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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徐二姑娘——如今该称呼为康王妃了, 仿佛忘了从前发生的事一般，对着她总是客客气气的，反倒让她舒心了许多。再加上她和徐婉姝交好，因而每每康王府下了帖子, 她大多都是会去。
可去的次数多了, 她便发现那些夫人小姐对她的态度总有些奇怪。起初她只当是她们还记着当年说她是傻子的谣言，渐渐地又觉得仿佛不是这么一回事, 便让绣心寻着机会出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就打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
自那时候起, 她就有些不太想再应这些聚会了。若不是知道安雪之要来, 安氏有些放心不下, 这次的花宴她也是要寻借口推了的。
既然今日来的目的就是陪着安雪之, 免得她不小心将自己磕着碰着, 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同颜芸二人干脆当了安雪之的小尾巴，粘着她一步都不肯离开。
安雪之就算嫁人了, 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除了徐婉姝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敢往她们面前凑, 倒也是让他们乐得轻松了。
徐婉姝如今也到了待嫁的时候，可她却还是同颜菀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 总透着一股天真无邪的样子, 见了颜菀就亲密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冲着她直叹气。
“总算是能出来透透气了, 阿菀你不知道，再不出门我都要怀疑我会不会长毛了。”徐婉姝定了今年秋天的婚期，徐夫人便将她拘在屋子里学管家的事宜，等闲不让出门。前前后后算起来，她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能见面了，“安姐姐，你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安雪之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移，“大概是的吧。”
颜菀当下便笑了起来。她家表姐成亲前可从没被拘过一天，反倒时常跑来宁国侯府和她对招玩，兴致来了还会在她们家小住几天，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安雪之暗暗瞪了颜菀一眼，徐三姑娘都这么惨了，她要是实话实说，岂不是在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阿菀，你眼神好，瞧瞧在那儿同姑娘说话的人是我王爷姐夫么？”徐婉姝忽然拉了拉颜菀的衣袖，眯着眼睛努力辨别着隐在桃花下的两个身影。
从园子里出来到后院里散心的几人当即都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寻了隐蔽处遮掩了自己的身形。
颜菀的心情，可以说非常复杂了。
历史的教训总是非常惨烈的，她就不该抱着“反正康王妃请的都是姑娘又是在康王府里，还有康王妃的胞妹同行，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的念头，答应徐婉姝和安雪之陪着她们在园子附近走走的要求。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是康王府，说不好啥时候康王就从天而降了。
看，现在不就是从天而降了么，还是个这么尴尬的场景。
康王跟前的姑娘背对着她们站着，可从那姑娘身上的衣饰看，应当是哪家小姐。身量不高，才到康王的胸口，康王这会正半低着头同她说着什么，眉眼间的温柔隔了老远她也能瞧得见。
颜菀的眼神好，安雪之也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当下便皱起了眉头，拉了正要往前走的徐婉姝的手低声道，“我有些累了，几位妹妹陪我回园子里吧。”
无论那姑娘是谁，同康王有什么关系，那都不是她们应该管的事情。
“不行，我要过去看看。”徐婉姝咬了咬下唇，抱着一丝期待说到，“说不定是我们看错了呢？”
“……”面对着徐婉姝期待的目光，三人一时间都有些无言以对，安雪之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就算那里的人是康王殿下，你又要如何呢？”
徐婉姝被问得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拉着安雪之的手，急道，“我们隔得远，又被桃花迷了视线，看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见安雪之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旁的话一句也不说，她眼眶一热，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他说过即便二姐姐无子，也会好好待她的！”
徐婉姝同康王成亲两年有余，却久久未孕，早有传言说宫中太后有意再赐两位侧妃给康王，只是康王不允，这才作罢了。如今康王似乎有同哪家小姐私会的嫌疑，便让人忍不住会有些多想。
颜菀直接扑上去捂住了徐婉姝的嘴，可到底是晚了些，她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安雪之的目光也为之一肃，飞快地朝着康王站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对方还在说话，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朝着颜菀使了个眼色。
她同徐婉姝的关系只是普通，有的话由颜菀来说，要比由她说有用地多。
