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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楼未察觉,其实寒通偷偷地给他下了千里追踪术,当他逃离家门那刻,他父亲拍案而起,连带唾沫星子喷出一句:“兔崽子!”
寒通是个克己守礼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也是四境首领中最没棱角最惧怕魔王的,这点倒是与儿子昱楼完全两个风格。
性格迥异的父子俩乃北境九幽一族仅剩的两点血脉,过去这一脉出过好几任魔王,后来东境龙弑势强,才截承了九幽血脉王位。龙弑殁后,好事者开始暗地里嚼舌根,说若不是横空出世一个月无殇,太阴山的王理应回归北境九幽。
谋逆死罪啊,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熬过数十年龙弑统治时期的寒通,又战战兢兢度过月无殇统治过的两百年,而今听闻了这一说法,简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日月无殇心情不好了就灭他满门。
所以寒通处事是越来越小心翼翼,北境众魔在他调教下变得安分守己,可他那志气磅礴、行为高调、不听管束的宝贝儿子怎么着还是叫人头疼不已。
头顶天才之名,整日把成为月无殇那样的大恶魔的理想挂在口边,近年来居然还被好事者灌以“太阴山小魔王”称号。月无殇是魔王,他是小魔王,这是要将九幽一脉捧杀的前奏啊。
就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节骨眼,寒通把爱惹是生非的儿子关起来,也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子风风火火地闯入了魔宫。
提心吊胆的父亲来魔宫寻儿子,远远看见朝月殿外连个通传的侍卫都无,贸然进入又显无礼,便先去找了护法吟虎,再由吟虎引见。
转入纱帐,魔王玉榻上,立刻锁定目标人物,不过心里的忐忑也不禁加重几分,寒通谦卑屈膝跪下,埋头言道:“北境寒通拜见圣王。”
月无殇习惯了他这副守礼姿态,但是儿子尚且大喇喇坐在身边,老子却跪在面前,实在不好看,便让吟虎拿椅子来请他坐,可寒通不起,还请罪似的说:“圣王,小楼年少不懂事,擅闯魔宫唐突了圣王,都是我没管教好,请求圣王降罪于我,以示惩戒。”
昱楼听父亲这样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潜入魔宫的方式是有那么点失礼,可月无殇对他亲密无间如同亲人,他从小便习惯这样没大没小的来去魔宫。
一时间促狭的很,离开玉榻走到寒通身边想扶父亲坐到椅子上,“父亲,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唐突,可……可圣王也早习惯了的,他才不……”
“你快跪下。”寒通一把将儿子扯下,面朝月无殇跪下,昱楼搀扶不成反倒赔了膝盖,无奈那是父亲,只好撇撇嘴看了月无殇一眼,乖乖地跪着了。
可惜小花与昱楼拌嘴气不过跑去厨房凑热闹去了,要不然看到喜欢欺负她的大坏蛋委屈巴巴下跪的小模样一定幸灾乐祸。
月无殇真没把寒通所说的当一回事,笑道:“好端端的降什么罪,许久没见小楼我也甚是想念啊,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把这当自己家无拘无束便是。”
他说的是真心话,可寒通却不这样认为,月无殇行为再任性可还是王,王权怎能被手下忽视,况且还有那许多不利的传闻。
这话口不对心,暗藏反语。
寒通后脊发凉,头埋得更低,“太阴山妄言者甚多,圣王千万不要听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误会我儿,我与小楼都是对圣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昱楼揉了揉鼻子,没听出话中严重性,只道父亲要给圣王打自己小报告。
月无殇“嗯?”一声,被寒通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端起身子,问:“传言?什么传言?我一向不管山里的事,难不成小楼干了一票大的?”
寒通脑门开始渗出冷汗,“传言……传言说……”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措辞才能把事情向魔王说清楚而不至于越抹越黑。
气氛正在诡异中,吟虎凑到月无殇身旁,道:“圣王不知道,现在山里的人给北境少主起了个小魔王称号。”
太阴山四境皆潜伏有吟虎派去的探子,这位操碎心的劳碌命护法终于又抓准机会给魔王禀告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寒通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忙解释:“圣王,这都是旁人胡说八道乱安的名头,小楼绝没有这般心思,他就是平日争强好胜点,心中乃赤诚一片,圣王切莫听旁人搬弄是非,圣王……圣王明鉴啊。”
“哈哈……小魔王?哈哈哈……”月无殇指着一脸做错事被人戳穿模样的昱楼失声大笑。
北境首领被一声声笑击打得五脏六腑不得安生,两腿颤抖着偷偷观察魔王脸色。
月无殇笑够了,颇具赏识点点头:“我十五岁是天生就做了魔王,小楼十五岁的小魔王却是靠真本事混出来的名堂,嗯,不愧为我族第一天才,哈哈!”
