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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原星却是面容严肃。没有直接说话。传音给合生道:“此次玉儿师妹是神识受损,已经昏迷多日。只是在被宗门救助之后喊了声合生,就再也未曾醒来。我们想来师妹受伤定是和合生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才全力寻找。想不到原星能在此地、此刻见到小友,实在是缘分不浅啊。”原星并未隐瞒实情,毕竟此时合生就在身边,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要带回宗门的。且如果这小子懂事识趣,主动跟随自己回宗们面见韩玉儿,岂不是更好?
原星此种举动,无疑是十分强势,这让有任务在身的彭姨如何甘心?见郑昊有被原星说动的可能,不由得紧忙上前,对原星说道:“这个少年也只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而已,如今他义父被我们所救,要和我们一道回去,难道你们星云宗行事如此霸道,不管不顾,就忍心让人家父子分离吗?这可着实不合道理,原星堂主您说是不?”
眼见围绕这少年演出的这幕大剧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奇。元直等人都开始站起身来,在屏风后面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玉凝雨身形不动,端着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这小兄弟如此抢手,莫不是仙人临世?可正是我天香楼最最需要的潜力良才,怎么着,你们两家谈不拢就算了,不如把小兄弟让给我,我承两位的人情,将来小兄弟如果出人头地,再让他挨个去给诸位请安如何?”
原星和彭姨见玉凝雨无理取闹,都不接她的话茬。只是看着郑昊,那彭姨还不停的给林德使眼色,希望他能够直接做主,带着合生去到问天宗是最好。
林德此刻也是疑惑不已,自己被囚这些时日,想来自己的这个义子很是有了些奇遇。只是这些修道之人都是虎狼之辈,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存在,哪有人像现在一样和你和颜悦色讲话?恐怕早就把人灭成渣滓了吧?义子当初被那个韩玉儿所救定然是真,合生也没有否认,如果不去探望则是不仁;自己为彭姨等人所救,现在又以此为由力邀自己父子二人前去宗门,如果直接推拒也是不义。想来彭姨等人是初次见到合生,而原本彭姨等人对自己也就是平常,从未曾说过要自己去到她们宗门之内的话,见到何生之后对自己父子却是态度大变,显然是合生身上有什么秘密被她们探知,才会一力邀请。现在自己父子二人是一个也惹不起。无论哪一个宗门动了真火都能瞬间就取了两人性命,自己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大不了,可对合生这孩子是何其不公,他才十几岁,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
现在看来父子两个人走到一起,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林德笑着晃晃脑袋,心中已是有了最后的决定。
林德拉着合生,转身笑着对原星和彭姨说道:“两位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且容我劝劝如何?”说完,拉着合生走到客栈另外一角。
林德看着合生的眼睛,如此清澈,如此纯净。林德只觉得心中无限满足,自己苟且于世四十多载,本来是光棍一条,谁知老天竟然送给自己一个如此晶莹剔透的儿子,老天爷对自己何其大度,何其慷慨。
“那个韩仙子就是儿子你的救命恩人吧?”
“嗯。我猜测义父被那个城主所掠,那日想要去解救义父,就在那城主出府之际准备袭击要挟城主,让他放了义父,谁知反被城主击成重伤,危急之时被韩仙子所救。都是孩儿无能,拖累义父受了很多的苦!”
“义父受的那点委屈不算得什么,当日总不能见死不救。可今日知道我儿能够身体痊愈,才是义父最大的喜事。孩子,咱爷俩能今日相见,也是为父向苍天祈求无数次的结果,实话实说,义父觉得老天待我不薄,能让你我父子在此处相见。所以今后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老天爷在上,都需要我们敬畏呀。”
“我们这个世道,贪官污吏、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在这明晃晃的人世间晃荡。义父还记得你原来曾经问过,这世上能不能修仙啊?义父当时没有回答。只是想你长大以后以后再来与你分说。如今我们父子在此相遇,你想知道的修仙,现在这周围都是修仙的人啊。怎么样怕不怕?”
