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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伯勉想起方才所遇,仍惊魂不定,想不明白那贼人究竟因何事行凶,手段如此残忍,似乎他杀人完全不经思索,干净利落。那五个可怜人,定然也是不知所以,便已成为了刀下亡魂,亏得自己侥幸没被发现,否则此刻定与他们地府结伴。又想到那厨子临终所托,不知这位叫蓉蓉之人究竟是何身份,跟这价值不菲的玉镯有何联系。正思量间,行至一片树林当中,忽见前方烟尘四起,似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奔来。此地乃太师府势力之内,伯勉不愿再节外生枝,便隐身树丛之中。
片刻间,果真见到二十余骑快马急蹦而至,伯勉匿于林中探头望去,大惊失色,这领头的正是刚才酒店内行凶那恶汉,其后随着一名老者,年约六旬,身段矮小,面容狰狞,嘴角两撇长须下隐着一颗大黑志,尤惹人生厌,此人不是尹球是谁。伯勉心下暗自称奇,怎的这老贼会与这恶汉一同出现在此,还领了众家将,难道这一行人便是要去那小酒店中?可是此行究竟去干什么?自是不解,总觉事情蹊跷,定不像先前所想如此简单,却是不得头绪。弧厄此去尹府多时,尚且未归,这老贼却又外出在此,恐怕弧厄此刻已遭不测,心下惦记,也顾不得再去寻个究竟,待众人去远了,这才从林中出来,加快速度,直奔尹府而去。
伯勉到得尹府前已是日暮时分,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此刻已入戌时,见府内依稀有烟冒起,门口却无守卫,像是不久前刚刚起过火。正探头向府中张望,忽然冲出一名年青的侍卫来,喝道:“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命了?”
伯勉见那侍卫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一副少不经事的样子,骨子里透出一股稚气,随即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微笑道:“我乃灵台山方士仆道子,方才卜了个离火之卦,卦爻云:王用之争,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所以特来拜访你家主人,有要事相告。唉!也罢,那在下这便告辞了。”言罢,转身就走。
这仆道子乃是当今出名的神算先生,相传此人能卜人富贵生死,素有天卦之称,却因此人有个规矩,算富不算贫,算生不算死,若是将死之人决不予算,受算者一般都能平步青云,大富大贵,所以人人均想求之一卦。但此人神龙不见尾,居无定所,想见其一面,需要天大的机缘。所以民间有言相传“福祸兴旦终有时,不识天卦怎可安。”
不出伯勉所料,那侍卫果真听得糊涂,但见伯勉一副文弱形貌,觉他并无恶意,又听他说是来见家主,似乎有事相告,不敢怠慢,随即问道:“什么王用之争啊?我听不明白,你既是来见家主,怎得又走了?”
伯勉顿了顿,转身对那侍卫言道:“你家主人并不在府中,我此番前来,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那侍卫听言好奇,看了看伯勉,见他虽文弱形貌,但是神采奕洋,非比一般常人,又听他自称是天卦先生,心中略升敬意,半信半疑,随即又问:“我家主人确不在府中,你怎知道?莫非你见到我家主人出去不成?”
伯勉笑了笑,言道:“在下长居山中,与你家主人素未谋面,即便是见到,也不识得,只是我算得贵府有走水之灾,你家主人若在府中,可避此灾,方才我见府中如此迹象,你家主人必不在府中。”
听伯勉说得如此肯定,那侍卫自是信了,认为伯勉便是天卦先生不假,言语间更增了几分敬意,只听他言道:“先生料事如神,真乃高人,先生方才说有事相告我家主人,不知何事?能否告知下的吗?”
伯勉正要说话,忽然又从府内走出一年长侍卫,但见那年长侍卫狠狠的拍了下年轻侍卫的后脑勺,骂道:“他娘的,让你看门护院,你却在此于闲人说话,好大的胆子。”
那年轻侍卫一脸委屈,却不敢发作,只是转头,低声对那年长侍卫道道:“这位是灵台山的天卦先生仆道子,是来求见大人的客人,说有要事相告,只是大人不在府中……”
“呸!”没等年轻侍卫把话说完,那中年侍卫喝到:“他娘的,什么天卦先生,一看便是个江湖术士,好大的胆子,竟敢骗到宗卿太师府来了,他娘的,还不快滚。”
正此刻间,伯勉突觉胸前一阵幽凉,一丝清风缓缓而生,开始在怀中串动,忽见他衣物抖动,布褶有如波涛般层层叠开,仿佛狂风吹过湖面一般,掀起层层波澜。伯勉自然知道是那颗珠子在作态,于是脑中灵光一现,假意做了个炼气的姿态,口中呢呢喃喃的乱念一番。咋眼一看,到真有几分像是个世外高人在练什么奇功一般。直看得两个侍卫膛目结舌,心中暗自称奇,却又不知所以。
只听那年轻侍卫言道:“天卦先生料事如神,方才算得府中走火,又算定大人不在府中,如今这般不知练得是何奇功,定是你言语激怒了他。”
那年长侍卫白了他一眼,也未做声,又自盯着伯勉打量,直看的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那珠子终于安静下来,伯勉又做了个卸功的姿态,这才又面带笑容,立于当地。
那年长侍卫自是摸不着头脑,但见伯勉如此这般的闹了一番,心下忌讳,也不敢再如此凶横,只听他言道:“你……你若真是天卦先生,那你算算,我性什名谁,主籍何处,若是算得准,我便相信。”
伯勉哈哈一笑,随即言道:“这有何难,只是为这等小事,你便要我劳心费力,也太小嘘我了。”言至于此,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又道:“要算,那便算算这府中大事,若我算得准,分文也不取,若是算得不准,这锭银子便送于二位当作酒钱,如何?”
