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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未动,剑穗犹在飘飘。p
苍穹一片死黑,无星无月无光,边上已有烛火。p
冷风中没有一丝柔意,小蝶激灵灵抖了抖,夜色里寒意渐渐已飘起。p
小蝶笑着凝视无生,无生盯着轿子,盯着钱百万。p
钱百万盯着轿子,“你是不是没穿衣服”p
银针公子已有笑意,“你为什么不进来看看”p
钱百万也笑了笑,“你若是女人,我这轻薄之罪又当如何是好”p
银针公子缓缓伸出手,勾了勾手指。p
钱百万额角那根青筋忽然跳了跳,他不在说话,剑尖已缓缓伸了过去。p
伸向帘子。p
冷风中剑穗飘动更急,帘子却没有一丝抖动,石门般一动不动。p
那只手忽然触及剑尖。p
只是轻轻触及一下,并没有多余动作。p
不远处钱百万属下仿佛已要爆了,他们显然很知道那只手的厉害。p
剑尖犹在轻颤,手已缓缓缩了回去。p
“这是好剑。”p
钱百万不懂,也不语。p
“我摸过好多柄剑,这是好剑中的好剑。”p
钱百万眨了眨眼,盯着石门般帘子,“你也喜欢剑”p
银针公子笑了笑,“我喜欢折剑。”p
钱百万欣赏着剑尖轻颤,握剑的手仿佛已享受到一种快意。p
那只握剑的手仿佛已在动,又仿佛没有动。p
这细微的变化本不该有人发现,也许只有最体贴的情人才会感觉到,情人的心时刻都不会离去,感觉到的变化岂非很多很多p
那对手呢p
是不是也会感觉到情人的心时刻都不会离去,理由是情爱,对手的心时刻都不会离去,理由是胜败。p
胜利就是活着,失败就是死去,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p
情人的情爱是无私的,那对手的胜败岂非更无私p
对手在决斗的那一刻岂会想到别人心里岂非都在想着怎样令对方倒下p
那只手已缩回,人已叹息。p
钱百万不懂,脸颊上根根肌肉没有一丝抖动,额角的那根青筋已骤跳不已。p
也没有人能理解银针公子的意思。p
小蝶忽然拉着无生的手,柔柔晃了晃,“你看他们为什么不动了”p
无生不语。p
“你一定知道这一点。”p
无生点头。p
“说出来听听。”p
无生不语。p
“说给我听听,我好想听听。”p
她已好奇的受不了了,肚子里的心似已要雀跃而出。p
那只手柔柔的晃动着,晃的又柔又期待不已。p
无生点头。p
小蝶已在等待着,凝视着无生。p
无生不语。p
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盯着、戳着那顶轿子,盯着、戳着钱百万。p
他的心,他的魂,似已在那两人躯体上,这仿佛是赌鬼盯着碗里的骰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其他事仿佛休想能打扰到分毫。p
他欣赏着那两人决斗,仿佛是风流公子在欣赏着一群漂亮女人扭动屁股。p
小蝶苦笑。p
“你想知道点什么”p
他终于说话了,小蝶忽然笑出了声音。p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动了”p
“他们是不是斗了很多年”p
“是的,他们明斗、暗斗、虚斗、实斗,还是官斗,大小次数已不下于三百。”p
“那还在乎这一点时间吗”p
小蝶有点懵了。p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等待p
“他们是不是在等着什么”p
无生点头,“是的,他们并不急,既然是最后一次出手,都不会很急的。”p
“他们很有耐心。”p
无生点头。p
“那他们在比耐心”p
无生摇头。p
“那他们等着什么”p
小蝶盯着无生那石像般没有一丝情感的脸颊,仿佛永远都无法生出情感。p
“他们在彼此了解对方。”p
“了解对方”p
无生点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p
小蝶懂了,“他们已彼此了解很多年了。”p
“是的,但还嫌不够。”p
“这还不够”p
