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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
一路上，气氛沉默了下来，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这是杨镇山的弥留之际，他即将离去。
到了杨镇山的四合院来，他吩咐厨师立刻去做一桌好饭好菜，顺带把自己藏了许多年的老茅台拿出来。
陈半闲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起来，道：“看来今天是有口福了，有这样的好酒喝。”
“酒是好酒，可惜厨师却是次了点。”杨镇山笑道。
忽然，一阵大笑声传来，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说道：“谁说厨师次了点？老杨头，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陈半闲不由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道：“看来又有口福了，连菜都能吃好的了。”
来的人是陈一剑，陈半闲是天下第一高手，那他绝对是天下第一大厨。
杨镇山微微一笑，道：“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来了，也好，也好，能在死前吃你做的饭菜，才算是完美。”
陈一剑点了点头，径直走入了厨房当中去，准备饭菜去了。
杨镇山走入大堂，对着那张挂了几十年的领袖画像敬了个军礼，然后笑道：“主席，老杨很快就来咯！下辈子，还在你手下当兵哈！”
这张画像自这座四合院开建以来就一直挂在这里，未曾更换过，挂了这几十年，甚至都显得很老旧了，已经泛黄了。
陈半闲也仰头看向画像，内心当中同样充满敬意，便连俄罗斯的首长都说，领袖是他的偶像。
“坐吧，喝喝茶，然后吃顿饭，平平静静地送我走。”杨镇山道。
一旁的杨平安已经去泡茶去了。
陆羽鹤叹了口气，默默抱着女儿，并没有说话。
她在这一刻有一种触景生情的感觉，自己的爷爷是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然后就走了，走得很平静，而今，却是轮到杨镇山了。
无敌一时的老人们，却是无法敌过时间。
杨镇山喝着滚烫的热茶，缓缓地说道：“我一直在想，我要以一种怎么样的方式离开，但今天却是终于不用想了。所幸，我还能回光返照，不用死在病床上面，而是可以穿着军装死，这让我很欣慰。而且，你到最后也来见了我这一面，这让我，也没有了什么遗憾。”
陈半闲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竟然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老人这样的洒脱，却是让他有一种悲戚的感觉。
将军百战死。
杨镇山纵横疆场多年，未死在战场之上，但却被时光老人所带走，再伟大的人，也敌不过时间的力量。
哪怕强如陈半闲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也无法挽救一个将死之人。
“饭菜做好了，来吃饭吧！”陈一剑做好了饭菜，在招呼着大家过来吃饭，这是他为杨镇山做的最后一次饭，所以做得很用心，但是用的时间却并不长。
做得简单，但却是色香味俱全。
坐到饭桌上来，杨平安打开了两瓶酒，没再约束着杨镇山少喝，而是直接用土碗给他倒上了一大碗酒。
“用杯子喝酒实在秀气，要喝就用这样的大碗喝才过瘾啊！都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样才是男人的人生嘛！”杨镇山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一碗下去起码四两左右，但是他面不改色，一口喝光，浓稠的酒液顺着咽喉落入肚腹当中，如火烧一般，但是他却在连呼痛快。
陈半闲也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光了，这酒放了许多年，酒液都有些粘稠了，但是度数却不低，喝下去如刀刮火烧一般，像是在喝烧刀子。
陈一剑同样也陪着喝了起来，他话并不多，只是默默喝酒，默默吃饭。
杨镇山又倒上一大碗酒，吃了口菜之后，又是一口，叹道：“他妈的，这才爽啊！这年纪大了，就一直被约束着，没得酒喝，这一次，却是没人约束我了，也没人能约束得了我了！谁要是敢劝阻我，我就直接一枪崩了他！爽！”
杨镇山豪气大发，连干了三碗酒下去，然后对陆羽鹤说道：“当年你爷爷跟我拼酒，我两人喝了个通宵，最后还是他先扛不住的。哈哈，只是可惜，不能再跟他喝了。不过，等我下去之后，一定要再找他大战三百回合，非得再把他喝趴下不可！”
陆羽鹤温柔地一笑，道：“杨老您豪气万丈，我爷爷自然不是您的对手了。”
杨老爷子已经将死，陆羽鹤自然要说些好听的来恭维他。
陈半闲也干下一碗酒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确挺爽快的。
杨镇山不一会儿便吃得满头大汗，脸色也因为酒而变得红润起来，一边说笑，一边喝酒，十分的放肆。
不过，在座之人却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放肆的，反而是觉得豪气，这是一个老人这一辈子的最后一刻，还能这样的豪爽，真是难得！