“不必敬畏害怕,除了老天之外;遇事更不必惊慌,人又有谁是不死的呢,无非早一日晚两日罢了,又有何惧?义父只是想要你将来做个响当当的汉子。修仙也罢,不修仙也罢,人总归得是人:不能泯灭了良心,不能不讲仁义信用。别人帮过我们,我们就是要报答,善良永远只能给善良的人。孩子你要记住不管多么困难,不要去害人。如果修了仙,将来有了本领,更是不能胡来,我们林家,没有孬种,更没有坏蛋。”
“义父最盼着的一件事就是早日抱上孙子,这可是义父对你的最大心愿,一直没有变过。”
郑昊哽咽着说道:“义父放心,孩儿从未曾忘过。”
林德转身看了看站立着的彭姨和原星,对郑昊说道:“孩子,你要有力量,要有自己的力量,我们学的那点刀法对向的都是野兽,但是我们的刀法现在看来并不足以保护我们自己。你不是想修仙吗?那就去,义父支持你。要学,你就要学到最好,学到天下无人能挡,天下无人能伤。你要狠,要更狠,不但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你知道吗?”
“义父,你别说了,我们俩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咱们和他们商量商量,先去哪一家都成,咱们爷俩一起去。”郑昊说道。
林德摸着真的头发笑道:“傻孩子,义父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义父会始终守在你身边。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可是你还要记住,不要轻易的相信人,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人无缘无故就会对我们好。”林德略略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一定要活下去。”
“这次,这个决定,就由义父来给你做,义父最后一次给你做决定。”
郑昊觉得林德的状态不对,这些话说的让人不安。眼前虽是困局,但不能太过悲观。义父说的对,不要怕,没什么可怕的。正在这时,林德转身望着门口,突然笑着说道:“先生,绥德先生,你也来啦?”
郑昊急忙转身,可门口处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顿时觉得不对,转过身来,林德已是身体倾倒下来,胸口插着自己别在腰间的拌马长钉。整个钉身直没进身体里,长长的钉子尖头从背后穿出,上面兀自带着血迹。
郑昊瞬间神魂俱裂,刚刚还笑着教导自己的人,转眼之间已是气息奄奄,郑昊软到的身体几乎搀不住林德的身体。郑昊看着原星哭喊道:“救人,救人哪,快点救人哪。”
彭姨却是飞速而至,伸手扶住林德,一团灵气已是输入林德体内。林德微微的张开双眼,看着郑昊,笑了笑,又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身体也向下沉去。
彭姨看着眼角已是流出血来的郑昊,不知为什么竟是有点心虚,微微的摇摇头。站起身来,站到了一边。
屏风之内众人神色各异,但是没有一人动作,都是在冷冷的看着合生,心中猜测这幕剧将如何收场。
郑昊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这颗心都要炸裂开来。义父刚刚和自己见面不到一个时辰,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连自己这些天的遭遇都没来得及问,就在自己眼前,选择了自戕。
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境遇极为艰难,因为自己面对的都是无解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善了,所以,义父替自己做了一个如此残忍的决定。
想来是他在和自己说话之时,就已经做了决定。因为那些救了他的人,所提的要求他自己不能做到,他不想做到,因为那会和自己儿子的决定相冲突。那么就把所有的不义自己带走,以此成全自己的义子。可是义父,你忘了,这些人哪一个是讲义的人呢?这些虎狼之徒,哪个眼里不是他们自己?
这血淋淋的世道啊。义父想用自己的死来帮助郑昊看清楚,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和颜色。看清楚他将要面对的无边的恐惧、孤独和无助的挣扎。
郑昊眼中的泪浩如烟海,内心却是已被无尽的仇恨充满。但内心深处,却又被义父无尽的爱所包围,他有一点惶恐,害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义父希望的那么好。
想起义父当初给自己按摩这僵硬的身体,教自己一点点的练习刀法,看着自己去绥德那里学习,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而自己,还没来得及回报哪怕一点点,义父又已经为了救自己毅然而去。这天高地厚之恩,我该如何报答?
郑昊缓缓撑着自己站起来,双手紧紧抱住林德的身体,那渐渐失去体温,再也不能同自己说笑的身体。郑昊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慢慢的离开客栈。
旁边的人都是鸦雀无声。彭姨长叹一声,没有任何动作。原星回头对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