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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立商号之ii:植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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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容枫想起了一件事。
柏云奇带兵向江陵城出发的前一天,二哥穆容彦到他的东院来向他辞行,那时候他正在二奴的厢房一边陪她一边看书。
丫环来告诉他,他出了房,就看见眉宇俊傲的穆容彦一反往常做事鲁莽冲动,形色俱露于外的性子,此刻却安稳沉静地站在他的院子里,那一瞬间,穆容彦如芒般的眼角似乎悄然地瞥过了他身后的厢房内屋。
穆容彦只是来道别的,道了别,他离开了他的东院。
次日清晨,大队出发,穆容枫去送行,穆南柯点将时,发现少了一人,少了自己的次子穆容彦。
穆容彦居然迟到了,穆南柯当即罚了他二十军棍,让他卧在板车上,叫人给拖着离开。
穆容枫回到穆府,东院丫环就告诉他,早上二少爷来了,去厢房看了一眼二奴。
穆容枫终于知道来接二奴的使者是谁冒着柏云奇的命给派来的。
穆容枫再度赶往江陵城,江陵城的穆府里根本没有二奴的影子,就连穆容彦也好些天没有回来了。
“你说什么,容彦把晞奴的同胞妹妹给带走了?”柏云奇听了穆容枫的解释,与一旁的穆南柯面面相觑。
穆南柯面色阴沉,“晞奴临走前,确实把他的孪生妹妹托给枫儿照顾,彦儿这小子竟不声不响把人给接走,还藏了起来,实在让人……”不知该怎么说他好,穆南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柏云奇却不以为然地朗声笑起来,“不妨不妨,这儿女情长之事谁不曾有过,容彦此刻年纪方刚,可以理解,看那晞奴长得地般出尘不俗,想必妹妹更加沉鱼雁落,就连枫儿前些天也来跟我说要娶她为妻。”
穆南柯一听,面无好色地瞥了一眼穆容枫,他的三个儿子几乎没个不能力出众的,怎么一个个地如此情思绵长,将来怎堪得了大任?
穆容枫微微低头,“二哥也许只是一时糊涂,请云奇尽快找到二哥才好。”
“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找回来以后再把那二奴给你送回扬州城去,你看这样可好?”
穆容枫扬眉露喜,“多谢云奇叔成全。”
穆容彦霸占了城西桐荫巷的一处民宅,他把宅子里这户上下十几口人一并赶了出去,重新翻修做了自己的私宅,私宅改修以后,花木掩然,水泻叮咚,廊庑雕花,珠玉镶壁,靡丽之气尽于眼前。
他派人到各地去寻访名医神道,近至江陵城,远至千里之外的北地,凡有显赫声名的医道,都被他用重金请来给二奴医治,想想二奴已经躺了两月未醒,除非真是神仙,怕还真是没人能救得醒她。
穆容彦不管这些,他只要看到二奴苏醒的结果,于是这些神道名医们马不停蹄,日夜研究能把二奴救醒的良医药方,再难得的药,经了穆容彦的手也能给他们找来。
十天过去,半个月过去,二奴沉睡如昨。
穆容彦很愤怒,一怒之下,把这些庸医统统砍了手,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行医去骗人。
一个被砍了手的庸医出现在柏云奇的罗城之外,大呼冤枉,要求柏云奇替他找回公道。
柏云奇让人把他给带了进来,看着他一双无手的残臂,拧下了眉,“怎么回事?”
“小人被人从洛州城抓来看病,只因那病实在稀奇古怪,众医们研究半月也未能得出治愈良方,那家主人便砍了小人们的手,罪责小人是庸医,再不许行医,听闻大将军治民公允宽厚,请大将军为小的作主。”
“那家主人是谁?”
“听宅里下人都叫他穆二少,小人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柏云奇目光微凛,旁边的穆南柯却早已变了脸色,这穆二少这等狂妄做法除了是他穆家二少爷还能有谁?
柏云奇赔了一些钱财,让他回了洛州城养老,又派人到那所私宅把穆容彦传唤回来。
穆南柯怒不可遏,夺人良女,霸占房产,动用私刑,哪一条都足以叫穆容彦被柏云奇下令斩首,柏云奇自然没有下令将他斩首,因为他是穆南柯的儿子,穆南柯却不能如此纵穆容彦无法无天,立刻着人将他关押候审,关押期间不得探视,不得送衣送食,冻死饿死都由他在牢里自生自灭。
穆容彦也是太愤怒了,他花了那么大心力,无非就是想把二奴弄醒,他没有穆容枫那么好的耐性,可以日复一日地对着一个睡美人,静静地等她自己醒过来,他要让二奴立刻就能醒过来,仿佛二奴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是谁,就会是谁的一样。
可是事与愿违,半个月,二奴非但没醒,还把自己搞进了牢里去,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让穆容彦几乎发了疯,他待在牢里,进来一个兵卒,说是依了大将军的命来给他送饭,就被穆容彦毫不留情地拳脚相加,不被打死,也被打了个半残。
柏云奇不但没有加罪他,觉得这个人可堪利用,虽是桀骜不驯了些,但是若利用得好,绝对是好棋一枚。
在牢里被锁了十天,穆南柯打开牢门,一跨进牢房的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十天几乎未进米粒的颓废的穆容彦从地上拎起来,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揍得他如虾犬一般蜷曲在地上,鼻青脸肿地淌着血,颤颤发抖。
“站起来!”穆南柯的气未消尽,怒吼。
穆容彦没动,他又饿又累又痛,实在爬不起来。
“站起来!!”
穆容彦勉强支撑了身体,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啪!”又一个霹雳耳光打得他几乎再次跌倒。
“说!你错在哪儿?”
穆容彦跌了两步,“我没错。”他说。
穆南柯一掌又要挥下,穆容彦立马抬起双手抵挡住自己的头,穆南柯的手在空中顿住没有挥下,忿忿地甩放下来,“狂妄小子,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滚,自己向大将军去请罪。”
是柏云奇让穆南柯来放了他出来,柏云奇找到那户被他驱赶的人家,以穆容彦的名义用实价把那栋宅子给买了下来,又把宅子里的二奴给接出宅子来,如此一来,穆容彦夺人良女和霸占房产两条罪名也算可有可无,至于动用私刑,除了那一个被他送回洛州城的,后面也没有人再来指控他,既无指控自然也不能立罪了。
穆容彦就这样一场十天牢狱的虚惊过去了,那私宅还是他的,只是宅里没有了二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