“绝不够,他们还想多了解一些。”p
小蝶笑了笑,“他们了解多一点,胜算是不是就会大一点。”p
无生点头。p
“他们谁都不愿失败”p
“是的,因为他们都输不起,也不敢去输。”p
小蝶点头。p
她仿佛已明白,又仿佛没有明白。p
江湖中两大势力生死搏杀,后面带来的影响岂非很大p
胜利的那一方占有失败者的一切,失败的下场就是死亡,身前的一切都化作空无,失败者的钱财、势力、女人,等等一切,都会被彻底占有,一丝也休想挣脱。p
这事实很残酷,也很恶毒。p
街道上的牡丹坊里对对歌女、舞女,也许大多是失败者的情人、亲人。p
所以他们也输不起,也不敢输。p
无论是谁输了,灾难都会很快降临到失败一方头上,家里女人也许会在别人怀里痛哭、伤心的落泪,孩子也许会沦落到街头,变成乞丐,永远都不会有书读,永远都不会有暖和点衣衫穿。p
这代价实在很大,大的令他们都很小心,都惧怕失败。p
漆黑的夜色里又幽灵般飘过来一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口剑,握剑的手没有离开剑柄。p
忽然停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站着。p
漆黑的衣服,苍白的手,目光沉稳而有力。p
小蝶已喘息,似已被这惨痛的失败下场吓住,“他们这样岂非很不智”p
无生不语。p
江湖中的事,什么叫明智什么叫迂腐这又有谁能分得清p
无论是迂腐也好,明智也好,只要是活着,就是对的,就是胜利的,胜利就可以高高在上,将失败死死踩在脚下,也可以彻底占有失败的一切,享受失败者者的一切,失败者的情人、爱人、女人统统都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因为失败就是死,死了就不在需要这些。p
小蝶忽然忍不住要呕吐。p
她忽然想起那夜色里薄纱轻盈、躯体神妙的舞者,在钱百万跟前努力扭动腰肢,努力释放着躯体上娇媚、快意,令钱百万得到满足。p
她们努力释放,岂非就是努力活着p
手没有动,剑尖已平息,轻颤已消失。p
钱百万盯着轿子,笑意不变,后面那群黑衣人似乎没有看到,也无法令他有一丝变化。p
他的心,他的魂,似已与这顶轿子融为一体。p
“你很有耐心”p
银针公子笑了笑,“你岂非也一样”p
“你一直想将我逼出观星楼,现在你做到了。”p
“是的,但那也是你自己不愿呆,自己想出来溜达溜达。”p
钱百万眨了眨眼。p
他居然已知道这件事,这岂非说明银针公子知道钱百万是在演戏,知道想引诱他出来。p
这阴谋诡计并不能瞒住银针公子。p
这一切的计划都已落空,银针公子岂非已有防备p
银针公子笑意不变,“你这么辛苦演戏,无非是想引蛇出洞,是不是”p
钱百万点头,他已承认。p
“蛇已出洞,暴发户是不是已找到七寸在哪里”p
钱百万不语。p
他仿佛并没有找到,也无法找到,成精的蛇,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因为那七寸一定被死死隐藏住。p
这是胜利的关键所在,生死所在。p
剑没有动,剑穗依稀在冷风中扭动着。p
“你居然已知道这一切”p
“你这么辛苦,我若是不去知道,岂非辜负你的一番心意”银针公子笑的有点神密了。p
“你知道了又如何”p
银针公子笑了笑,并没有面对这话锋,“这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p
钱百万并没有看一眼,他的目光似乎一刻都不愿离开那顶轿子,帘子没有动,石门般一动不动。p
他笑了笑,“他们是你姘头难道你好这一口”p
银针公子不语。p
里面已有喘息,过度愤怒的喘息。p
“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是不是在等流星出现,然后玩命许个愿,希望我早点死”钱百万的笑声已很大而疯狂、恶劣。p
无论是什么样的戏子在表演,得不到掌声,都会激动而疯狂。p
他也不例外,精心设计的圈套,在这人眼里居然是狗屁,这不但令人无法容忍、面对,更令人心痛、心酸不已。p
