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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房间木门轻启,老者拄着一根龙头拐,缓步而出,望向冷萧之时,目中显露出一丝凝重。
只听到对那女子轻声呵斥了一句:“你这丫头,让你牵只小妖回来,怎的领回来这么一只祸患!”
不等女子回答,他又是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许是连他自己,都看走了眼,将冷萧当成了连妖气都无法收敛的小妖。
也莫怪他们眼拙,冷萧属实也是无法收敛妖气。
“罢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老者那浑浊目光之中,骤然显露出一丝凌厉之色,那丑陋面容,忽的从中间笔直裂开一道狭长缝隙,继而,他伸手一扯,便是将一身粗布衣裳扯碎,从身上剥落了一层人皮。
露出本来面容之后,原是一个粗犷剽悍之人。
他微微掩了一下鼻子,眉宇间显露出一分厌弃之色,啐道:“这老东西忒的无用,烂皮囊才三日便已是恶臭如斯,当真是憋死老子了!”
言罢,他又是踢了一脚被遗弃在地的皮囊,冷萧目中不由显露出一丝怒意,此等残忍手段,当诛。
冷萧遂无二话,手握长剑,二指探于剑格之上,只眼神一抬,身子早已化作一道残影而去,那长剑之上的一个细小缺口,在这粗犷大汉瞳孔之前不断放大!
这粗犷大汉当即一凛,手腕轻轻一震,那龙头拐便是被震碎,露出其中一根破军棍,身细头壮,尾若蝎矛,舞动之间,似要把这空间都撕扯的稀碎!
然,便是这看似凌厉的兵器,却是被冷萧一剑之下,如同切豆腐一般齐腰斩断!
一抹惊惧之意尚且残留在这粗犷大汉目中来不及散去,长剑却已是在他颈间留下了一道猩红血线。
若非冷萧留手,这一剑便足以将他枭首,可便是如此,也已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未叫他死的太过难看。
见得这粗犷大汉还未来得及显露神威便已颓然倒地,气绝身亡,那女子和小娃顿时凄厉唤了一声“父亲”,未曾想还真是一家。
只见那小娃目中带着滔天恨意,仰天嘶吼一声,便是将他粗陋屋顶给掀飞了一个大洞,露出苍茫青天。
继而,他腾地跪倒,对着冷萧重重磕头,咬牙切齿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恕罪,饶晚辈一命!”
他看女子一手提着长刀,尚且有些发抖,目中却仍是犹豫不决,不由厉喝一声:“还不跪下!”
那女子这才“扑通”一声跪下,长刀趁势刺入地面近半,这土石纵杂的粗糙地面,亦是挡不住她手中长刀的锋芒。
冷萧缓步朝着她走去,却是忽然回头,那粗犷大汉的尸体之上,竟是飘荡起一丝白雾,在半空汇聚成了一团。
女子见状,手中长刀不由瞬息往上一撩,掀起一片尘土,如同针尖一般朝着冷萧面上打去。
长刀隐在尘土之中,欲一刀贯入冷萧颅中。
然而冷萧只是屈指一点,那灵宝长刀竟是寸寸断裂,女子亦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断裂的刀身七八枚若暗器一般,直直刺入女子面、胸、腹、腿,鲜血霎时喷涌,将她染成一个血人。
女子撞在隔板之上,直接将隔板撞穿,落入东侧房间之中,走得安详,未曾感受到痛苦,便已步了粗犷大汉后尘。
那小娃才是堪堪将头抬起了几分,望见冷萧向他走来,又连忙垂了下去,连连捶地,直叫额头鲜血直冒,口中大喊道:“前辈饶命,那杀人勾当,尽是父亲和阿姐所谓,晚辈只是扮个猛虎,唬人而已!”
冷萧袖袍一甩,小娃缓缓抬头,面上仍有惊惧之色,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反是乖顺起来。
只听冷萧问道:“尔等口中药材,是为何物?”
听得冷萧发问,那小娃顿时伸手指了指从大汉身上散出的白雾,说道:“那便是了,所谓药材,不过是父亲随口所取,充当暗语之用。”
“那又是何物?”
小娃本是身子轻颤,担忧自身性命难保,听冷萧突然问了一句人尽皆知的寻常问题,连身子都是不由得顿了一下。
他嗫喏道:“那是灵雾,乃是人一身精气所凝,凡人吞之延年益寿,修士吞之增长修为。”
末了,他又赶紧补上一句:“晚辈修为尚浅,无几分道行,恳请前辈饶恕晚辈,晚辈定当弃恶从善,再不害人!”
“当真?”
