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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崖身子轻轻一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秦齐。
淮北是个小城,便是最好的客栈,其实也很简陋。
这间正厅并不算大,窗户也只有一个。
门一关,屋子里便只有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几缕光芒。
将秦齐高大的身形倒影在土墙之上,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而他从上往下看着,那眼眸自然低垂,带了一些昏黄的光亮中,那唇角的笑意都带出了一些深深的阴影。
无端的,透出了一股冷峻之意。
上官崖看了他半晌,低回头道:“是的,死路,我那友人,比我更早到东海船厂,在东海船厂待了可有些年头,只不过,他并不算是技术人员,反而像是个做苦力的,那次爆炸之时,他正好去搬东西,反而躲过那劫。算是东海船厂里为数不多的老手,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脸被烧毁了,喉咙上也有伤痕,腿都是瘸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谁知道那时候他不光开口,动作还很灵敏,而且,武功还很好,非常好。”
声音顿了顿,上官崖接道:“他带着我们往海边跑,远远的,都能看见海边的滩头上停了一条船,可这时候,却冒出了好些人,那些人围住了我们,为头的道,齐诺,你果然是有异心,王爷早就算到,你会跟你姐姐一样,背叛家族,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王爷愿意再给一次机会,只要交出图纸,便留个全尸给你。”
感觉到身后的人身子微微一抖,顾欣悦下意识的抬头,伸手握住了秦齐的手。
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带了担心的温度从那掌心传来,脑中那一瞬间的恍惚定了下来,秦齐低头,对顾欣悦微微笑了一下,宽厚的手,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上官崖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全身心都沉浸在了回忆中,吸了口气,将情绪平复了一下,接道:“齐诺不过轻蔑一笑,说那种东西根本不该存在世上,他便是死,也不会让那些东西被人利用,他跟那些打在了一起,以一对六,虽然身受重伤,可是他赢了,他一个人,杀了那六个人。”
“他拖着重伤的身子继续往船边走,眼看着,只要上了船,便能逃出去,那个时候,船厂到处都爆炸起来,火光将天边都映红,而且,船厂外面也烧了起来。就在那时候。”上官崖的脸上带起了恨色,咬着牙道:“那一直跟着我们跑的,那两个人,却捅了他两刀。”
“他们说,他们是靖王派来的人,要我们将东西交出去,那人,还要抢我儿子,齐诺他,他拼死杀了那两人,可自己也不成了。”上官崖手捂在了胸口,眼中带了深切的痛色,道:“他要我走,他说,他已经毁了那东西,便已经了了心愿,他要去找他姐姐,他让我把那些图纸也烧了去,要我彻底忘掉东海船厂,忘掉在那里看见的东西,我上了船,而他,则爬了回去,不多久,便是海滩也爆炸起来,整个船厂,连带着海滩,都被炸成了粉末。”
手从胸口伸出,上官崖缓缓的张开了手掌,道:“他最后,给了我这样东西,说,要是什么时候,遇见了一个叫秦齐的,长得很高大很帅气的年轻人,就将这个交给他。”
他的手,正摊在了一线阳光底下,那跳动的光线中,是一截玉笄。
不长,两头都是圆润形的,带了斑黄的锈色。
上官崖看了一眼手上的玉笄,抬头看向了秦齐,道:“你是秦齐对吧?在西北秦州出生,母亲叫齐言。”
秦齐的手不觉握紧了顾欣悦的手,感觉到那小手一动,忙又放松了去,拿了她手吹了吹,脸上带了担心的道:“有没有弄痛你?”
他眼底有着深切的痛色,可却只是看着自己,担忧着那激动之下弄痛了她。
顾欣悦心头一软,抱住了他的手臂,脸在那带了一丝颤抖的手臂上轻轻蹭了蹭,回头看向上官崖道:“这东西,莫不是从那实物上取出?”
看上去像玉笄,但更像那古老步枪里面的枪栓。
上官崖惊讶的看了顾欣悦一眼,点头道:“是,那实物我也看过,当时,这东西只露了一点出来,想来,是齐诺丢那实物去火里的时候拔了出来。”
说着,将手对秦齐伸过去,道:“我不会认错人,你就是齐诺要我找的人,这个,是属于你的。”
秦齐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将顾欣悦靠过来的身子一搂,看似他抱着她,实则他将自己有些无力的身体靠着她。
她的体温渗透过来,仿似带了安抚之意一般的,让他的心亦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秦齐声音沉稳的道:“是,我是秦齐,我母亲,便是齐言。”
上官崖长叹一口气,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瞅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拿起他另外一只手,将玉笄放在他手上,好似泄了满身重责一般,道:“总算找到你了,也不枉齐兄救我一命。”
秦齐手指在那玉笄上摸了一下,唇角一翘,道:“总算?你有找过我嘛?”
上官崖的神色一僵,那满脸悲戚在秦齐那越见讥讽的注视下,换成了讪讪之色,摸着头道:“这,这真不是我的错,我也想找来着,可是那影花楼却到处在找我,我没法子,只能躲到这乡野来,想着,等风声过去后再说,这……这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咱们,咱们总是要碰面的。”
秦齐淡淡一笑,道:“那,我想问下,你可知东海船厂什么时候成立的,你逃出来,又是什么时候?”
那孩子看上去也有七八岁模样,只是好像脑子不大好使。
“据我听来的,东海船厂是十九年前成立的,我逃出来,已经有六年时光。”上官崖瞅了一眼秦齐,又道:“那个,反正都这样了,我便都说了,我逃出来的时候,坐的船被风一吹,给吹到了盐城,正巧救了一帮子那个,海贼,我劝说他们改邪归正,一起到了这里。我什么,都没有跟别人说过的,这些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秦齐眉头挑了挑,露了个算你交代得早的表情,随后沉声道。
“咦?你不管我了嘛?”上官崖立时换上了哀色,噗通一声跪在了秦齐面前,伸出双臂便想抱他大腿,口中叫道:“大侠,你可千万不能过河拆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