没有谁不怕死的。
但是杨镇山却是坦然面对着死亡，以酒相佐，只求一场宿醉。
“咱们爷孙两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交集，这是我们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也同样是最后一次！来，这一碗，我们干了！”杨镇山举起酒碗，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陈半闲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就一个字，举起酒碗之后，便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不愧是我的孙子。”杨镇山大笑着又喝完了这一碗酒。
一顿饭吃完，足足六瓶老酒被喝得干干净净，杨镇山已经喝得醉了，嘴里说着胡话，不时又哈哈大笑。
他举起酒碗喝下最后一碗酒，大笑道：“人生不过百年长，遗憾未能大醉三万六千场！我去也！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话，便噗通一声，栽倒在桌面上，大醉而死。
陈半闲端起酒碗来，默默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酒都洒到了地面上来，平静地说道：“走好，外公。”
陆羽鹤眼眶发红，险些哭出来。
杨平安面色平静。
陈一剑则是低眉敛目，他年事已高，迟早也有这一天。
老人身穿军装，匍匐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脸色红润且安详，像是喝醉了，而并非是死了。
这就好像他在与老战友们拼酒，最后先醉了过去一样。
桌面上一片寂静。
“准备后事吧。”陈半闲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我走了。”
“你晚些再离开燕京，还有东西要交给你。”杨平安平静地笑道，走上前去，将杨镇山从桌面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到椅子上坐稳。
老人双目紧闭，面带微笑，但是身上却还有一股威严，胸前的勋章挂得整整齐齐，虎死不倒威，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陈半闲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当如此。”
他拉上陆羽鹤的手，抱着女儿，径直离开了杨家。
陈一剑叹息一声，对着杨镇山的遗体鞠躬作揖，略微抱拳之后，道：“老杨头，你先走一步，届时，我再下来找你！”
说完这句话后，陈一剑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了。
桌子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酒瓶里的美酒，同样也喝得干干净净。
人之所来，干干净净；人之所归，同样干干净净。
杨镇山这一走，并无遗憾，心愿都已解决，而且，最后还吃了一顿陈一剑做的饭菜，喝光了私藏多年的美酒。
杨平安将椅子抬了起来，抬着坐在上面的老人，走到了正堂的门口来，将椅子放下，然后对一众人等说道：“发讣告，准备后事。”
“哇——！！！”
杨家的一群人忽然都放声大哭了起来，原来，老爷子并不是好了，而是回光返照了，只是，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不肯陪他们说话，而是陪着陈半闲等人大吃大喝一顿。
他们不曾了解，自然不会明白杨镇山心中的豪爽，而陈半闲在地下世界摸爬滚打多年，经历过无数的腥风血雨，自然能够明白杨镇山内心当中的豪迈。
杨平安始终保持着平静，因为他早已为这一天做足了准备，虽然，老首长离去，让他觉得内心当中空空荡荡的，但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直到自己也迎来这样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练武的关系，所以杨平安的寿命要比杨镇山长一些，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多，但杨平安而今却是依旧矍铄。
震古烁今的一代名将，元勋人物杨镇山离世，这消息，席卷了全球。
很多对华夏关注着的国家都是唏嘘不已。
杨镇山是个硬气的人，曾经在国际上发声，如果那些豺狼不怕打，那就来好了，华夏从来不会对外国低头。
这个老人，一身铁骨铮铮，值得无数人尊敬。
俄罗斯方面的首长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个发来慰问，并且赶赴华夏，准备参加杨镇山的葬礼。
一些不爽华夏的国家也发来一些不痛不痒的慰问，算是把面子工程做到。
杨家的人忙碌了起来，操办杨老爷子的后事。
一场大会，因为杨镇山的离世而被往后推移，老人的遗体被送往大会堂，接受全国人民吊唁。
各大军区的军官还有杨镇山曾经的门徒，都纷纷赶赴燕京，来吊唁这位铁骨铮铮的老人，表达自己的崇敬。
陈半闲回到家中，便坐在阳台上发了许久的呆，一包烟，抽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