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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一个夜晚。
或者说,是一个和当初一样的夜晚。
一声“将军”唤醒了睡梦中的墨葭。
墨葭睁开眼。
“今晚的值班哨兵要见您,他说情况和紧急。”
墨葭清醒了过来,用水浇了一把脸,穿戴好盔甲,付帅几日前沿着那条古道去了长安,为苏玉的计划补上最后一笔皇命。此时的万仞关,她是最高统帅,是唯一可以令所有将士信服的人。
因为她是墨夜的弟子,是付帅托付的人,是2564那个冬天死守在这里的人。
她不会再紧张到不穿铠甲和衣就寝,也不会因为一个所谓的“紧急消息”就张皇失措,她迅速挽好头发,将头盔夹在身侧,出门。
门口,一位将军简短的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将军,蛮族军营那里有情况。”
墨葭微微颔首:“撤退还是进攻?总算是有点动静了,走吧,先去看看。”
“我们也说不清楚,将军这边请。”
墨葭自无不可。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风不比冬天的弱多少,墨葭的手和脸被冻得通红。落风紧紧跟在她身后,抱着他那把刀,很不满的瞪了一眼开口的那位将军。
他们一路往城头而去,每隔几步便有一处岗哨。墨葭一路点头点的头都要断了,心中暗暗盘算是不是要减少一些哨兵,免得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半夜有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今天墨葭的心中却格外的忐忑。
昏黄的灯光下,墨葭一次性对所有城头的士兵致意,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了?”
还是那位将军,他抬手,指向城外:“看,就是那里,一片光亮的地方。”
墨葭举目远眺,果然,在无边的漆黑之中有一片显眼的火光,正是蛮族大营的方位。她皱了皱眉头,隐隐约约,他看见黑色的影子在火光之中闪动。
那喝令声,那马蹄声,一声声的传到她的耳中。
“好生熟悉啊。”墨葭摇摇头,把突然的熟悉感挥之脑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人回答道:“大概二十分钟前。我观察了大概五分钟,马上就去报告您了。”
墨葭点点头:“大营突然失火,你们怎么看?”
一位将军想了想,站出来说:“大人,好像是有友军在突围。”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友军突围?
击退百族后蛮族便乘机大军压到了万仞关前,蛮族已经控制百族地区一年多了,哪来的友军?
那个人的连刹那间红了“也有可能是蛮族想引诱我们上当?”他的声音很小,彷佛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墨葭没有接话,她面色沉重。
别人不知道,而她,却是知道的,在万仞关外的的确确还有友军,友军正是那个白衣的少年。
只是这件事,蛮族也知道,甚至比自己更清楚。
出城?还是固守?
阿羽,如果你在的话,将会做何选择?
风在她的耳边呼啸,带着金戈铁马的声音,却不知,是否带着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年的气息。
她陡然想起了那个冬天的夜晚,想起了那个夜晚之后自己为他准备的马车。
就在送走他的时候,白家布下了对付他的计划,就在送他走的时候,暴露了他一身武学全靠机关。
想起了知道笑遥生和李乐出城后,她默默挥手作别,默默哭泣。
“我可以赌一次吗?”她合十双手,祈求不知名的神秘存在。
“为什么啊?”她抬头看着天,“为什么要我做这样的选择题?”
风吹眼睑,清泪沿着眼眶留下。
当星光蒙在她的脸上,她终于开口:“下命令给部队,立即出城接应友军!”
寒冷而漆黑的凌晨,墨葭点兵出城,对城外盘踞已久的蛮族阵地发起了猛烈而突然的进攻。
在墨葭的指挥下,步兵排成十几列散兵线向蛮族的阵地跑步着推进,他们手上的火把在黑夜中整齐地排成了一行又一行,十分壮观。
墨葭骑着马,发布着号令,盾兵长枪兵弓兵骑兵依次调度。骑兵被她安排在最后,以防不测。
的确,有可能是蛮族将军的诱敌之计,可一个计策被全军知道还会是计策吗?所以无论如何,蛮族士兵的慌乱是真的慌乱,敌方乱了阵脚就是要出击,所剩的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巫凉戈?我墨葭何惧!
