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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学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他告假归来,教谕还问他,怎么一日便来回?
他笑笑,只说双亲十分安好,要他只管好好读书。
穿过熟悉的大成殿,绕过礼堂和学宫,步履匆匆却轻,直至穿花绕院,游过回廊,折过假山,看到一片连绵的低矮四合小院,找到熟悉的卯字院。
苏文秀放缓脚步,站在院外左右眺望了一下,确认左近无人,不会有人突然跟他打招呼。
然后又探着脑袋往右手边地字号房瞧,胸膛中咚咚狂跳,人却是一派沉稳,反而没了入城时的激动模样。
地字号房的房门果然开着。
朝外的窗户却没打开,想必刘兆英不像平时那样在窗下借光看书,这让苏文秀颇为意外。
他矮着身子,像是在青灵山中行猎一般悄悄摸摸地摸到门边,然后藏着半张脸,嘴角抑着快要笑到耳根的笑意,往中堂里瞧。
刘兆英果然就坐靠在堂内的圈椅上。
半月桌上置着一盘糕点,堆叠得高高的,最上头缺了好几块。糕点旁边置着一壶茶,茶壶还是天青色,茶杯亦是天青色。
刘兆英捏着茶杯,青色的杯缘泛着水光,有几滴沿着杯壁滑到杯底,被光线一照,有些发亮。
他平素一丝不苟,便是喝茶决然不会有一滴茶水从杯缘漏出来。
不仅如此,待旁人也如此严苛,苏文秀喝水时,他总爱看着,若是抿茶时漏了一滴茶汤,他便张口就道:“读书之人,怎如此粗鄙?”
想到这,苏文秀就想笑。
可是他笑意倏凝,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兆英。刘兆英此时怔怔发呆,浑未察觉屋外的异状。
他也没穿学袍,竟是只着了一件草灰色的燕居服,腰间的系带随意地一扎,宽松得露出一片古铜色胸腹。
因为极瘦,明明微微弓着身子,腹上却没有挤出层层肥肉,干巴巴皱瘪瘪的,很像他那张肉少皮薄的脸。
苏文秀探出身来,立定在门中央,双手拢在袖中,叹道:“嗳,总说喝凉茶不好,刘兄却趁我不在,自己偷偷在这喝,学也不上了。这凉茶好喝吧?”
刘兆英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抖,他缓缓拧过脑袋,阴沉沉的双眸忽然亮起,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嘴上却笑了出来:
“你没事吧?”
“这不能够,你快说说,喝隔夜的凉茶,是个什么滋味?”
苏文秀再也绷不住笑意,大笑着跨进屋子,刘兆英从座上站起,却是颇具古风,敞着胸膛披着里衣朝苏文秀并掌一礼。
“迎你归来。”
苏文秀先是一愣,旋即还礼,二人对行大礼后,这才把臂相交,重重地抱在了一起。
“让兆英费神了。”
“哪里话,回来便好。”
二人分开,刘兆英回身端起半月桌上的糕点,道:“饿了吧?”
不想还好,经此提醒,苏文秀竟是双目一眩,抓起糕点便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还要去拿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
刘兆英却是伸手拦住,正色道:“我去打一壶温的。”
也不待苏文秀说话,在这冷冽的天气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刘兆英便提着茶壶冲了出去。
二人虽只分别一日,在地界却足有一年。
再相见,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得涕泪横流,可这兄弟情深,对方早已放进了心里。
这便是对同窗最好的诠释吧。
苏文秀坐在桌旁,手里端着糕点不停地往嘴里塞,糕点的味道其实不算很松软了。
想必也是昨日的糕点,晚上吃了水分,已经不再酥软可口。
以刘兆英的心细,原本可能连这糕点也不让他吃,可他知道苏文秀在地府应该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刘兆英速去速回,刚把茶壶置在桌上,又从储物柜中拿出了一个小铜炉和一支短短的铁钎子。
接着又从院外的木盆里取出一条早已浸泡在水中去咸去硬的腊肉。
弄好后,他这才穿上学袍,稍微捋了捋自己的发髻,道:“我去膳堂讨点炭子和黄酒。”
苏文秀已经吃了七分饱,遂道:“兆英,你不去学堂还在屋中架火烤肉,甚至私自饮酒,要是被郑翰君瞧见了,咱俩没好果子吃。我又不是几百年没吃东西了,不必麻烦啦!”
