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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我对不起的女人只有张黎，回来才发现还有你，还有儿子。”他走过来，坐到舒曼身边，他拿出手机，一张一张滑过那些照片，他把小木屋的照片全部翻拍了一遍。
“这个男人，你看他笑得多灿烂，他看起来那么幸福，他那么爱你，你那么爱他。我觉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你，他的世界就是满的，他是你的大山哥。”他换了本相册，“这个是我，现在的我。”
他给舒曼看的照片并没有人，只有澳洲广阔的沙漠、荒野和大海，“我只剩一片荒凉了。”
“不，我刚认识的江山，内心也是一片荒凉，那时候我的内心也是一片荒凉的，是我们一起种下的桃树，睡莲和桂花，有棵桂花开了，你闻到桂花香了吗？”舒曼摊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喜欢握着你的手。”
他叹口气，轻轻说：“我也喜欢。”
不知在黑暗里坐了多久，手拉手，听着山风的吟唱。
江山拿起舒曼的手放在唇边吻一下，放回茶几，“我去接星星，我都想他了。”
舒曼把他吻过的手背贴在脸上，三年后，他再一次亲吻自己手。
夜里，舒曼再一次裹紧被子，背对着江山。
入睡前，江山说：“把你的闹钟关了吧，我会去叫星星的。我看一下我自己的笔记，你睡吧！”
江山去接星星的时候，接回来两个人在院子里、屋子里疯的时候，舒曼把这几天都变故一件一件讲给大海哥听，最后，她说：“大哥，王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山的医生也发信息问舒曼当天在情况。
舒曼讲完了，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江山看见自己的视频备受打击？
“如果你过去三年里承受了任何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今天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无生趣，忽然看见你根本不记得的，永远不复存在的幸福和快乐，你也会备受打击的。”
“我要怎么做呢？只有等待吗？”
“No，你等了三年还没等够吗？既然他已经接受你，你需要进击，打开他心里的门走进去。看见你儿子的方式了吗？我全心全意地爱你，我要你也全心全意地爱我。你是他妻子，跟他建立强连接，你还有更有效的方式：性，人活着最简单、最直接、最强烈的乐趣！”
“他好像不愿意。”
“只是不愿意？没有别的？”
舒曼想想那天早晨，“是的，只是不愿意。”
“你可以主动一些。”
“他不喜欢女人主动。”
“你是他妻子，不是什么女人。”
舒曼叹息着，“目前，我有时候是母亲，有时候是女儿，从来不是妻子。”
舒曼缩在被窝里想着医生的话，以前不管是他闹点小别扭，发点小脾气，或者真是单纯地想看一会儿书，自己的舌尖滑过他身体的一瞬间，他马上就投降了。
舒曼还是没有转过身去，以前，他其实就是等着舒曼哄他一下，现在，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万一搞砸了呢？像那天早晨一样，他愤怒地把她扔下。
夜里，舒曼恍惚觉得江山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你是真的吗？还是我在做梦？”
“真的！”他抬起头来。
舒曼把头往他那边挪挪，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有时候也希望我是在梦里，在梦里你是爱我的，爱我的人，爱我的身体。”
他没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眉、嘴唇。
“我不能太贪心，你回来了，睡在我身边，我应该满足了。人不能太贪心，老天爷会惩罚贪心的人的。”
舒曼握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你一直没睡着吗？”
“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就醒了。梦见我一个人站在雪山顶上，风好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掉下去了，一直掉，一直掉，我就醒了。醒过来你躺在我身边，真的好安慰。”
“跟星星做个噩梦，然后一边哭一边叫妈妈一样。”
“也许吧！不管怎么样，不要放弃我，哪怕我让你非常非常失望，也不要放弃我。”黑暗里，他的声音好脆弱。
舒曼把他的手握在自己两只手掌中，压在脸下，“我等你三年可不是为了放弃你的，你自己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你总是睡不着吗？”