那小娃本是精神黯然,这刻听见冷萧问询,当即对天发誓,振奋不已,连道绝不再害人。
冷萧却是看着他,说道:“杀父之仇,杀姐之仇,你难不成便放下了?”
听得此语,小娃淡漠笑了一声,竟是显出一抹讥讽之意,说道:“有人死,有人生,江湖本是如此。英年早逝也好,百年安然也罢,都是一辈子。”
“我等欲取前辈性命,反被前辈所杀,说来也是咎由自取。”
他垂首望着地面,看不出是何神色,只是这惨淡话语,却不似掺假。
冷萧眼角轻轻抽动的了一下,叹道:“好一个咎由自取。”
说着,他蓦然抬指一点,点在那小娃天灵,小娃便一头栽倒了下去,却只是昏迷,并未死去。
再看他方才磕头之处,一滩殷红血迹,待冷萧长剑轻轻扫去一片泥土之时,下方灵气缓缓流转,已是成了一个杀阵,只待灵气一探,便可爆发。
只可惜,在冷萧长剑挥斩之下,那阵法已是被破除,灵气一息间散逸而空。
冷萧走入东侧房间之中,那女子身上,亦是升起一团灵雾。他抬指一探,这灵雾便是顺着他指尖,被他轻易吸收。
霎时,冷萧方才所消耗的灵气已是迅速充盈,修为似有若无的精进了少许。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可过后又是极端的抗拒。
这时,他忽然将目光投向那木板床之下,大袖一挥,便是将那床边掀飞了出去,露出下方一个女子身影来。
与那妖修相比,这女子生的要再平凡几分,面上带着一抹畏惧之色,昏迷不醒。
冷萧抬手一探,这女子身材瘦弱,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许是几日不曾进食,面色黯淡。
他行至门外,将那粗犷大汉的灵雾摄入掌心,而此刻,大汉妖气散尽,已是化作一头猛虎状,侧躺在地。
回房,他将这灵雾送入女子体内,女子面色顿时红润起来,轻咳一声,不足两息便悠悠醒转。
女子睁眼之后,一见冷萧,顿时双手撑着地面,连连退后,直撞在那床沿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犹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目中只有惧意。
冷萧见她那般模样,不由柔轻声说道:“姑娘莫慌,妖物已死。”
她将目光投向那女妖,许久不语,直到那女妖身上妖气散尽,变回了本体,她才嘤嘤哭泣,身子松懈了下来。
她深深看了冷萧一眼,似乎是确定冷萧不是恶人,才跪伏在地,抽泣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定会报还大人恩情!”
冷萧将她扶起,说道:“吾辈自当心存善念,路见不平罢,姑娘不必心扰。”
她沉默着出了房间,望见那已经被制成人皮的老者尸体之时,顿时又是泣不成声,这般狰狞姿态,叫她险些又昏迷过去。
女子颤着双手,走到那老者近前,哭喊道:“爹!你走了,叫女儿一人如何活下去……”
冷萧闭目无言,唯有心中暗自叹息,只恨自己来得太晚,若时耀能早三日开启妖灵境,或许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可转念一想,若当时这虎妖一家未曾杀人,他定也不会下杀手,再等他离去之后,这少女一家,恐还是难逃此劫。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命有定,何人能违之?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宁信这世事无常,也不愿信这冥冥天命。
见这女子泪水无顿止之意,冷萧只得出言打断道:“不知姑娘可有弟弟?”
女子抬头,泪眼婆娑,终是止了哭泣,轻轻摇头。
这刻,那小娃忽然嘶哑着喉咙轻呼一声,皱眉醒转,一见冷萧,下意识看向那阵法处,却只见到一滩残缺血沫。
小娃顿知事情败露,这刻却是连磕头都欠奉,只道是十死无生,唇角只余一抹惨然讥笑。
他一醒,只叫女子又是一惊,下意识便往冷萧身后躲了些许。
冷萧只淡漠道:“姑娘,想他生,还是想他死?”
女子嘴唇不断颤抖,目中显露出一丝挣扎之色,最终只是咬唇说道:“妾身……不会杀人。”
“无妨,冷某代劳。”
那小娃顿时睁大了双眼,怒指冷萧,直到原来冷萧连姓氏都是欺骗了他们。可惜他话音还未脱口,便已被冷萧一剑封喉。
那女子喉中才吐出一个音节,不知是反悔了还是如何,可见得那小娃尸首,只连忙转过脸去,不再言语。
冷萧望着那灵雾,却是屈指一弹,将之震散。如非万不得已,他不愿自己堕落成魔。
斜阳从草屋缝隙之中穿透进几道昏黄光泽,将人脸映照的愈发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