蛮族对于万仞关的人类几乎没有防备的习惯,这一年他们给出的缩头乌龟的映像实在是太深了。稀疏的夜间巡逻队跑出来稀稀落落象征性地射了一阵箭,远远地看到人类骑兵马刀上的反光,就逃走了。他们不傻,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弓箭几乎毫无用处,弓箭手碰上了快速冲锋的骑兵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墨葭轻笑一声,挥手,进军。
顺着撕破的口子,步兵集团军队快速的突进,由墨葭亲自领队,向着火光最明亮的地方杀去。
令她不解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到的任何抵抗,那些零星的蛮族小部队一见到是人类的大军马上就吓得落荒而逃。而且,似乎当看见自己的墨家嫡系时跑得最快。
进展得太过顺利反而让她怀疑这是不是蛮族的圈套。特别是在一些应该驻扎重兵的营地都是空空如也的。他们的军队到哪里去了?
墨葭不由得开始狐疑了。
幸好她的疑问马上得到了解答:蛮族军的中军大营里,一大片成百上千的营帐都在燃烧,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三更天际,明亮得如同白昼。在燃烧的营帐之间,有两支军队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藉着火光,林冰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几千手持长矛盾牌的蛮族步兵顽强的组成了散兵线和方阵防御。队列的前方密密麻麻地树起了无数锋利的刀枪和盾牌,远远看去,一片金属反光让人毛骨悚然:这座活动的刀山剑林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亡陷阱!
“要是我一定会绕过去。”墨葭如是想着。
就在那营帐之外的阴影中,大群的人类骑兵从黑暗猛然跳跃而出,高举着刀对蛮族的队列发起了冲击,他们矫勇善战,在刀枪之中硬生生的用鲜血开出一条血路。所有没有倒下的人类士兵仰天长啸,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豪情。后续的部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赴后继,猛烈的攻击就像那汹涌的波涛浪潮般的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
那些骑兵,他们身穿黑甲,披着白袍,和墨家的士兵十分类似,可是,他们的披风上却镶着或多或少的羽毛。
“这是蛮族军官的标志吧。”墨葭不太敢确定。
一片混乱嘈杂,震耳欲聋的杀喊叫声、临死的惨叫声、断了腿的战马躺在地上在悲惨地嘶叫,马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和震耳的嗡嗡声,受惊的战马长声嘶鸣着拖着受伤的骑兵到处乱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蛮族伤兵被马蹄践踏发出惊人的惨叫。
当墨葭终于率军赶到这最激烈的战场时,地面上已经满是尸骸,情形就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惨烈。
吐了口气,还好,多是蛮族尸体。
看着这酷似墨家士兵的配置,看着墨羽曾和她说过最适合士兵的武学在这些骑兵手中绽放,墨葭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狂喜——一定是他回来了。
腹背受敌的蛮族方阵顿时大乱,整个队列一点一点的被压向两边后退,最后干脆就散开了向两边逃跑,防线中间的薄弱部分一下子给冲垮了,大群的突围骑兵就从那个被冲垮的口子里冲杀了过来。
墨葭跃马上前,高声问道:“可是墨羽麾下?”
应声迎面上来一彪人马。在几十名黑衣骑兵的簇拥下,白衣少年轻轻勒着缰绳,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应道:
“是我。”
在他的头顶上,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风习习作响,犹如和夜色混为了一体,以至墨葭先前竟然没发现。
此时,墨葭却也顾不上这面旗子。
在千军招摇,万马呼啸的时刻,她的眼里再无他物。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向她走来,骑在黑马上……
为什么是黑马啊,小时候你讲故事,说的是白马啊。
“我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啊,总不能是假的啊。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冒充你啊,你那么厉害,别人怎么冒充。你瘦了啊,还有点憔悴,嗯,胡子已经开始长了,也不知道剃掉。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就非要去证明一下自己不可吗?留在家里我们都在啊。你干嘛逞强,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不得不走啊,走了之后,我好怕你怪我,好怕你一点也不怪我。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变得好乖,不再无厘头,不再霸女欺男,我有认认真真的去学兵法,去练武功。
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好多好多有你的梦,然后在梦里看着你离开。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很想你,还很,喜欢你啊……
心中千回百转,出口,却是一句:“回来就好。”
微笑,点头,装作欣喜的样子。
“我变聪明了,我可没忘了,我们还只是朋友。”
白衣的公子挥剑挡掉一旁刺来的刀剑,随即剑尖一挑,吻上敌人的喉咙。
收剑,看着那个女子,她的脸好红,好像,是被火光照的。
嗯,真好看。
“我不走了”
四个字脱口而出。
这一瞬,墨葭似乎看到了后半生,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