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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楚洵美叫父亲,杨活连忙站了起来,回头看见一个高大儒雅的老男人,穿着一身深色绸服,右手柱着一根拐杖,走了过来。他头发斑白,身体消瘦。
“哼!还有脸问?”楚父冷冷地说,“若不是你们校长亲自传声,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把楚家的脸都丢到县里来了!”
“我……我也没做什么啊。”楚洵美低下头,辩解道。
“你还没做什么?!”楚父一下子怒了,似乎想要大发脾气却又忍住了,瞪着眼睛向大厅两边看了看,咬牙道,“好好好,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了!”
僵了几秒钟,楚父终于转头过来,冷冷地看向杨活。
“楚叔!”杨活连忙揖手。
“不敢当!叫我楚老三就行了。”楚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上到下打量着杨活。杨活虽然个头不高,但模样清秀,今天穿了人家送的南绸新衣,也算是人模狗样,气宇轩昂!
叫你楚老三?杨活干笑一声,没敢接腔。
“杨活,杨大歌徒,国乐部亲授的一级乐生,阳林县三年来唯一天降奇术的传承者,真的好厉害呀,我楚老三在这里向你恭喜了!”楚父的语气平淡又冷淡,没有一丝恭喜的味道。
“谢谢。”
杨活偷瞧了林洵美一眼,见她平淡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在城南四季春备下了酒席,请杨大歌徒前去喝一杯,可否赏楚老三一个脸?”
“这……好……打扰了!”杨活点头答应。心道,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敢不赏脸吗?与林洵美四目交流了一下意见,均感风雨欲来,危楼萧瑟!
楚父又是冷哼一声,转身走在前面。走出万客来的大门,台阶前有仆人上前要扶,被他喝咄退开。楚洵美紧走两步,挽住了他手臂。他挣了两下没挣开,长叹一口气。
杨活跟在他们后面三步距离。旁边的中年男仆,偷眼瞧他。
酒楼前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此时窗帘掀开一角,一个********露出半张脸,楚洵美低呼一声:“娘亲也来了?”
“哼,何止你娘,萧家老小也来了。”
他们父女上了豪华大马车,杨活则与仆人一起去乘坐老大老二的马车。
晨曦的光柱里,马轮掀起的灰尘,如金粉一般飞舞着。
杨活的心情很平静,他明白自己现在身为国乐部亲授的一级乐生,绝不会再像孤儿一样会在冬天死于饥饿,也绝不会轻易地被乡霸欺凌致死。
阳林城南,四季春酒楼。
杨活跟着楚家人进到一个大包间中,五桌客人哗啦啦都站了起来。
楚父摆摆手,大家都入了席。
杨活这一桌,楚洵美、其父、其母,蒋少楷、蒋父;其他两桌有老有少,也搞不清什么身份。两家的贴身近仆,远远地围在两个矮桌旁。壮丁在门口,车夫在楼外。
在楚父的带领下,所有人先敬了杨活、楚洵美一杯酒。这两位一级乐生啊,唱下了这两天最难下咽的贺酒。
“蒋兄啊,楚老三教女无方,实在有愧……这事,你看怎么办吧?”楚父以手扶额,心塞地摇了摇头。
“不,楚兄你有所不知……若不是小美这孩子,我们蒋家将有可能毁掉一个国之良才,犯下无可饶恕的大罪啊!”蒋父是一个精明的秃顶男人,此时一脸痛苦无比的心疼表情。
“啊?蒋兄你这是……”楚父吃惊道。
蒋父突然跳起来,一巴掌将身边的的蒋少楷扇倒在地,又在他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骂道:“畜生!你还有脸坐在这里,还不去向杨生跪下请罪?”
包间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都傻住了!
只有杨活很冷静,他一进来看到蒋家父子在这里,就明白今天这酒席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但当作没听到没看到,还淡然地夹起一个卤鸟蛋,塞进了嘴里。
昨天晚上宴会尾声,冯校长拉他到密室私谈。说是蒋县长连夜调查他的劫匪案子,已经有重大进展,初步锁定金菜村蒋家。蒋家曾请求私下和解,但县长决不循私!最后,冯校长说,这事决定权在杨生自己。
蒋少楷连嘴角流出的血都顾不上擦,连滚带爬跪到杨活的面前,“嗵嗵嗵”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哭诉道:“杨同窗,都是我一时妒火烧心、犯下如此糊涂之事,请你看在几年同学情谊,千万饶过我这一回!今后我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插手你与楚小姐之美事!”