寒通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吟虎则开始揉太阳穴。
月无殇敛去不正经神色,端出王者风范,清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对吟虎道:“我发一道王令,你昭告魔域全境,本王今日,正式封小楼为‘小魔王’,以后谁要想这样喊他,就光明正大喊出来。”
“圣王,这……这不太好吧。”心气高的昱楼也感觉小魔王称号重了点,自己还没有所向披靡的力量与之匹配。
“有什么不好?我说好就好。”让护法彻底无语的月无殇白了昱楼一眼,“不就是个小小称号嘛,权当做对你的鼓励,再说了小楼将来不是要做大恶魔的吗?小魔王的名头再合适不过。”
提起远大的志向,昱楼眼睛就亮了,一咬牙,欣然接下月无殇赐给他的名号,也不顾身旁父亲极力劝魔王收回成命的态度。
君王赐封,绝非戏言。
兴致颇高的月无殇看父子俩还并排跪着,蹙眉道:“寒通,你不起来,小楼也得跪着,我不想小楼膝盖疼,快起来,必须起来!”
寒通被护法和儿子硬是扶起坐在椅子上时,内心一片凌乱。
月无殇招昱楼回到自己身边坐下,见北境首领气色不太好,便体恤说:“寒通你先回去吧,让小楼在这陪我多住几天,我会替你管教他的。”
听闻此话,寒通脸色大变,咚一声又屈膝跪倒,颤抖说:“圣王,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认定月无殇要扣留昱楼做人质,从此再也难见儿子一面。
“寒通,你这是什么意思?”吟虎知他素来懦弱,可如此误会月无殇就怕逼急了生出事端来。
“圣王,我……”寒通害怕惹怒魔王,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时语塞,只有一双乞求的眼眸盈盈闪着水光。
月无殇看穿了他心底的担忧,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轻叹一声,“寒通呀,小楼与小花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视他们为亲人,难道让小楼在我身边待几天,你还要怀疑我会对他不好吗?”
昱楼与月无殇一个鼻孔出气,对寒通说:“父亲,圣王对我很是照拂,我要向他学习,替他办大事,您就放心好了。”
寒通明白把儿子从魔王身边带走已是不可能,最终只好颓然地,顶着那张丧子之痛的脸从哪来回哪去。
逮儿子回家未遂的人走了,目睹魔王又一次任性胡来的护法也走了,大殿气氛重新活泼起来,少年少女在魔宫缠着月无殇聒噪一天不休,身临其境的媚雪突发奇想,这不就是一家四口的感觉嘛。
她想成为女主人,可是月无殇依旧没予她一度春风,今夜陪在魔王枕侧的,是新任命的小魔王。
月无殇看着已长大的小子,双手比划着一个圆球,打趣道:“当年啊,小花还没来,小楼只有这么点大,我把你从寒通那借过来玩,就放在这床上,你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下,脑袋顶着地,撅着个小屁股,还冲我傻笑,你知道吗?”
“圣王,你所说的那个小屁孩已经不存在了……嗯……不存在了!”这种傻了吧唧的小屁孩行径要传出去有损他小魔王光辉形象啊,昱楼极度希望此话题能就此打住。
可月无殇偏越说越带劲,“然后我将你抱起,你手上的口水糊了我一脸啊,小楼你记得吗?糊我一脸口水还不算,最后还尿了我一身,你知道吗?我泡了三日的澡仍感觉身上有股味,我怒了,就扒了你的裤子,狠狠打了一下,这个你还有没印象啊小楼?”
小楼垮着脸,重申道:“小屁孩已经不存在了,圣王,小楼现在是男人了,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恶魔,糗事能别再提了好么?”
月无殇轻叹一声,仰面躺平,“是啊,小楼十五岁了,我十五岁的时候都成亲了。”他回忆起十五岁那年遭遇的诸多事,爱上一个女子,立王后,被行刺……到头来是对命运的一声唏嘘。
“下次若再有谁送来什么美人,我就直接转送给小楼好了。”
昱楼少年情怀,情窦将开未开,听到月无殇说送美人给自己,当即脸就成了火烧云,“我……我的心思都在……在圣王的千秋霸业上,还没替圣王做成一件杀人放火的事,我是……是不会考虑女人的。”
月无殇佯装要敲他脑袋,吓得他闭眼缩脖,那只手轻轻落在他脑门,没好气道:“快睡觉,睡醒了给我滚出太阴山去。”
昱楼“哦”了一声,一转头便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