颜菀会意地点了点头，她一手揽着徐婉姝的腰，一手捂在她的嘴上，轻声道，“婉姝姐姐，你答应我冷静下来，我就松开你，可好？”她是自幼习武的人，想要制服徐婉姝这种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是她二人关系好，自是不愿意用武力强行将她带走。
况且，颜家七小姐“挟持”康王妃胞妹，这若是被人看到，对颜菀来说只怕又是件麻烦事。
徐婉姝挣脱不开颜菀的禁锢，双目含泪地点了点头。
“婉姝姐姐，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向康王讨公道，只是这事究竟是怎样我们还不知道。说不定只是哪家姑娘迷了路，正巧撞见了康王，二人才说了两句话。”颜菀信口胡诌，可这理由就是她自己都没办法相信，只得强行止住了话头，转口道，“不管怎样，这事我们都该先告诉徐二姐姐一声，看她有什么想法再做决定。”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徐婉姝踌躇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那我们快去告诉二姐姐，让她去问康王姐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才落，就听一道温和又随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妹有什么问题直管问本王就是，不必绕个圈子让你姐姐再来问了。”
几人的面色都是一僵，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安雪之，她浅笑着上前朝康王行了个礼，“是我看了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婉姝说那都是殿下您亲手照顾的，便想让她帮我问问您可有什么技巧？”她状似不经意地扶住了自己的后腰，愁眉苦脸地轻叹了一声，“这花花草草许是同我有仇，养一株死一株，养地我头都疼了。”
听着安雪之的胡说八道，颜芸、颜菀和徐婉姝三人都从被人抓包的尴尬中回过神来，低眉敛目地向康王行了礼。
只是徐婉姝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刚刚才答应颜菀要先将此事告诉徐婉玉再说，这会见康王乍然出现在了眼前，便有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一步直接打断了安雪之还没说完的话，“康王姐夫，刚刚同你在那边说话的是哪位小姐呀？你们又为何孤男寡女地在那儿说话？”
此话一出，空气立时僵硬了一瞬，安雪之看了徐婉姝一眼，合上了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微笑着让颜芸和颜菀二人扶住了自己的手作壁上观。
那是康王的家事，徐婉姝说起来还能算半个康王的家人，可她们三个人，姓安姓颜就是不姓沈不姓徐，还是不要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为好。
“看来荀夫人是注定同养花无缘了。”康王还有心情玩笑了一句，一双黑嗔嗔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目光缓缓在她们三人的脸上扫过，“想来几位想问的事，同三妹想问的，应当是同一件事罢？”
“殿下说笑了，您的家事，同我们何干？”安雪之抓住了颜芸和颜菀的手，打定主意不让她们两个开口，“小女子近来身子虚，若殿下没旁的吩咐，小女子想先带着两位妹妹告退了。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我们姐妹定当会守口如瓶，不会再有第……七人知晓。”
康王朗声笑道，“荀夫人如此紧张作甚，本王又不是什么猛鬼野兽，会吃了你们。”他低头慈爱地看了徐婉姝一眼，“三妹误会了，方才那位是本王书房伺候笔墨的丫鬟，不是哪家小姐。本王今日收了两本古籍，方才是在吩咐她寻个妥善的地方将书安置了。”
众人都说现在的康王不爱美人不理政事，一心都扑在了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上，每每淘到古籍，总是爱不释手，倒是同他眼下的说法相合了。而在康王书房侍弄笔墨的丫鬟，衣着气质会如同一位大家小姐一般，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颜菀低下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不信。她刚刚瞧地分明，康王同那女子说话时的态度分明要温柔许多，连嘴角的笑意也比这会看上去真诚一些。
她对人的表情动作最是敏感，康王的掩饰虽好，可她还是抓住了其间细微的区别。
那个女子，绝不可能是个丫鬟侍女这么单纯的身份。可这话却是她眼下不能说出来的。
“我就说嘛，康王姐夫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徐婉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康王的说法不疑有他。
“既然是误会一场，婉姝妹妹也该放心了。”安雪之脸上的笑意不变，再度向康王告辞，“小女子久站不得，便不打扰殿下您回去阅览古籍了。”
“那本王便不送了。”康王没再多留，却又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浅笑道，“荀夫人的话也不要说得太早才是，京城就那么大，说不准什么时候本王同你也成亲戚了呢。”
安雪之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也不再多问什么，由两位表妹扶着手，慢慢地往回走。
在经过康王身前时，颜菀不由自主地将头垂地更低了一些。她总觉得，康王在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仿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