“你胡说什么?!”楚洵美黑纱晃动,愤怒质问。
楚父也紧皱眉头,望着蒋父道:“蒋少这话……从何说起?”
蒋少楷这一招不谓不毒。全乡人都知道,他与楚小姐从小订了娃娃亲,而楚小姐一心想摆脱这婚约而不得。如今他说“一时妒火烧心”,又说“不插手你与楚小姐之美事”,听起来就像杨活与楚洵美干了什么苟且之事,而他只是一个愤怒的受害者。
这种谣言很可怕,只要有一个仆人传出去,楚洵美的名声就毁尽。
楚母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少,一转头看到女儿,泪水又滴了下来。
“呵!”杨活轻笑一声,“饶过你?让你再杀我一次吗?圣人说事不过三,我躲过了前两次,这第三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你是这么想的吗,蒋少?”
此话一出,蒋少楷脸色灰白。
在场的众人,全部惊诧得倒吸一口凉气!杀……人?还两次?!
蒋父心中格登一声:这畜生,真是被仇恨蒙了眼!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掂不清轻重!蒋县长虽是本家人,但这事牵涉到他的官位前途,他绝对会弃马保帅的啊!
“啪!”
蒋父脱了一只皮鞋,拿在手里煸打蒋少的头,边打边骂:
“你这畜生,尽胡说八道!小美生性善良,体恤平民,全乡皆知!她去看望一个失去双亲的同窗,何错之有?你竟然胡思乱想,还私雇游民冒充匪人,打伤杨生!混账之极!”
蒋少一听,知道父亲帮自己把杀人换成了打人,连忙磕头认罪。
“是,我不对!我糊涂!我不该雇人打人!”
杨活不理他们父子两人,自顾自地吃菜。半个月没吃饱过,现在他对食物特别有感情。
蒋父打得气喘吁吁,扶着椅靠休息;蒋少被打得满脸是鼻血,低下头用衣袖抹拭,双目射出极为阴毒的眼神。
楚父摇摇头,叹道:“哎,真没想到你家蒋少竟然干出这等事来……今早来的时候,你蒋家竟然只字不提,真是害得我们……罢了!杨生,你看这事该如何?”
杨活喝了一口米酒,道:“我是无所谓啊,大不了再被人杀一回。倒是楚叔你……令爱的名声从今而毁,也无所谓吗?”
楚父顿时把恼怒的目光,投向蒋父。
蒋父“啪”地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儿子给蹬倒了,高声道:“畜生胡说八道,老哥莫放在心上!十年前,咱们两人酒后戏言,订了娃娃亲,本就是玩笑之语。若真有结晋之意,那明知道,孩子们一入乐校,成了乐者,就有自主婚配之权,今年岂不提前把喜事给办了?既然咱们两家没有订下正式婚约,小美她一直就是自主之身哪!”
“蒋兄说得极是!”楚父点头道。
杨活停下筷子,问道:“这么说,小美将来想嫁谁就嫁谁,没人再放半个屁了?”
楚、蒋两人脸色难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楚母轻叹一口气,牵过女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既然如此,”杨活笑道,“那咱们口说无凭,签字画押吧!”
仆人拿来纸笔,楚、蒋两位家长都写了几句,保证以后两家再不干涉楚洵美之婚事,并签字按字印。弄完这些后,蒋父眼巴巴地望着杨活,揖手问道:“杨生,你看犬儿之事……要不让他也给你写个保证书?”
“整这些虚的干嘛,没半点用处!”杨活摆手道。
蒋父与楚父对望一眼,小声道:“可是杨生……乐徒属于公务编制,捐赠钱财以行贿罪论处。要不然,我们早就……”
尼玛,不可能吧?昨晚那些富商们还不是随便送……咦,好像真没人送钱呢!噢……杨活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道:“昨晚,阳林戴首富见我无处容身,将城南一座三进小院借我暂住……”
“了解!了解!”蒋父一拍手,叫来一个仆人,“你马上到城南乐校附近,看哪家有上好的府宅要卖,马上给我订下来!三进,不,四进院子!四进可以吗,杨生?”
“关我屁事!”
蒋父一咬牙,道:“五进,给我买个五进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