从政,不允许进庙堂。如果不归顺朝廷,就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
当时谢氏不知道怎么冒出来个叫“许光”的,许光是个新人,身上谢氏的标签不重。他代替谢义做了决定,不顾谢家老人们的反对,为内阁倾囊提供了资金支援,协助内阁平定内乱,顺利建国,保全了谢氏。也正是这个时候,东南岛国联军发动侵略。当时的征东军把国库物资都带走随军了,内阁没钱没粮没武器,不得已再次求助于谢氏。谢氏上下对许光的质疑声达到了顶点,许光顶着反对声音再次为内阁无条件提供了补给。
孤注一掷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国势稳定后,谢义由暗转明,规矩行商,也没人再提起许光替谢氏做下的决定。但谢氏依然有许光这个人物在背后,谢氏集团的黑暗色彩始终褪不掉。如今的谢氏集团如虎一样盘踞在东三省,对新京城的军政界一些人物造成了很大困扰。总政院多次想制裁谢氏,但都被内阁否决了。原因是谢氏集团在建国时,曾为内阁慷慨解囊。
可以说,许光是一手把谢义扶持到东三省商业龙头地位的功臣。
这是许光早期的事迹,后来但凡是谢氏集团惹上了官司,大都跟他脱不开干系,城卫局有关许光的案宗,就有厚厚的一摞。他的所作所为一直很有传奇色彩,疯狂的决定、充满争议的过程和让人无话可说的结果。
然而,外界始终没有人见过他。
这个人就像云一样缥缈、像风一样无形无迹,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有人质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是不是谢义为了转嫁争议而抬出来的傀儡,实际上决定都是谢义本人下的,甚或是他手下智囊团队的共用代号。
坚信许光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占大多数,因为他的个人色彩太鲜明了。据说他曾经就出现在谢氏的家族会议上,如果真是个虚假的名头,那首先提出质疑的就应该是谢氏家中的长老、集团的股东们。
许光在谢氏的地位无可动摇,他狠辣、独断、专横、有恃无恐,仗着权限为所欲为,给很多人的感觉是,他才是那个幕后主使,而谢义,倒更像是个四处奔走、不惧见光的代言人。
这一刻,接到消息的全都沸腾了。东三省、首都新京、军政大佬、谢氏集团职员、一号看守场闲得无聊打扑克的嫌犯们……无数人都和他们三人一样,盯着这则新闻——许光落网了。
杨远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问:“律治院怎么说?”
周东摇摇头:“律治院能说什么?他们提供的名单上,根本没有许光这个人,这毕竟是个代号。因为保密原则,他们从来不会事先公开嫌犯信息给看守场这边,否则我们也不至于消息如此落后。可能是怕被人半路截杀或者救走许光吧,所以才一切从简。有王兵那个先例在,估计我们想要确认身份,还是要费一番功夫。不过他对几项大案全部供认不讳,细节无误,就算不是许光本人,也肯定是对他知根知底的。”
杨远:“其实没有必要非弄清楚不可,把他当普通嫌犯就行了。”
“嫌犯是嫌犯,许光那就是个瘟神。”洪冠重重扇着手里的文件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希望他好来好去,别让我们难做。”
“由不得我们不慎重,许光仇家太多,当年内战中被灭门绝派的残党,都对许光恨之入骨,我们看守场看押的内战余孽不在少数,双方真见了面,恐怕要有一场大乱子,看守场可承受不起。许光这人,性格、习惯、做事方式肯定跟别人不一样,藏是藏不住的。”周东说。
“得想个办法,探探他的来意。”洪冠沉思片刻,眼睛一亮,示意杨远:“英雄难过美人关,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祝飞艳知道。”
对于东方晚报上登载的,还有一号看守场里三个人商议的事,邱予毫不知情。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飞往淮南省一号看守场的押运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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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解释号A003”是一号看守场专用押运机型号,全员可乘坐0人,是康建市往一号看守场输送犯人的指定用机。邱予被城卫兵送上飞机时,才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乘坐这架押运机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同送往一号看守场。
邱予来得算早的,他上来的时候,就只有两名犯人,和一个手持枪械的武装押运小队在飞机上。两名犯人被交错隔开,双手双脚全被铁锁锁着,额外还用一条铁链牢牢固定在座位扶手上。武装士兵分散坐在最前和最后,其中两名士兵在过道走来走去,来来回回地巡视。
邱予一上来,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