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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的茶水并不太烫, 可他却不同于往常见到的其他男子, 许是因为少见阳光, 他皮肤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被微热的茶水一泼,很快地便红了一大块,倒是比寻常女子还要更娇嫩一些。
被莫名其妙地泼了一眼,他却连擦去脸上茶水的动作都没有,就着自己弯腰一屈膝便跪了下来,额头贴地:“小人伺候不周,惊扰了夫人。”
语调轻柔,既有男子的低沉, 又有女子的婉转, 糅杂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妩媚。
他又朝着颜菀重重叩首,连带着额头都红了一片。他半仰着头看着颜菀, 哀求道, “请夫人息怒, 饶了小人的不是。”因着刚刚的动作, 他的发髻微乱了些,几根半长不短的头发落在颊边, 衬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生生显出了几分楚楚可怜来。
她有点想吐。
原本还有些其乐融融的众人被颜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待看清了下跪人的长相,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有几位不明所以的姑娘有些迷茫地面面相觑,正要说话就被身边的人直接按下, 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原处没动的颜菀身上。
只见坐在一旁的颜家姐妹的眉眼间亦是染着一份寒意与怒气,颜菀眼睑半垂,脸上是从未见到过的冷漠,手中还捏着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碗,未流尽的茶水顺着杯沿静静地往下落。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本宫府上这没用的奴才冲撞了你?”玉鸾公主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可那双精致的凤眼却是直勾勾地落在颜菀身上,一动不动。
颜菀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个奴才。”手起杯落,上好的青瓷茶盏擦着那男侍的头顶被掷到了地上,顷刻间便四分五裂了。她眉眼微扬,恭谨有礼地朝着玉鸾公主福了福身,“不过我心中的确有事不明,还望公主赐教。”
玉鸾公主微坐直了一些,脸上笑意更深,“世子妃请讲。”
颜菀嘴角一勾,清澈明亮的杏眸里满是天真,配上她软糯的嗓音愈发显出几分纯真来,“公主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使贱呐?”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纯真了。
“大胆!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在公主面前无礼?”听完颜菀的话,自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着站在玉鸾公主身侧的一名男侍皱着眉头上前呵斥道。他不像在场的其他男侍一样穿得是清一色的褚色长袍,靛蓝袍子上隐着暗金色的花纹,再用一根玉带掐住了窄瘦的腰身,当真是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颜菀眼中有冷芒闪过,噙着冷笑轻声道,“大姐姐,你可有听见哪来的狗在吠?”
“吠地那么大声,自然是听见了。”颜茹不轻不重地说到,“连条狗都管不好,也不知道主人是个怎样的教养了。”
“本宫同世子妃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玉鸾公主仿佛没有听见颜菀和颜茹的嘲讽一般,扬声呵退了自己的贴身男侍,这才转眸看向了颜菀,冷笑道,“今日本宫好意邀请广平王世子妃来公主府做客,为何世子妃突然间辱骂本宫?世子妃若是说不清楚,本宫只好等明日进宫请太后娘娘和圣上替本宫做主了。”
可她的眼底深处,却有狂喜隐现。
这人是前几个月被人寻来奉给她的,一双桃花眼同那人有四五分的相像。而经她手上擅长修容的宫女略施粉黛,便和那人有了□□分相似。虽没有他通身的清贵,可光是那眉眼间的相似就已经让她爱不释手。
更重要的是,她想到了一个更能打击颜家的法子。
而如今的情形,正如同她预想中的场景一般,颜菀在面对这个和自己父亲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侍时,果真沉不住气了。
“是小人伺候不周惹怒了世子妃,是小人的错。”一直伏在地上的男侍调头朝着玉鸾公主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里满是惶然,“还请公主责罚。”
他正要抬头请罪,后脑上却忽地压下一股重力,迫使他只能死死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勉强扫见自己的身边站了一只双蝶戏花锦鞋的脚。有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弥漫,贴身的里衣瞬间便被冷汗沾湿了。
