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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笑了笑,走了过去:“大师学究天人,难道还不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拿刀朝自己杀来的敌人,而是躲在暗处的小鬼这个道理么?这内宫里,本王瞧着,可比大漠的沙场要可怕得多呢。”
道衍瞧着这位越发威仪沉着的年轻王爷,十分嘉许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朱棣却忽然皱了皱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本王还真觉得周围有什么声音似的,不知大师可曾听到?”
道衍一愣,也侧耳听去,果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夹杂在风吹枝叶的摇曳声和躲在草丛里的虫鸣声里边似的,只是听不清晰,一时间也分不清声响是从何而来。
朱棣四下看了看,抬脚顺着斜廊边一条小道慢慢踱了过去,只行了十余步,那奇怪的声响就越来越近,竟是从一处假山堆砌出的山洞里出来。
“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哎呀......别......”
旋即便传来一阵裂帛发出的“哧啦哧啦”声。
“怕什么?张美人,你想得本王好苦啊。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今夜可好,月老还是安排咱们在这里相会。你可知道,在灵堂时,一瞧见你的模样儿,本王的魂早就飞了。你别躲,别躲啊......”
朱棣不禁呆住了,听声音竟是秦王朱樉,他竟然在马皇后的丧礼设灵之时偷偷躲到这里行苟且之事。那那个女人又是谁呢?这里可是皇宫啊。莫非是哪个殿的宫女?
想着,朱棣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假山上的石头缝往里面看去,只见一名被脱得赤条条的女子正要去地上捡衣物,刚走了两步,却被一名男子从后一把抱了起来转了两圈,甩在了地上。男子就像发了疯似的撕扯掉自己的衣物扑了上去。这人却不是洪武皇帝的二皇子、朱棣的二哥、秦王朱樉吗?可那名女子,朱棣瞧着有些面熟,只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眼见二人行迹越发的不堪入目,朱棣只得别转过头去,转身要离开,却一眼瞧见地上那名女子的衣物,这可不是婢女宫人的服饰啊。朱棣心下一动,瞬间呆住了,那女子不正是在灵堂跪在另一侧的嫔妃吗?想着朱棣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与秦王行着苟且之事的,竟是洪武皇帝前些年新收的姬妾、被封为美人的张氏。这二人竟然做此灭绝人伦的丑事?!朱棣又是吃惊,又是愤懑,万没想到秦王竟然龌蹉不堪至此,真恨不得立刻闯进去,一脚踢死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便在这时,道衍和尚拉了拉朱棣的衣袖,悄无声息地退回斜廊。朱棣一想,也觉得现在杵在这里不算个事儿。自己若是进去揭破,以这种宫闱秘事,拉到皇帝那里,朱元璋也是没脸,就算把秦王教训了一番,自己只怕也落得没下场。可是若是自己要假装不知,那就不该在这是非之地多做停留了。万一被谁瞧见了,这事就更说不清楚了。因而朱棣虽满胸怒气,却也只得退了回去。
二人沿着斜廊七万八绕,走出了许远方才停了步子。道衍转身觑着朱棣阴晴不定的面色,淡淡笑道:“殿下,还在生气么?”
“哼”,朱棣死死地盯着远处,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已算是回答了道衍的问话。
“这种事历朝历代皆有,不足为奇。殿下且看看汉朝,这一类的事就更多了。以秦王的为人,做出这种事儿来不足为奇。而且,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道衍不管不顾地说道:“这等伤阴鸷的事,任是谁做了,都是要遭报应的。哼哼,秦王此人,只怕不得善终啊。”
朱棣听他说得如此骇人,也是吃了一惊。说起来,自己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想惩戒一下无法无天的秦王,也没有想要他死啊。毕竟是兄弟!
道衍想的却不是这些,一对三角眼不住闪烁:“张美人这人是一个把柄,殿下可以要宫里的太监多看护起这个人来。哼哼,就这么一件事,恐怕将来会成为压死秦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所以,殿下要好好留住这个把柄。”
朱棣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这个胖大和尚:“如今秦王的羽翼多被除掉了,他还能做得了什么大事?本王留着这个把柄,搅闹不好,只怕要惹祸上身啊。”
“哦?殿下如此看秦王?哼哼哼”,道衍冷冷一笑:“秦王此人毒已入骨髓,越到山穷水尽,便越会穷凶极恶,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一个人。他虽没了当年那么大的权势,可毕竟小人心性,阴毒得很,最是难防。要斗败这等样人,除了彻底清除他,别无他法!要除掉一个王爷、一个皇子,太子下不去这个手,也没这个能耐。但是殿下能下这个手吗?”
道衍自设了一问,又自答道:“自然不能。任谁杀了皇子,都将不容于天下,不容于皇上的。哼哼,所以,要彻底地除掉秦王,只能靠当今皇上。可是依着皇上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到忍无可忍,他是不会狠心除掉自己的骨肉的。所以,殿下要抓住这个把柄,这个把柄怕就是送秦王去下地狱的那把鬼头刀啊。”
朱棣听他说得鲜血淋漓的,也有些不忍:“不至于吧?我们兄弟之间虽然不睦,却也没到这等你死我活的地步啊。而且,以如今的形势,本王瞧着太子的位也已稳固了。纲常已定,争嫡位的想法,只怕都不会再有了。”
“殿下说的是面上的事”,道衍不以为然地说:“实际上如今的局势,殿下与太子俨然已自成一派,势力越来越大。秦王和晋王又是一派,却是躲在暗中。朝局看着稳固,实际上下头暗潮涌动,变数极多。腥风血雨已然来临,殿下还不自知么?哼哼,自从魏国公徐达去了北平,诸皇子之间的争斗就开始了。徐贲又有什么罪?怎么就被秦王一刀杀了呢?还不是秦王报他逼问茹太素、坏了他的好事的一箭之仇吗?箭是射倒了徐贲,指的却是殿下您啊。哎,我那位徐贤弟,不听我劝,我早料到会有今日的,阿弥陀佛——”,说着道衍低头念了一声佛,也颇有些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