那年长侍卫一见到银子,便乐开了花一般,低头哈腰,面容灿烂,便想伸手去抓,伯勉将手微微收回,那侍卫抓了个空,这才收起贪象,言道:“成,那你算吧。”
“好!我若算未来之事,定无法考证,那我便算算今日之事。”言罢。伯勉仰首闭目,一手做掐指之态,一手缓缓屡着胡须,回想自己于弧厄约申时相遇,在酒店中坐得两刻有余,而弧厄策马前来,顶多两刻便能到得太师府中。随即言道:“申,四刻时分,必有一人带着件饰物来见你家主人。”
“中!”
伯勉点点头,“恩”了一声,又假意掐指算了算,言道:“此人是敌非友,已被你主擒下。”
“中!”
伯勉听得这个“中”字,好似心头被针扎到一般,浑身打了个冷颤,暗自叫苦,却不露声色,又算了算,言道:“酉时三刻,府中又来一人,此人衣衫褴褛,背着包袱,应是远到而来”
“又中,先生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连时间都算得如此精确,真乃神人啊!”年轻侍卫一脸钦佩,言道。
“慢着!慢着!”那年长侍卫见得不到银两,一脸不悦,言道:“你算的都是府中之事,万一你一直在府外候着,那这些事自然难不倒你,你若能算出这背包之人去过那里,做过什么?我便服你。”
伯勉微微一笑,又假意闭目算了片刻,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间来回掐了掐,随即言道:“此人使刀,此刀今日见过血,有五个亡魂命丧此刀之下。”言至此,又掐掐手指,接着道:“若是没算错的话,这五位亡魂仍游荡在旻河附近的酒店之中。”
两名侍卫相续对望一眼,均觉不可思议,只听年长侍卫连声道:“先生真乃神人,真乃神人,在下服了…在下服了。”
伯勉微微一笑,沉思片刻,始终担忧弧厄,知其已被擒下,又对两名侍卫言道:“在下素来算生不算死,这先进府之人被你家主人所擒,自是命不久矣,在下不能坏了规矩,却有又一事好奇,不知可否问问二位。”
“先生请说,先生请说。”那年长侍卫点头哈腰之态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伯勉微点点头,随即问道:“在下今日卜到之卦,乃是离火上玄天斗之卦像,在下昨日夜观星相,见日暮十分,天斗星方向另出现了一颗流星,一闪即逝,这天斗之象自然是你家主人,而流星之相便是被擒住那人。在下解得此星象,乃是天斗绊流星之意,暗指你家主人与此人命中相克。所谓流星者,乃刘云星陨威力巨大,极具破坏之力,此人定是殊不简单,在下好奇你家主人是如何将其擒下的?”
“嚇!”那年长侍卫洋洋得意的道:“有我堂弟在此,什么鸟人不都得束手就擒,就算他是流星,也非得被摘下来不可。”
那年轻侍卫此刻对伯勉又敬又佩,听得那年长侍卫吹嘘,总觉不礼,也顾不得冲撞于他,于是言道:“此人乃是中了宗卿大人之计,身中剧毒,因而被擒,并非石大人擒下。”
“去!”年长侍卫喝道:“你懂个屁,即便不中毒,量这厮也是插翅难飞。”
伯勉听两名侍卫所诉,言下之意定是知弧厄中了老贼奸计,身中剧毒,心下更为担忧,忙又道:“原来如此!那此人现在关押何处,可无恙否?”
只听那年长侍卫骂道:“他娘的!这厮定有同党,我家大人刚一出门,西厢便遭人放火,引得众人去救火,这贼人同党便趁势将其救走。”
伯勉听得弧厄被人救走,心下稍安,但被何人所救,却始终猜想得到,只听那年长侍卫又道:“不过这厮中了我家大人荷香腐骨之毒,若无我家大人的独门解药,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三日之内,也必死无疑。”听到此处,伯勉刚放下一半的心立时又被提了起来,什么荷香腐骨之毒,自己从未听闻,也不知毒性如何,但听这侍卫所言,弧厄此刻已是危在旦夕,心中如被针扎一般,暗自后悔让弧厄前来,此刻只得速速离去,先寻到弧厄,再做打算。也顾不得再于这两个侍卫纠缠,转身便走。
那侍卫见伯勉一言不发转身便行,忙问道:“先生如此便走?天色已暗,何不在府中稍做休息,等我家主人回来?”
伯勉这才稍定心神,回身将手中银钱交于那年轻侍卫,言道:“这银钱当予二位买些酒水,在下还有要事,不便久留。”顿了顿又对年长侍卫道:“这位官爷姓石名爽,乃是平安县石家村人士。我可算得准?”两名侍卫又是相续对望一眼,均觉不可思议,一脸惊佩,又听伯勉道:“今日之事,你二人切不可于旁人提起,此乃天机,万不可外泄,一旦外泄,恐怕会遭天谴,必将惹来灾祸上身。”两名侍卫忙点头称是,伯勉这才放心,拱手作别,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