刘兆英拧起眉头想了一阵,迸出一句:“他敢?”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可惜发下来的好酒都被咱们糟蹋光了,备着过冬的酒还未发,嗯,那黄酒不要了,给你要点辣子。”
“你又不吃辣。”
“我又不和你一起吃烤肉。”
“好哇,这要是被发现了,感情只我一人倒霉,让大家伙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在家吃不到好的,这才赶回来吃肉呢!”
刘兆英听了捧腹大笑,敲了敲门道:“我去了,你把肉用钎子穿好,路上我要是碰见郑兄,我让他来陪你吃。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厮早就垂涎你们家的野味,定是你没给过他吃他才与你针锋相对。”
“你话真多,你这肉也是从我这买的,又不是白送的。”
“呵,你今天尽管吃,下次不能收我钱。”
“小器。”
苏文秀猛翻白眼,却发现刘兆英已经整理好衣冠走远了。
还是人间好啊!
苏文秀倒了一杯热茶,小口饮着靠在椅上。在阴司地府只待了一年,如今在人间这阴冷天气里,都觉得周围俱暖,没有一丝刺骨的感觉。
那些因为在人间做了坏事而下地狱受罪之人,该是何等凄惨悲凉。
万不曾想,刘兆英回来时,身边跟着个人,果真是郑翰君。郑翰君手里抱着装着木炭的篮子,进门第一眼不是看苏文秀,而是盯着堂内摆在地上的小铜炉。
炉子上架好了铁钎,穿好了一小排腊肉,没有切片。郑翰君两眼发光,将木炭放在门边,搓着手道:
“天呐,苏兄,你们家出了什么喜事啊,居然今天吃烤肉!”
苏文秀有些无语,看刘兆英的神情,倒还真是半路遇上的样子,只好道:“家中将有行二,岂非喜事?”
郑翰君闻言登时竖起大拇指,“乃父真豪杰也。”
说着,也不待吩咐,自己便开始动起手来。装木炭的篮子有上下两层,最上层置着一个有盖的托盘,郑翰君隔着袖管拿出托盘将其中已经燃足的木炭倒进铜炉里,再添上几块黑炭,接着又拎起铜炉往门口放了放,让外头的风吹进来带动木炭燃烧。
苏文秀和刘兆英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诶,你们屋里有匕首么,这要是待会熟了可不好切啊,烫手!”
刘兆英本想说就是给苏文秀一个人吃的,眼下见他这般殷勤自然不好说,便道:“我再去膳堂里拿,油瓶和辣椒面我放这,你看着弄。”
“咦,你不是不吃辣么?”
刘兆英诧异地看着郑翰君,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在膳堂你从来不吃,很奇怪么?”
刘兆英心头微微一暖,语气松了松,道:“留一小段别抹就是了。”
“那你再拿点酒呗?”
苏文秀神色一肃,道:“不可,县学严令禁止,只能在发酒的时候饮酒。”
“额……”郑翰君干笑了几声,小声道:“那我从家里带来的大补药酒能不能喝?”
此言一出,苏文秀和刘兆英愣在当场,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郑翰君。
郑翰君脖子一缩,道:“还是别了,喝了晚上睡不着。”
腊肉用大火快烤,将外面一层皮烤脆了即可食用,不仅肉酥皮脆,一口下去,更是油脂化入肉中,溢满肉的纹理,香味在舌尖猛地爆开,唇齿留香。
尤其是这腊肉不是寻常猪肉,乃是山中猎来的野物,肉质更香更弹,只需简单撒上一层佐料,将味道渗入其中,已然超过了寻常味道。
炭火燃烧旺盛后,郑翰君旋即将铜炉搬进屋内,将门户阖上后又留出一丝窗户缝隙。
“尽量别让旁人闻到,谁知道会不会飘进学堂里去。”
说着,郑翰君转动铁钎,美滋滋地烤起了肉来。
原本苏文秀打算跟刘兆英好好说说地府的事,此际多了一位饕餮之徒,只好作罢。
郑翰君一边烤肉一边自语,“要是能抹点强身健体的药粉就好了,可惜呀!”
“是强身健体还是固本培元啊?”刘兆英不怀好意。
郑翰君不答话,只蹲在那转动铁钎,半晌,方幽幽地道:“我同你讲,有些药材和食材放到一起,更香更美,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不不!”
苏文秀和刘兆英双双摇头。苏文秀道:“刘兄,待会我们不用午膳了,走,咱们先出去消消食,待会再回。”
刘兆英点点头,道:“走。”
出门时,刘兆英回头看向郑翰君:“郑兄,可别偷偷上药!”
郑翰君猛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