这仿佛和公主最初交代他的,有些不大一样……
“公主说错了。”颜菀一脚踩在那男侍的后脑上,脸上依旧笑靥如花,连说话的口气都不曾改变,“我不光要辱骂您,我还要打您的狗呢。”
玉鸾公主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颜菀忽然放下了踩在男侍头上的脚。
被压在地面上的男侍觉得自己头上的压力突然撤下,急忙让自己的脸离开了脏兮兮的地面,不等他松一口气,一股巨大的力道朝着他的左脸袭来,让他身不由己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栽去。
坐在那儿的贵妇小姐们吓得花容失色,惊呼着起身躲到一旁去了。
“颜菀!”玉鸾公主失声惊呼,自进门开始到刚才的自得也尽数褪去,“你胆敢在本宫的面前公然打人,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颜菀却像是没听到玉鸾公主的呼声一般,踢完一脚之后又紧跟着上前,拎起他的衣领照着面门又是一拳。不过两下,那男侍已是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挣扎着一面呼救一面拼命想捂住脸。
“本王妃的儿媳妇,你们谁敢碰一下试试。”广平王妃依旧坐着没动,森冷的目光却在那几个想要上前拉住颜菀男侍身上一一划过,其威慑力甚至远远超过了贵为公主的玉鸾。
玉鸾公主听了广平王妃明显护短的话,不阴不阳地扯着嘴角笑道,“表婶这是要纵容她在本宫府上公然行凶了?本宫倒是不知道,广平王府何时已经连本宫这位公主都不妨在眼里了。”
“公主言重了,本王妃不过是想着这起子小人冲撞了阿菀,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倒是没想到公主将此人看得如此重,不如公主报个价,就当是将此人卖于我广平王府,如此可好?”广平王妃淡然笑道,只抓着他冒犯了颜菀说事,却绝口不提颜菀骂了玉鸾公主一事。
玉鸾公主咬了咬牙,目光又落回到颜菀身上。
只见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揪着男侍的衣领,一手直直地朝着他的脸上招呼,可以说是拳拳到肉,就她们说话的空档,那人的脸已经被打得有些认不清原本的容貌了。
这下心中倒真的有了几分急切。
颜菀的暴怒和发难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颜菀会亲自上手还将一个大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在她的意料之外。颜家七姑娘自幼习武的说法她也曾听说过,但她一直以为顶多是个花架子的水平,毕竟她自己在宫中时也是有过武艺师父,平日里能过上几招的。再加上颜菀身量虽高挑,但身形瞧着却是有几分单薄的,她便更加不会把那个习武的传言当一回事。
没想到颜菀手上当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再这么打下去,只怕还没等正戏上场,人已经被打死了。
“这是怎么了?”
一道清朗的嗓音却忽地从门外传了进来,玉鸾公主脸上飞快地划过了一道喜色,又露出了一副哀愁的模样,起身迎了下去,“两位皇弟可算来了,你们的皇姐正被人欺负呢。”
被颜菀惊呆了的众人也是纷纷回过神来,忙上前向两位皇子行礼。
颜菀已经抬起的手却没有落空,照着那人的脸又是一记重拳,这才将已经被她打晕了的男侍像块破布一样往下一扔,掏出帕子擦了擦染了血污的手,神色平静地朝着来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皇子殿下,臣妇失礼了。”
既不见惊慌,也没有丝毫悔意,就那么无比坦然地站在那儿,透着股冷意。
低眉不语的模样,像极了洛清。
“皇姐何出此言?”二皇子的目光在躺在地上那个已经辨不清眉眼的男侍身上一闪而过,沉声道。
“她,不仅出言侮辱本宫,还当着本宫的面行凶,在座的所有人都瞧见了。”玉鸾公主直指颜菀,“方才她打人的模样,两位皇弟应当也瞧见了,此等蛇蝎妇人,岂能轻饶。”
广平王妃轻咳了一声。
“表婶这是执意要护着此等泼妇了?”玉鸾公主柳眉一挑,气势逼人,丝毫不像方才。
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那公主以为如何?”广平王妃不疾不徐地温声道。
“依本宫看,她如此胆大妄为,必定仗着姑祖母还有表叔、表婶的势,广平王府是皇室宗亲,岂能让此等女子做未来的广平王妃,理应将此事上报父皇,废了她这广平王世子妃的名头。”玉鸾公主说得冠冕堂皇,嘴角微抬,“别让她辱没了广平王府的名声。”
是“废”,不是“休”。
颜家姐妹脸色微变,颜芸最沉不住气,张嘴就要说些什么,却被颜茹一把按了下来,不让她轻举妄动。
颜菀听完玉鸾公主的话,却是勾着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
寻了这么一个恶心人的玩意到她眼前晃悠,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真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位玉鸾公主颠来倒去地,怎么就是和她的名节过不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玉鸾公主便当加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