“我总是做梦，梦醒来就有点难以入睡。”
“你应该按时吃安眠药。”
“不想吃，做梦、梦醒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你一定也没有吃抑郁症的药了！”
“我没有抑郁症，我和星星在一起那么开心，你见过那么开心的抑郁症患者吗？”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知道治疗抑郁症的药是什么样的吗，它抑制你的思维，为了不让你抑郁，它直接让你不思考。吃过药，我就会像傻子一样，整天昏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没有自杀倾向，不用吃药。”
舒曼估摸着现在是夜里两三点，这个时候是人情绪最低落、最悲观、最脆弱的时候，唯一适合做的事情是睡觉，“星星如果夜里做噩梦惊醒，或者睡不着的时候，他会说：妈妈，你抱抱我。然后我抱着他，他很快就睡着了。来，转过去。”
江山很听话地转过身，背对着舒曼。
舒曼掀开他的被子，睡进去，从身后抱住他，手掌放在他的胸口，“睡吧！什么都不想，就睡一觉。”
舒曼觉得他的身体很温暖，抱着他很舒服， 大概他也觉得自己很温暖、很舒服吧？
清晨，舒曼醒来，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江山的被子里，膝盖依然疼痛，这一个星期都不能跑步了，她打开窗帘，躺着看太阳升起。
舒曼爱这栋房子，最爱这迎着朝阳的落地窗，以前，他们在日出时分……，只剩舒曼一个人以后，至少还可以躺着看朝阳跃出水面，开始崭新的一天。
楼下健身房里，江山在跑步，看见舒曼，他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一进厨房，舒曼就闻到海鲜粥的香味，星星最爱吃海鲜粥，可是昨天他没有时间去买海鲜啊？案板上有切好的香菜，舒曼不爱吃葱花，所以她煮海鲜粥不放葱花，在起锅前她改放香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事情搞清楚的。
料理台上还放着华夫饼机，那时候舒曼刚怀孕，吐得厉害，看什么都觉得恶心。一天带着彤彤和睿睿去翡冷翠吃pizza的时候，舒曼看见邻桌的华夫饼加草莓酱，也点了一份，居然没觉得反胃，全吃完了。江山当晚就去买了华夫饼机学着做，还买了草莓自己熬草莓酱，那是舒曼整个孕期最爱吃的食物。
也许是天意吧！那台机器一直放在橱柜的最底层的最里面，居然被江山找出来，还擦洗干净。
舒曼开始打蛋调面糊，预备做华夫饼。
做到第四个时，头发湿湿的江山扛着星星进来。
闻到海鲜粥香味的星星大叫起来，“海鲜粥哦！海鲜粥哦！我要吃海鲜粥！”
江山把他放到凳子上坐好，拿出昨天剩下的油条加热后剪成一截一截的放进粥里，洒上香菜，他一边盛粥一边问舒曼，“你在做华夫饼？我昨晚看见了，忽然有点想吃，没想到你就做了，加草莓酱还是枫糖浆？”
“草莓酱！你真的想吃华夫饼？”他的医生说他这些年没食欲没情欲。
“一会儿教我怎么做。”
星星大声的赞叹爸爸煮的海鲜粥好好吃，比妈妈煮的好吃。
确实，舒曼从没试过往粥里加油条，加了油条的海鲜粥真的很好吃。
舒曼挑了烤得最香的华夫饼求着星星吃，星星勉为其难地咬一口，马上眼睛大放异彩，“妈妈，好吃，这么好吃的饼干，你以前都不给我吃，爸爸回来你才给我吃。”
江山笑着握住舒曼搭在餐桌上的手，那是他的左手，“妈妈，你今天要上班吗？”
他说过，他的左手更敏锐，更能连接他的心。
“要上。”
“不能陪我们一天吗？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坐摩天轮，骑旋转木马，吃冰激凌。”
舒曼觉得江山和星星看着自己眼睛里都充满期待，“可是今天，我真的必须去上班啊，明天暗夜星空节就开幕了！”
“好吧，就爸爸和星星去。”
舒曼以为他会放开手，可是他依旧握着舒曼的手。
“爸爸，还有西西，我们可以叫西西一起去。”
舒曼把大切诺基开出车库，看见江山抱着星星站在车道上等她，她停好车，向他们走去。
星星伸手抱着舒曼的脖子，“妈妈，你要早点回来。”说着泪汪汪地看着舒曼哭起来。
舒曼抱着星星的头，吻去他的泪水，“星星乖乖跟爸爸去玩，妈妈一定早点回来。”
江山的手臂抱紧了她，“我们等你回家吃饭，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吃饭。”他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舒曼一只手放在星星背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脖子，她也真的不想去上班，想和他们这样一直站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