衣服上的刷锅水已干透,他已用躯体上热力彻底驱除每一滴水。p
冷风中依稀可以闻到糊味,又糊又苦的那种味道。p
银针公子忽然笑了笑,“这刷锅水是不是很臭”p
钱百万不语。p
银针公子笑意更加淫狠而恶毒,人的笑声有很多种,他这一种也许是最令人不愿面对的其中一种。“这种味道,我已查过,不用一锅米饭烧糊,是发不出这味道的。”p
钱百万不语,却已喘息。p
如此周详的计划竟已被这人看得精光,还悠悠的说了出来。p
“这味道是挺香的。”p
钱百万不懂,也不语。p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羞辱这计划p
“这锅米饭,实在不该喂猪的,你们实在应该好好尝尝。”p
钱百万努力控制住怒火,这时的怒火也许比毒药还要毒。p
这句话更不懂了,这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p
“吃糊长大眼,这道理你也许还不懂。”p
钱百万怒火渐渐已平息,苦笑不已。p
他知道吃糊长大眼的道理,小时候经常吃到糊掉的饼,都不愿吃,大人都骗着孩子吃。p
他苦笑却没有笑出声音,更没有一丝苦笑的表情。p
“你演戏是不是很累”p
钱百万笑了笑,“那你看得岂非更累”p
“是的,我们都很累。”p
钱百万点头。p
银针公子忽然又将那只手伸出,又向钱百万勾了勾,“你累了就进来,一起坐坐,好好聊聊。”p
钱百万死死盯着那只手,不语,也不动。p
“你为什么不进来”p
银针公子竟已在邀请,那只手伸出的已更长。p
钱百万没有动,脸上的笑意渐渐已消失。p
那只手竟已轻轻抚摸着剑尖,仿佛是多情少女抚摸着情郎的脸颊。p
剑尖已轻轻颤抖,握剑的手依然很稳定。p
小蝶盯着那只手,忽然躲在无生后面,紧紧握住披风。p
她似已感觉到危险的事。p
就在这时,那只手忽然捏住剑尖,手背上的青筋竟已高高凸起。p
钱百万已喘息。p
他已发觉到那只手上的力道,远比想象中要可怕。p
那只手竟已在缓缓缩回,剑尖也在靠近。p
钱百万躯体竟已被活生生移动着。p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脚边忽然生出一道剑光。p
剑光骤然间飘出,疾刺钱百万的胸膛,这一剑又凶又狠又猛又邪。p
钱百万一脚踢出,剑光骤消,握剑的人忽然消失于夜色里。p
躯体却忽然进了轿中,轿子骤然飘起,飘向夜色里。p
他竟已被银针公子拉了进去。p
无生轻烟般飘了过去,跟着那顶轿子。p
小蝶喘息着睁开眼,盯着下面一座座院落往后移去,不竟惧怕不已。p
“你跟了上来”p
无生点头。p
“你要找银针公子”p
无生点头。p
“你不怕钱百万将他杀了”p
无生不语,躯体骤然一震,一翻,竟已石像般挺立在轿子上。p
轿中剑光飞舞,人影晃动。p
他们都不愿在等待,都已选择动手,因为他们谁也不会给对方机会。p
轿子越来越晃,时而侧身,时而扭转,变幻不停,飘忽不停。p
无生骤踢一脚,轿子骤撞山璧,骤变粉碎,里面骤现两条人影。p
人影现出,剑光更冷,剑气更寒。p
两人沿着山璧竟已缓缓飘向上面,并没有一丝停息,他们谁也不愿给对方停息。p
小蝶瞧着山石滚落,人影已远离,剑光在夜色里剧烈飘动。p
“他们离远了,我们是不是该靠近一点”p
无生点头。p
轻烟般飘起,飘向那两条人影。p
冷风更冷,剑风更寒,人影犹在变幻飘忽。p
无生已骤然飘了过去,骤然石像般挺立在山顶之上。p
“你居然将他找来了”p
“他是来找你的,他要杀你。”p
迎着冷风隐约听到他们在剑风中飘了上来,越飘越近。p
小蝶已看到钱百万恶毒而疯狂的大笑,手中的剑光飘舞更急更猛,剑尖并未触及山石,山石却在隐隐抖动、滑落。p
她指了指那道剑光,“那是钱百万”p
无生点头。p
小蝶脸上已现出了笑意,“他们很快就上来了”p
无生点头。p
小蝶盯着银针公子在剑风中疾退,手里隐隐现出寒光,却无法看出是什么武器。p
“银针公子用的是什么兵器”p
她已看得痴了,却始终也看不到那是什么,绝不是剑,也不见刀,因为刀剑决没有那么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